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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說了嘛,那些混蛋都怕我們這些差人!”眼看收數順利,之前還偃旗息鼓的大頭文再次支稜起來,在彌頓道雀仔街朝杜永孝吹水:“剛才你看到沒,那些混蛋一口一個長官,一口一個阿SIR,生怕我們掏槍拍他們。”
“是呀,你犀利。”杜永孝掏出萬寶路,中指一彈,彈出一支菸遞給大頭文。
“總抽你的煙有些不好意思。”大頭文說著把煙接過去,咬在嘴上,杜永孝幫他點著,“你請客吃飯了嘛,應該的。”
“吶,說到吃飯,我肚子又餓,不如我們來碗雜碎面?”大頭文夾著香菸指了指旁邊麵攤。
杜永孝看看時間,從下午一點鐘開始,到現在差不多五點,最後一家場子剛好又在這彌頓道,等吃碗麵再去收也不遲。
“也好,還是文哥你那句話,吃飽肚子好乾活!”杜永孝陪著大頭文朝麵攤走去。
五點鐘的雀仔街熱鬧非凡,街道兩旁早被各種大排檔和攤位佔據,攤主們更是大聲吆喝著招攬客人。
那些在公司和工廠需要加班的上班族,會在這個時段出來,隨便找個小吃攤吃點東西,什麼醬爆魚丸,香辣肥腸,幹炒牛河還有雜碎面,雲吞麵,以及牛肉麵等等,就是這些勞苦大眾最愛。
往往只需要花費五六毛錢,就能把肚子餵飽,一些胃口好的,還可以花費一毛二來一杯老白乾,或者五加皮,就著魚丸,肥腸一頓嗨吃。
杜永孝喜歡這種接地氣的煙火氣息,不遠處擺攤賣大力丸的,替人占卜算命的,賣走私電器的小商販,還有那些攤前脖子上搭著白毛巾賣力翻炒牛河的師傅,都讓杜永孝覺得活在一個真實世界,有血有肉,有苦也有淚。
大頭文找了座位坐下,回頭衝麵攤師傅吼道:“兩份雜碎面,我的要加蛋!阿孝,你呢?”
大頭文回頭問杜永孝。
杜永孝掃一眼周圍,眾人目光詫異,很少有人像他這樣西裝筆挺來這裡吃麵。
“隨便都行。”杜永孝對吃的東西,暫時沒講究,只要能下肚就行。
大頭文就又扭頭朝師傅吼吼:“我兄弟一樣,也加蛋!”
麵攤師傅用笊籬把熱氣騰騰的粗麵撈出來,麻利地翻進兩個大海碗,再舀一勺臊子往海碗裡一扣——臊子裡有牛腩,豬皮,豬血,等端上時候再加上兩顆咖哩魚蛋,還有幾顆青菜。
“老闆,再來三兩五加皮。”杜永孝說道。
大頭文晃動腦袋,“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喝酒壯膽!老闆,加多一點,半斤!”
很快,五加皮也端上來。
這次不等大頭文抖威風吃白食,杜永孝已經把錢遞過去,“多謝!”
大頭文翻白眼:“有時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公子哥——有錢沒處花咩?一碗麵而已!”
“對我們講是一碗麵,對他講卻是討生活的謀生之計。”杜永孝倒了一杯酒遞過去。
“我說不過你!哎呀,這酒好苦!”
五加皮是民間最常見的藥酒,一般以白酒或高粱酒為基,加入五加皮、人參、肉桂等中藥材浸泡而成,具有行氣活血、驅風祛溼、舒筋活絡等功效。味道苦澀,酒味也很大。
杜永孝飲一口,真的很苦,不過他最鐘意的還是這種酒的氣味,簡直酒味沖天,喝上一口就讓人覺得滿身酒氣。
這一點,很好!
杜永孝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大頭文要的是喝酒壯膽,杜永孝要的卻是飲酒發癲。
喝了差不多二兩五加皮,杜永孝來了食慾,抱起麵碗連湯帶汁一口喝光。
麵攤老闆難得清閒,靠在車上用毛巾擦著脖子上油膩,嘴裡叼著菸頭,很滿意杜永孝這種行為。
之前他見杜永孝打扮光鮮,以為他是什麼公子哥,又見杜永孝光喝酒不吃麵,以為他看不上自己手藝。此刻見杜永孝一口氣把面吃光,這才高興。
大頭文為把剩下的酒喝完,又點了份韭菜炒豬血和五香花生米。
杜永孝卻被不遠處兩名食客對話吸引。
“好殘忍的,我親眼看見金鉤賭場把一老千手斬掉!”
“是啊,金鉤賭場背後有義群撐腰,好威的!”
杜永孝聽到這裡“咯噔”一下,心提了起來。
“不要說那些出千的,就連那些收規費的,聽說也被打殘!”
“太兇了!”
“是呀,好殘忍!”
杜永孝聽到這裡已經知道金鉤賭場不能惹,可偏偏這家賭場正是他們要收的最後一個場子。
怎麼辦?
杜永孝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苦澀的五加皮差點把他嗆吐。
“咳咳咳!”杜永孝咳嗽了幾聲,起身對大頭文說道:“我去趟洗手間。”
大頭文喝得正起勁兒,筷子夾塊豬血丟進嘴巴:“快些先!”
杜永孝點點頭,朝公廁走去。
進了公廁,找到隔間,立馬把胳肢窩下掛著的配槍取出,蹲下身子,把槍塞進長襪。
這個年代襪子大多很厚,筒子也很長,黑色滌綸做的襪子又富有彈性,槍插在襪子中竟很穩當。
杜永孝試著走幾步,感覺不行,彎腰摘下一條皮鞋鞋帶,用它把襪子和配槍捆綁一起。又把另一條鞋帶抽出,用火柴燒斷,分成兩段,系在鞋上。
做完一切,杜永孝深吸一口氣,在隔間試著走了走,感覺穩妥,這才走出洗手間。
知道接下來可能要有一場惡戰,杜永孝略一思忖,就又來到公共電話亭,掏出三枚硬幣,“咣噹”投進去,撥打了三通電話,一個打給西九龍巡邏部,一個打給西九龍消防署,最後一個則打給《明報》記者。
回到麵食攤,大頭文已經吃的差不多。
杜永孝打招呼:“走了,文哥!”
大頭文晃動腦袋站起來,把錢袋抱在懷裡,“這酒犀利,竟沒喝完!”
杜永孝笑笑,叼支菸在嘴角,卻沒點,走上前拿起剩下的五加皮潑在掌心,擦在臉上和脖子上。
“做乜?”大頭文一愣。
杜永孝沒回答,轉身就走。
大頭文一想,也學杜永孝樣子搞些五加皮在臉上,脖子上,心說:“難道這是某種儀式?佛祖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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