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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臨江道:“我也是許久前從老劉那聽了一耳朵,沒聽真切,也就沒放心上,說是這個五味酒肆啊,是內衛司的一個暗樁,要不是你今日來抄,我還想不起來呢。”

姚杳挑眉:“哦,那,那個貌美掌櫃呢。”

冷臨江笑了起來:“當然也是內衛司的人了。”

高冷帥氣的上司和貌美溫順的下屬,這不正是言情小說裡的霸道總裁和女秘書橋段麼,只想想都覺得風光旖旎,姚杳挑眉,嘿嘿一笑。

“誒誒,你那什麼表情,有什麼美事兒藏著掖著,不當我是自家弟兄啊。”冷臨江斜著眼睛,瞟了姚杳一眼。

姚杳招了招手,冷臨江湊到近前,她且說且笑,話還沒說完,冷臨江就笑的直打跌:“你,你說你是不是話本戲摺子看多了,這滿肚子都是什麼啊,對了,阿杳,那三個人你沒帶走,永樂坊那案子可怎麼辦。”

姚杳挑眉,打了個響指:“早審過了,一直沒走,就是等著摟草打兔子,誰知道來的不是兔子,是老虎。”

“就知道你厲害,走著,咱們吃點宵夜墊墊。”冷臨江笑道。

姚杳笑道:“都宵禁了,哪吃去啊。”

冷臨江翻身上馬:“有冷爺在,宵禁算什麼,還能沒處吃啊。”他衝著後頭揮了揮手:“哥兒幾個快點兒,咱們去平康坊。”

噠噠噠的馬蹄聲十分清脆,在深幽的曲巷盤旋,聽到平康坊三個字,姚杳眉心一跳,總是想起晨起時的四目相對,耳朵有點熱。

她狠狠搖頭,怎麼就是個內衛司,怎麼不是個行首呢,太可惜了。

冷臨江側目,望著姚杳笑的意味深長:“阿杳,你這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的功夫越來越純熟了,老韓都讓你拍的一愣一愣的。”

姚杳揚鞭一笑:“那是,咱是掖庭裡練出來的拍馬功夫,能差得了嗎。”

五味酒肆中已恢復了平靜,韓長暮四平八穩的坐著,程夕顏在旁靜立,而那三個人卻沒了蹤影。

“韓少使,這三個人與楊總旗叛逃之事有何關聯。”程夕顏不解道。

韓長暮輕叩桌案:“程校尉可知楊幼梓長女之事。”

程夕顏點頭:“知道,楊總旗家的事已傳的滿城風雨了。”

“好,那就有勞程校尉詳說一二了。”韓長暮掠了程夕顏一眼,道。

程夕顏點頭:“楊總旗有兩子兩女,長女楊英華十六歲,次女楊玉華和長子楊觀義是龍鳳胎,都是十三歲,而次子楊新義兩歲。”

“怎麼,次子如此年幼,是繼妻所生麼。”韓長暮道。

“正是。”程夕顏點頭,繼續道:“楊總旗的原配發妻十年前病亡,八年前續絃,娶了李氏進門,隨後生了幼子。”

韓長暮微微點頭:“繼續說。”

程夕顏束手而立:“八日前,李氏向京兆府報案,稱長子楊觀義失蹤,隨後楊玉華則賣身入了一商賈人家為婢,而五日前,長女楊英華與人通姦事發,被京兆府拿下。”

韓長暮凝神片刻,平靜道:“楊英華定親了麼。”

“沒有。”程夕顏搖了搖頭:“楊總旗在時,常說楊英華斯文沉靜,很少出門,故而此次其繼母狀告其與人私通,殘害親弟楊觀義,實在匪夷所思。”

“是有些說不通的。”韓長暮點了點頭。

程夕顏繼續道:“韓少使,今日姚參軍要帶走的三個人中,其中有一人正好涉身此案,卑職不明白,這樁案子現下是京兆府在辦,少使為何要,要。”她欲言又止。

“橫插一槓是麼。”韓長暮撣了撣衣袖,神情平靜。

“卑職不敢。”程夕顏輕輕低下頭,她在內衛司數年,知道規矩,更知道厲害,韓長暮是她見過的最年輕的少使,可身上的冷峻之意卻是最重的,她,有點怕。

韓長暮輕輕敲著桌案:“為何偏偏在楊幼梓叛逃後,他的子女接二連三的出事,若他叛逃之事坐實,倒也罷了,可若證實他卻有冤屈,或是殉職,那麼他的蔭封和撫卹金該由他的兒子繼承,若他的長子在此時沒了,誰將得利。”

程夕顏無言,她並未想到這麼深,只是覺得有冤要鳴,至於怎麼洗脫冤屈,她不知道。

韓長暮輕輕皺著眉心:“某換個說法,做下這件事的那人,又是從何得知楊幼梓不是叛逃而是殉職,在這個時候做這些事,會得到不少好處呢。”

程夕顏瞭然,忙道:“韓少使說的是,那接下來要做些什麼,卑職去安排。”

韓長暮揉了揉眉心:“餓了,有吃的沒。”

“......”

天剛亮,薄薄的秋露浸溼馬鬃,後半夜下了些許薄雨,地上有些潮氣。

馬蹄子噠噠噠踏過曲巷,一串兒淺淺的足印落在青磚。

姚杳和冷臨江在平康坊歇了半宿,踩著開坊門的時辰,就打馬趕回了光德坊。

在西坊門口,冷臨江笑呵呵的丟了兩包梅花包子給坊丁:“弟兄們辛苦了。”

坊丁殷勤笑道:“冷少尹,姚參軍,您二位忒客氣了,每回都給弟兄們帶朝食,這,這叫弟兄們怎麼過意的去。”

其中一名坊丁聞了下包子香,想起什麼似的,急匆匆道:“對了,冷少尹,姚參軍,內衛司新上任的韓少使來了。”

姚杳和冷臨江對視一眼,齊聲道:“什麼時候。”

坊丁道:“就剛才。”

“多謝。”冷臨江和姚杳齊齊拱了拱手,用力揮了下鞭子,催馬飛快的趕回了京兆府衙署。

二人翻身下馬,早有衙役過來牽馬,二人一刻不停的就往裡走。

“阿杳,你昨夜冒犯了老韓,今兒可要客氣些。”冷臨江叮嚀道。

姚杳挑眉,自己把他當成了風荷苑的行首,還在五味酒肆得罪了他,自己怎麼還敢跟他犯渾,巴結討好都來不及呢:“他是正四品,我是正七品,我這個小蝦米,怎麼敢跟上峰記仇。”

冷臨江一臉的苦大仇深:“我是怕他記你的仇啊。”

“......”姚杳無語:“不會罷,身為一個上官,要有大氣的覺悟。”

冷臨江皺眉搖頭:“你不懂,老韓能入仕內衛司少使,就是因為睚眥必報。”

“......”

京兆府尹劉景泓有些奇怪,京兆府與內衛司素無往來,所辦刑獄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怎麼好端端的,這位新鮮出爐的少使一大早登了門兒,坐下就不肯走了,且光飲茶不說話。

長安城中,內衛司親自上門,就堪比烏鴉落在院子裡啊啊叫,必定沒什麼好事。

他慢慢捋著袖口,忐忑不安的擠出一絲笑:“韓少使著實勤勉,這一大早的就公事纏身了。”

韓長暮坐在下首,端著一盞茶慢悠悠的啜著:“府尹大人這裡茶著實不錯。”

劉府尹哽了一哽,繼續幹幹一笑:“韓少使既然喜歡這茶,那就多飲幾杯,走時,再帶一點。”

韓長暮忙道了個謝:“如此,卑職就多謝府尹大人美意了。”

初秋的晨陽,落在人身上,並不那麼熱,可劉府尹卻覺得脊背隱隱生汗,他僵著身子,繼續笑道:“韓少使今日此來,有,什麼公事嗎?”

韓長暮拿杯子蓋颳了刮浮沫,不動聲色的笑了笑:“並沒有什麼公事,卑職剛剛入仕內衛司少使,特來拜見府尹大人。”

劉府尹的官職比韓長暮高了一級,可朝堂之事,不能單單以官職高低來定論。

內衛司是聖人親信,天子近臣,正使少使都常在聖人眼前晃悠,有沒有功勞不重要,可混個臉熟是必然的。

京兆府就不同了,府尹雖說是個正三品,可朝堂議事,年節宮宴,京兆府皆是靠邊站的那一個。

只怕聖人只知道京兆府尹姓甚名誰,政績如何,卻不知道這府尹長什麼模樣。

這樣比較下來,孰輕孰重,孰親孰疏一目瞭然。

更遑論韓長暮乃秦王殿下舉薦,且身份顯赫,更不是他一個府尹比得了的了,這大人兩個字,聽來客氣,可越聽越心虛。

劉府尹更加的如坐針氈,笑容僵硬:“韓少使忒客氣了,忒懂禮數了,這,這著實叫老夫不安吶。”

韓長暮低頭啜茶,並不言語。

越是不言語,越是心裡沒底,劉府尹暗戳戳的抹了一把冷汗。

平日裡總晃個不停的冷臨江呢,怎麼還沒來,這麼個陰晴不定的瘟神,也只有他這個厚臉皮能應付了,這人也真是不靠譜,用不著的時候總在眼前晃,用得著的時候卻多沒影兒了。

正想著呢,冷臨江那大嗓門就扯了起來:“老韓,老韓,你這一大早的就來了,是來找阿杳的吧,我可跟你說啊,昨晚上那事,可不能怨阿杳,你們內衛司神出鬼沒的,誰弄的清楚啊,你可不能找阿杳的麻煩。”

京兆府尹劉景泓是個和善人,這和善體現在方方面面,他吃得了虧忍得了委屈,更背的了黑鍋,公事上中規中矩,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宦海沉浮數十年,能安安穩穩的熬到三品榮休,已是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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