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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孝武見眾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一個個瞪著眼睛盯著他,露出嚮往的神色,這才忍不住說笑道:“古來聖賢多寂寞,唯有酒者留其名,所以我選擇——釀酒,以後還了鄉,都來我家酒肆飲酒?”
“咦——”
眾人一陣鄙夷,心說抱著天下第一的師傅,居然學釀酒這等不入流的技藝,你這小子可真不知好歹。
張孝武忽然大笑道:“你們真信這個故事了?真以為有這樣的天下第一人?哈哈哈哈,一群土包子——”眾人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小子是耍自己玩的,頓時氣得上前好頓收拾,城牆上兵士們倒是歡樂了許多。
校尉王堅拎著兩個紫金錘正在大口大口喘著氣,聽到遠處士兵的笑聲與打鬧,微微一笑。都尉陳臺上前道:“校尉大人,這十日的軍糧發下來了。”
王堅用眼神制止了他,陳臺反應過來,王堅指著遠處那位身材高大的軍士問:“此子何人?”
“雍州河間府蘊縣馬家溝人,姓張名孝武,原本是蘊縣一遊俠,家傳武藝,殺了不少犬夷。”陳臺道,“我本打算升他做伍長,只是此人才從軍不足三月,且此前是役卒,剛剛病好沒多久。”
“此人武藝如何?”
“比老邵強,嗯,也比馮彬強,殺了十幾個犬夷了。”
王堅眯著眼睛笑了起來,說:“若是此子不死,日後倒是可以重用。”
“喏,校尉大人。”陳臺也看好張孝武。
這個歲月裡,生得如張孝武這般高大威猛的青壯著實難得,稍微打磨打磨便是一員悍卒。也許受到張孝武等人影響,其他兵士們也緩過神色,一邊救治傷員抬走死者,一邊胡亂聊了起來,甚至登上城牆的民夫們也輕鬆不少。捱到了傍晚時分,第一陣與第四陣城防交換,王堅率手下撤回到城內毅字營軍帳休息。
張孝武所處為聖漢禁軍青龍軍團為第二十七團毅字營,第三十曲分設中軍營、毅字營、忠字營、回字營、闖字營,毅字營負責守衛西側城牆防守。
毅字營本原本有一千八百戰兵二百民夫共兩千人,但十九日守城下來,折損了八百,將軍又從城中徵辟了一千男丁補充給了他們,人雖然多了,可毅字營戰鬥力反而低了,如張孝武這般“百戰存活”下來的年輕人都成了精銳。
毅字營錄事隨後統計兵士傷亡,造冊銘記三份,一份留于軍中,一份未來上報兵部,一份留於城中縣衙縣誌。丁毅接到錄事造冊,長嘆一聲,白天雖大勝月氏,毅字營卻死了八十六人,大傷二十一人受傷,小傷不計,他下令賞酒給今日主戰的第四陣守軍。
如今城內糧食不多,物價飛漲,酒更是千金難求,第四陣諸位將士聞訊頓時山呼起來。宵食內還有了一些肉糜與肉湯,大家吃得很沒品相,恨不得連木碗都吞進肚子裡。也許七八日沒見油星了,吃了肉之後,不少人居然肚子疼了,一個個忙跑去茅房蹲坑。(宵食:晚餐。肉糜:肉醬。)
張孝武也毫不例外,即便比別人堅持更久,還是被肚子裡咕嚕咕嚕的叫聲趕去了茅廁。蹲在臭氣熏天的茅廁中一通宣洩之後,他看著廁箸依舊難以下手,這玩意——這就是最早的共享廁紙了吧?用這東西刮腚溝,且不說會不會感染,就那酸爽也受不了。
“作孽啊,廁紙啊?”張孝武自言自語道,一不小心吞了茅廁的臭氣,差點嘔吐出來,茅廁裡味道沖天,著實讓人無法忍受。
李向也急急忙忙跑進來蹲在一旁,便聽到噼裡啪啦的聲音,張孝武用力咋了幾下茅廁的隔板,大聲道:“我說李向,你也吃壞了肚子?”
“不知道啊,或可今日又肉羹吃了,咱肚子賤婢,反倒壞了。”李向自嘲道,“小武,你說咱都十來天沒見到油水了,今天怎麼會有肉?”李向本是土城一車行裡養馬的小夥計,五日前被強拉入伍,今年十八歲,只比張孝武還大一歲。在軍中,李向宇張孝武年齡相仿,很是聽張孝武的話,尤其今日李向險些墜城,若不是張孝武,只怕早是一具死屍。
張孝武壞笑起來,故意逗他說:“今天不是死了很多月氏人嘛。”
“對啊。”
“那死了人,屍體扔在那,豈非可惜了嫩肉?”
“嘔……”李向面色慘白,結結巴巴道:“小武,你……你……你可別嚇我!你是說人肉?你說那肉糜是人肉嗎?”
張孝武立即說:“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可沒說過。”
李向在茅廁乾嘔了半晌,連廁箸都沒用便跑了,張孝武哈哈一笑,勉強用廁箸對自己的菊花“酸爽”了一回。從茅廁走出去,他不由得長吁短嘆,自己要麼適應這個用“廁箸”的時代,要麼自己改變這個時代——的廁箸,否則長時間的酸爽,只怕以後菊花不保。
也難怪古代人們壽命短,“共享廁紙”豈能不會讓人短命?
回到房內,張孝武捂著屁股坐在土炕之上,土炕上鋪著厚厚的一層草蓆,足有一掌厚,這草蓆便是他們的褥子。每人一張被子,被子裡塞著的是絨草,蓋在身上很是保暖。平時大家躺在草蓆上,蓋著絨草被子,倒也暖和得很。房內中間放著一個土爐,如今天氣算是暖和了,不燒土爐了,一個月前天氣寒冷的時候,還有什隊因為燒了土爐被悶死的——張孝武心裡估計就一氧化碳中毒。
甲什隊有二十一人,包括什長馮彬在內,第一伍隊伍長就是邵子夫,手下二人,分別是張孝武和李向。此時李向正在招呼:“給你鋪好了,小武。”
張孝武心說:“這還用你鋪床嗎?這還有必要鋪床嗎?”此時突然聽見屋外院子裡有人高喊:“前都隊集結聽令!列隊站好!甲乙丙丁戊什隊各自站定,什長在前,伍長分列,準備抽籤了!”
漢軍一支伍隊由五人組成,一支什隊由四到五支伍隊組成,一支都隊由四到五支什隊組成,按照聖漢禁軍標準,一支都隊有一百二十五個士兵、五個什長,五個都尉親兵,以及都尉大人,都隊標準人數為一百三十六人,如果需要還可增加一名都佐為副手。但前都隊在今日的戰鬥中死傷十幾人,這些日子雖然一直在城內拉壯丁依舊不滿人,只有一百人不到。別看前都隊只有這些人,可比起其他都隊來說,前都隊算是兵強馬壯人手充足了。
前都隊都尉陳臺看到許多士兵都是陌生面孔,心中微微嘆了一口氣。
軍士們有的慌忙穿著小衣集合站好,見都尉標槍一般佇立在院中,忙站好了隊伍,排成幾列幾排不敢說話。
張孝武站在邵子夫身後,低聲道:“伍長,何事?”
“抽籤做夜不收,去城外取箭和兵刃。”邵子夫壓著嗓子說。
“咱們都隊抽幾個人?”
“不知道,十個?一般抽十個人。”
“禁聲!候令!邵子夫,管好你的嘴,小心我把你趕入陷陣營!”什長馮彬回頭瞪了一眼,眾人忙低頭禁聲。
張孝武在邵子夫身邊,以更小的聲音問道:“伍長,陷陣營是何物?”大家都知道馮彬是個老好人,甚至有時候會欺負什長大人,但卻不允許別人欺負什長。別人家的什長是管理兵卒的,他們這一什隊的什長,是用來服務大家的。
馮彬回頭瞪了一眼這群不成器的傢伙,心中又不忍責罵他們,也許這些猴崽子,幾日之後便會戰死守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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