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楊愛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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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對未來的期許，一家三口，不顧一切的奔往陌生的城市。

窗外的站臺慢慢後退，陌生的臺階映入眼眶，儘管趙玉香很不願離開勉強稱得上安穩的萬家，但是能夠跟孩子一起活下去，更重要。

今天那樣的情況，無路可退了~

留下來，一頓毒打是否能捱得過，不一定~

她們母子三人身體狀況都不好，那家人都吃了大虧，以他們的脾性，又怎麼可能會放過她們？

她不想死，不是怕死，而是她死了，孩子們就算活下來也會很艱難~

想到這裡，趙玉香心裡僅剩的一點留戀也灰飛煙滅，抱緊懷裡的女兒，眼底的怯弱褪去，餘下的是對未來的嚮往和希翼。

不管去哪裡，都比跟這些人一起要活得好，所以，越遠越好，她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當萬家一大家子從劇痛中醒來，面對的不僅有身體上的疼痛，還有財產上的巨大損失。

刁蘭花身上的繩索被解開，第一反應就是衝回房間，滿地的狼藉讓她雙腿發軟，抱著僥倖，哆哆嗦嗦的靠近櫃子，當她看到熟悉的包袱皮上，什麼都沒有了，霎時，雙眼充血，喉嚨發出‘咯咯咯’的嘶聲，雙目一閉，身體筆直的後倒，暈死過去。

而萬鐵柱，醒來後就走出房門，像傻子一樣，蹲坐在小板凳高度的木門檻上，盯著院子裡的梨樹發呆。

院子還是自己的院子，木棍，竹篾也還留著，人沒了~

怎麼都想不明白，怎麼不過半天的時間，他就沒了婆娘也沒了錢，就連新買的摩托也沒了，明明那個女人被捏的死死的，為了自己的一兒一女，任勞任怨，怎麼打都不會離開的，不是嗎？

萬鐵柱不懂的是，女人可以為了愛情而放棄自己的一切，卻也可以為了自己的孩子能夠好好活著而豁出去。

況且，再嫁，本就是她為了孩子們掙的一條活路！活路沒了，她又怎麼可能會留下呢？

火車上，因為極致驚恐外加疲於奔命的疲憊，一家三口睡的很沉，等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睜開眼，趙玉香看到的就是兒子咕嚕嚕的大眼以及女兒沉睡的面龐。

“豬豬，你醒啦~餓了嗎？”將懷裡的身子換了個位置抱好，趙玉香甩了甩髮麻的膀子，柔聲問道。

袁竹點點頭，“餓了，姐姐怎麼還不醒？豬豬都沒睡了。”

“噓，姐姐是累著了，讓她再歇會兒，你把包裹拖出來，裡面有饅頭。”趙玉香制止兒子繼續說話，指了指腳下。

懷裡的小人兒睡得很香，呼吸均勻，趙玉香捨不得把她叫醒，她的丫頭，上次受傷還沒好，本來應該多休息幾天才能下地，沒想到會發生昨天的事情，她累著了是肯定的，現在就讓她先歇著點，晚點兒再叫起來吃點東西。

楊愛蘭已經注意這一家三口很久了，她上車坐下，就看到這娘三抱一起睡的昏昏沉沉，一睡就是一夜，自己醒來，她們還睡著，要不是她們呼吸都很均勻，她說不定會以為她們已經昏迷多時，這是有多累才會睡這麼久？再看她們的穿著打扮，就沒一個地方不破的，全身上下，幾乎補丁摞補丁，腳下的布鞋也是露了腳指頭，在這樣百姓小康，生活安穩的年代，日子能過的這麼艱辛，也是難了，她還是第一次在電視以外的地方見到這樣一看就很辛苦的一家人。

“媽，您幹嘛又看人家啊？多不禮貌？”軟軟糯糯的女聲湊近楊愛蘭耳邊，也讓她從自己的思緒裡回過神，有些尷尬的笑著摸摸女兒頭頂。

一回神，再一轉眼，就對上了一雙柔柔弱弱的眼睛，目光怯怯的，卻沒有驚慌和害怕~

瘦的形銷枯骨的女人，容顏自然好不到哪裡去，但是五官卻也沒有到讓人覺得醜陋的地步，最起碼，還能看得過眼。

楊愛蘭揚唇微笑，給對方一個溫和的笑容，對方也禮貌性的回了柔柔的笑容~

“大閨女，你們這是要去哪裡啊？怎麼就累成這樣子了？你家男人呢？”楊愛蘭沒來得及開口，她身邊的大媽已經率先問出她心底的疑問，很顯然，並不是只有她覺得這一家三口很奇怪，也不只有她關注這一家子。

趙玉香被一臉慈和的老太太問的有些為難，下意識的摟緊了懷裡的小身子，又看看兒子，不安的情緒洩露出來，一眼就可以分辨，應該是頭一次出遠門，她的防備心理很強。

“奶奶，我爸爸在濟北打工，我們去找爸爸，他在那邊等我們。”童稚的聲音解了趙玉香的困境，她趕緊點頭附和，一點也沒覺得小兒子怎麼就說謊說得這麼溜了。

“哦，那倒是好，一家人，待一起最好，呵呵呵……”老太太解了疑惑，也就沒了繼續深問的興趣，窮苦人家，說來說去，都是苦水，沒啥好聊的，於是又跟旁邊的老太太聊了起來。

袁竹轉過身，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沒人聽得清，拖出包裹，翻出黃燦燦的玉米饅頭（早上老太太做的，準備中午吃的），捻起兩個放趙玉香手裡，然後又撅著小屁股翻騰出不鏽鋼大水杯（這是萬鐵柱的，趙玉香覺得好，就裝起來了），“媽，我去倒熱水，你跟姐姐先歇著。”小傢伙懂事的叮囑，然後也不等趙玉香說話，就蹬蹬蹬的跑遠了。

“別燙著啊~”

“知道啦~”

楊愛蘭被母子的互動逗笑了，“妹子，你兒子真懂事，你有福了~”

趙玉香又回了個溫溫柔柔的笑，摸著女兒幹黃的頭髮，“嗯，他們兩個都很懂事，是我的福氣。”

徐玉看媽媽跟對座的搭話，也跟著勾唇笑了笑，母女倆都是屬於氣質不錯的人，整個人散發著祥和的氣息，不會讓人反感，只是笑著，就很平易近人。

倒了熱水過來，袁竹跟媽媽一起吃了個飽~

為了節約，小傢伙喝的水有點多，直到小肚肚漲起來，才放下水杯，有些饞的看了眼底下的包裹，默默的給重新塞了回去，“媽媽，等姐姐起來咱們再吃。”

“好，等姐姐一起。”摸摸兒子的頭，趙玉香臉上的溫柔遮掩不住。

飯後，袁竹已經睡的很飽，也不準備再睡，跟趙玉香打過招呼後，就開始滿車廂看，當然，並沒有走遠，一直在趙玉香的視線範圍裡~

雖然是車上，但也不能百分百保證是安全的。

透過有一茬沒一茬的聊天，楊愛蘭發現，趙玉香雖然看上去很淳樸，但是警惕性十足，只要是

關係到她們家裡的事情，幾乎都被用其他的話題很好的轉移開去，也不會讓人覺得太過突兀，

這，跟她印象中的山裡人，似乎有些偏差，意料外的聰慧。

“妹子讀過書？”這是楊愛蘭心裡的最大疑問。

趙玉香被這個問題問的一怔，神情有些古怪，似乎為難，又似是糾結，半天沒有給出回應。

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問，卻讓對方為難了，楊愛蘭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說抱歉，趙玉香卻自己開口了，“沒有，我是我爸教養長大，他是個教師，只是已經過世好幾年了。”因為沒有熬過那些年的磨難，在病痛中，帶著遺憾去了。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提到妹子的傷心事。”楊愛蘭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也被趙玉香的答案驚了一下~

看得出，那位老先生把他的女兒教的很好~只是這生活，似乎有些不如意~

這點不僅從穿著上看出，還有她極力掩蓋，卻沒法全部遮住的脖頸上的淤青~

直至下午六點，袁篆始終都沒有醒來的跡象，如果不是呼吸均勻，整個人也是屬於深度睡眠的放鬆狀態，說不定會讓楊愛蘭覺得這個孩子怎麼樣了。

晚上八點，趙玉香有些擔心了，開始嘗試搖動袁篆的身子，“篆篆，該醒了，你已經睡了很久了，篆篆……”溫柔的晃動並沒有讓睡著的孩子睜開眼，也讓趙玉香心裡慢慢升起些恐慌。

“篆篆……”再開口，她的聲音有了顫抖。

袁竹白著小臉看著自家姐姐，又看看紅了眼眶的媽媽，不知所措的小手揪著衣角，“媽媽，姐姐怎麼了？”

“篆篆，你怎麼了，篆篆？”趙玉香的動作越來越大，但是不管怎麼晃動，小人兒始終沒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