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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陣叮鈴噹啷的響聲,小針刺在劍上,後又彈到地上。
她的手臂突然刺痛了一下,轉頭望去,是一枚漏網細針,紮在了手臂上。
她顧不上料理傷口,樓上已經傳來了嘈雜凌亂的腳步聲,再不走,就要讓人堵個正著了。
她沒做思量,判斷了一下三樓哪個房間是自己的,便飛身躍到窗下,整個人縮在暗影裡,挑開窗戶,鑽了進去。
剛剛跳進房間,後院兒的喧囂聲便傳了過來。
整間客棧頓時燈火通明,有人喊著抓賊,大呼小叫的衝出房間。
姚杳飛快的脫下夜行衣和染了血的中衣,拔出細針收好,又往傷口上撒了刀傷藥,換了身兒乾淨衣裳。
聽到門外包騁興奮的大呼小叫聲,她知道,再裝睡就有點假了,便拉開門,一臉睡意的打了個哈欠,茫然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包騁整個人都處在亢奮中,樓上樓下的上躥下跳的忙個不停,還趴在窗戶口往院子裡望去,聽到姚杳的聲音,他回頭道:“不知道,就聽到有人還抓賊。”
姚杳寫了滿臉的沒興趣,捂著嘴又打了個哈欠:“有賊,反正我沒錢,有賊也不怕。”
包騁忙拽了下姚杳的胳膊:“阿杳,看熱鬧啊,你看,多熱鬧。”
姚杳的傷口被扯了一下,她疼的嘶了一聲,搖頭道:“不愛看熱鬧,就愛睡覺。”
包騁聽到姚杳的聲音不對,看了看她的手臂,壓低了聲音,試探了一句:“阿杳,你,受傷了。”
姚杳神情如常,瞥了包騁一眼,氣急敗壞的甩開他的手:“你手勁有多大,自己心裡沒數嗎?”
包騁的神情變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隔壁房間的門被重重開啟。
韓長暮探出頭,一臉不耐煩的喝道:“沒完了是嗎,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他剜了包騁一眼,盛氣凌人的吩咐了一句:“阿杳,進來換炷香。”
姚杳抿抿嘴,從包騁和牆壁中間的窄縫裡擠了過去。
包騁摸了摸後腦勺,姚杳方才那句話,始終在他心頭縈繞,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轉瞬即逝,沒有抓住。
他滿腹狐疑的下樓看熱鬧去了。
剛走到大堂,竟看到李玉巖也在大堂,包騁便衝著他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
聽到走廊裡沒了動靜,韓長暮衝著姚杳抬了抬下巴:“受傷了。”
姚杳捂著手臂,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沒事兒,一點小傷,用過藥了。”
韓長暮淡淡道:“給我看看。”
姚杳頓時退了一步,靠在門上:“還是,別,別了吧,男女授受不親。”
韓長暮卻大跨步走過來,拉過姚杳的手腕,把衣袖推了上去,看到已經有些發黑的傷口,嗤道:“你當我想看嗎,你自己看看,是有毒的。”
姚杳嘁了一聲。
她當然知道是有毒的,手臂已經開始發麻了嘛,只是這毒也不怎麼厲害,晚點處理也沒什麼。
她不服氣的駁了一句:“這不是沒空嗎。”
韓長暮的眸光澄澈,深深一眼,望到姚杳心裡,淡淡道:“有空跟不相干的人拉拉扯扯,沒空處理傷口。”
姚杳噎了一下,抿唇不語。
說話間,韓長暮已經抽出匕首,在燭火上燒了燒,在姚杳的手臂上比劃了一下,面無表情道:“忍一下。”
姚杳嘆了口氣。
這誰能忍得住。
她十分識趣的拿出帕子,塞在自己嘴裡。
韓長暮看了姚杳一眼,十分艱難的忍住笑,抽了抽嘴角。
他握著匕首,手不抖不顫,在發黑的傷口上豎著劃了一刀。
姚杳痛極,雖然嘴被帕子堵著,叫不出聲來,但是汗還是流到了臉頰上。
她咬著牙暗自慶幸。
幸好她沒有塗脂抹粉的習慣,不然這會兒花了妝,豈不是難看死了。
韓長暮不停的擠出傷口處的毒血,一直擠到流出的血成鮮紅色,才停下手。
傷口的血肉翻著,瞧著很是猙獰。
他嘆了口氣,撒了金瘡藥上去,一邊撒一邊嘆氣:“這是內衛司的金瘡藥,雖然不比十六衛的止血好,但是清餘毒的效果很好。”
姚杳把帕子拿下來,塞回袖中,抖著嘴唇道謝:“多,多謝公子破費了。”
韓長暮纏好了傷口,漫不經心的補了一句:“別忙著道謝,這藥價高,回頭你把銀子給我。”
姚杳哽了一下,暗罵不停:“鵪鶉嗉裡尋豌豆,鷺鷥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內刳脂油,虧老先生下手。”
韓長暮沒有聽清楚,湊近了過去,笑了笑:“你說什麼。”
姚杳咬牙:“我誇您呢。”
韓長暮知道姚杳是在罵他,他無所謂的笑了笑。
這一番折騰,姚杳的中衣上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跡,已經沒法見人了。
她有些尷尬,忙著告退,要回房換衣裳。
門卻在此時響了起來,是李玉山的聲音:“韓兄,韓兄在嗎。”
二人皆驚,飛快的對視一眼。
韓長暮指了指胡床,無聲的動了動嘴唇。
姚杳無奈,踢了鹿靴,滾到胡床深處,棉被緊緊裹住身子。
韓長暮應了一聲,匕首入鞘,收拾好食案,回首看了姚杳一眼,才開啟門,倚在門邊詫異道:“李兄,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亂糟糟的。”
李玉山憂心忡忡的低語:“客棧裡進了賊,我怕驚擾了韓兄,特地過來看看。”
他要進房間,卻被韓長暮攔住了,笑中有薄薄的羞澀:“誒,誒,李兄,這個,不太方便。”
李玉山愣了一下,探頭往裡一看,看到了躺在胡床上的姚杳,只見她羞怯怯的一個勁兒往棉被裡鑽,不覺微怔,笑的愈發意味深長。
像韓長暮這樣的世家子弟,說是貼身大丫鬟,其實都是通房,不足為奇。
他收回目光,笑了:“嗨,這有什麼的,韓兄玉樹臨風的,有幾個暖床的,不稀奇。”他拍了拍韓長暮的肩頭:“既然沒事,我就回去了,韓兄可要多加留神才是。”
韓長暮點頭道謝:“好,我會留神的,多謝李兄了。”
李玉山走了幾步,卻突然回頭,叫了兩個鏢師過來,對韓長暮笑道:“韓兄,我讓這兩個手下在你房間門口守夜,若有事,你就招呼他們,不用客氣。”
韓長暮愣了一下,這是不容拒絕的,拒絕了,就是心虛。
他點頭笑道:“這太麻煩李兄了,我就卻之不恭了,有勞二位弟兄了。”
兩個鏢師客客氣氣的拱了拱手,像兩尊門神一樣,往門兩邊一站,臉上滿當當寫的都是生人勿進。
韓長暮關門,低低嘆了一聲。
姚杳還沒回過神來,擁著棉被坐著有點發愣,愣了半晌,才訥訥低語:“公子,我這是,出不去了。”
說完,自己也跟著嘆氣。
這不廢話麼,原本李玉山就起了疑心了,這會她還一身血的出去,豈不是她不但把刀把子遞給他,還把她自己悶暈了放到案板上。
姚杳抿了抿唇,低語:“公子,他這是,疑心您了。”
韓長暮搖頭:“未必,或許是真怕我出事,沒人給他解毒吧。”
他想了想,慢慢走到胡床旁,坐到姚杳身邊,眸光深深,清透黑亮,像是盛滿了寒夜星芒。
姚杳情緒莫名的抖了一下,抱進了棉被低語:“公子,我,我去睡地上。”
韓長暮抽了抽嘴角,卻暗沉沉的說了兩個字:“伸手。”
“啊。”
韓長暮懶得再跟姚杳廢話,伸手捏住她的臉頰,強迫她張開嘴,扔了一丸藥進去,又端過一盞溫水灌進去,才道:“清餘毒的藥。”
姚杳嗆得不停的咳嗽,聽到這話,還是磕磕巴巴的道了個謝。
韓長暮面無表情道:“也是要給銀子的。”
姚杳緊緊抿唇,不想說話了。
韓長暮端著一盞溫水,潤了潤乾涸的唇,才低聲問道:“怎麼會受傷,出了什麼事。”
姚杳慢慢湊到韓長暮跟前,聲音壓得極低幽:“那倉房裡果然有毛病,布了機關暗器,我還沒靠近那些箱子,就被暗器傷了。”
她微微一頓:“公子跟出去,可有什麼收穫。”
韓長暮凝神低語:“馬車到了一處比較隱蔽的宅子外,裡頭情況不明,我沒敢進去,只在外頭看了看,聞到藥香和酒氣。”
姚杳在心底讚歎了一聲,還是內衛司的人足夠謹慎,看看自己,貿然出頭,就受了傷,還要倒賠大把銀子。
她的雙眼一眯,轉了個念頭:“藥香和酒氣,什麼藥,什麼酒。”
韓長暮深深望了姚杳一眼,抿唇不語。
這不廢話嗎,她以為他是她啊,聞一下就能分辨出來,他那是得親口嘗一下,才能分辨的出的好嗎。
見韓長暮臉色不善,姚杳縮了縮脖頸,知道自己觸及到了他脆弱的自尊心。
她暗自警告自己,不能再挑釁韓長暮了。
一男一女,大半夜的,原本就容易出事。
雖然她不算美女吧,但架不住他是個盛世美顏啊,她可從來都不是什麼坐懷不亂的善人,萬一她把持不住呢。
她乾乾一笑:“那個,明日,明日藉著出門逛逛的機會,我去聞聞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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