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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斯宇點頭表示肯定:“沒錯。”

茜茜聽完後說:“我沒意見,但你得考慮人和人的體質不一樣,這樣高強度的勞動不是每個人都受得了。”

他們身處於沙漠之中,聖殿裡的氣溫環境又跟蒸籠熱鍋似的,雖然大家的身體在這個副本內已經完全不像活人了,可事實上,他們身體素質和耐受程度與現實中的真人肉體仍是一致的,活人該有的生理反應他們全部都有。

而現實裡的人在這種高溫環境下別說是連續工作十幾個小時,哪怕是工作幾個小時都可能會中暑,一旦中暑持續加重還會發展成為勞力型熱射病,這種病在現實世界內病死率都極高,在副本里他們若是真得了,那簡直還不如直接猝死呢,起碼猝死死得還快些,沒熱射病那麼痛苦。

“我知道。”蕭斯宇眉心深鎖,捏了捏鼻樑根部道,“這是理想情況,實際上要想真正做到的話……很困難。”

打撈黃金需要時間、返回內庭花園補妝的路程需要時間、參與者們休息吃飯也需要時間……一天就24小時,減去這些必須時間以後,還能剩下多少時間給參與者用來鑿石頭啊?

辛月春也說:“還有一點——找乾屍代鑿石塊這件事,明生、謝印雪、卞宇宸、他們三個肯定幹不了,大機率只有我們八個能幹。”

可他們八個人裡,姚小果和詹蒙的不確定性又都很大——他們需要的黃金更多,不過詹蒙還是要比姚小果好一些,因為他撈黃金比姚小果容易。

聽到這,謝印雪忽然記起屠文才昨天留下的“遺願”。

畢竟死者為大,於是謝印雪決定幫他完成一下遺願清單,便向陳雲說:“陳雲,麻煩你幫忙撈一塊黃金,我來試試能不能用。”

“好的。”陳雲毫不遲疑就答應了。

她打撈黃金真的不需要任何技巧,簡單到叫人覺得她就算閉著眼隨便拋下爪鉤,黃金都會自動上鉤,兩分鐘不到就抱著黃澄澄的金塊走到了謝印雪面前。

謝印雪亦朝她伸出雙手,但那塊在陳雲手裡待得好好的黃金,一接觸到謝印雪的掌面就立馬化作了細碎沙礫,從他指縫間流散落下。

“確實不行。”呂朔見狀道,“每個人只能用自己撈上來的黃金。”

對於該結果眾人一點都不意外,要能用才是出乎意料呢。

陳雲最終總結說:“屠文才的那份還在等著我們補齊,所以多鑿石頭肯定不會出錯,等到了明天我們看看石塊的碎裂情況有沒有規律,就能計算出一共還需要鑿多少塊石頭才能搭好石梯的具體數字了。”

聞言詹蒙做了個虛空抄袖子的動作,幹勁滿滿道:“成,那趕緊幹活吧!”

只是他的勁頭,在持續了整整十二個小時麻木機械的鑿石動作之後,就變成了力竭氣盡的身心俱疲。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經歷過昨天把鑿石任務交給乾屍完成,自己當甩手掌櫃的奢靡享受,如今再讓參與者們回到自己幹活受苦的現狀,就會有種今天比第一天還累的錯覺。

又或許這不是錯覺,長時間處於高溫環境下對人體的影響本來就很大,恐怕即使他們什麼都不做,身體素質都會一天比一天糟糕,無法再回到第一天剛進副本時的狀態。

這就意味著,時間越往後走,他們每天就算都竭盡全力、冒著猝死和中暑患上熱射病的風險賣命鑿石頭,能鑿出來的石塊也只會越來越少。

然而當第三天瀕臨結束時,眾人卻發現,實際情況甚至比他們預想的要更遭,因為即使他們把今天的睡眠休息時間壓縮到了五個小時,耐力和體力看上去是眾參與者中最好的詹蒙都只鑿出了五塊石塊,沒能鑿滿七塊,詹蒙自己也很無奈,邊抹著頸邊的汗邊大喘氣道:“我發誓,我沒偷一點懶,是實在做不到啊,除非我不吃不喝不睡。”

呂朔也癱靠在石塊上,幾乎是用氣音在講話:“我也沒偷懶……但我這氣兒也是真的快續不上了。我能直接在這睡覺嗎?我感覺我爬都爬不回去了……”

蕭斯宇說:“不行,你的藍睡蓮快謝了,得找那些人身獸首人拿內臟換一朵新鮮的,你還補下眼妝,不然明天一早還沒睜眼你就會被幹屍們分屍。”

呂朔兩眼一閉:“真是要命了。”

所有參與者中,用自己雙手鑿出石塊數量最少的人是姚小果,僅三塊,可她其實已經盡了全力,奈何前期打撈起足夠黃金花費的時間太漫長,所以等到她開始鑿石頭那會兒,一天時間都過去大半了。

至於餘下的參與者們,李嬋衣和茜茜鑿了四塊,其他都是五塊。

十一個人裡,唯有兩個人鑿滿了七塊石塊——一為謝印雪,二為卞宇宸。

只不過卞宇宸鑿滿這七塊石塊後的樣子很像是透支了陽壽,臉色瞧著比先前被謝印雪罵是孫子時還難看。

謝印雪卻仍然神情平靜,呼吸既沒亂過一瞬,身上也沒有一滴汗水,然而一個正常人類在高溫環境下連續多日勞作、通宵達旦以後,怎麼都不該是這種反應。

雖說青年也並非第一天這樣了,可每次見到都依舊會讓人訝異,驚疑這是正常活人能有的生理表現嗎?

辛月春就忍不住問謝印雪:“你都不會喘大氣兒的嗎?”

“我在喘。”謝印雪說,“不喘氣我就死了。”

姚小果聞言把視線落朝青年胸膛,看到那的確有呼吸的輕微起伏,但起伏的規律也太平穩了,再者辛月春問的是他會不會大喘氣,謝印雪答的卻是他會喘氣,根本就文不對題。

她盯著謝印雪那張能與古埃及妝容完美貼合不會產生一絲違和感的精緻面龐,腦中驟然閃過一個畫面:即他們進入副本第一日,青年畫著殮妝躺在棺材裡,恍若還魂邪屍般睜開雙目的那幕情景。

——謝印雪真的完全不像活人。

倏忽之間,姚小果想到一件事:呼吸可以偽裝,而心跳是偽裝不出來的。

想知道謝印雪到底是死人還是活人,摸摸他有沒有心跳就行了,因為沒有人可以在沒有心跳的情況下還活著,就連他們現在這具不像活人的身體都有著心跳。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謝印雪都沒心跳,那他肯定就不是個活人。

姚小果能想到的事,其他參與者自然也想得到。

不過迄今為止大家都僅僅是在心底好奇,還沒有人真上前給謝印雪號個脈摸摸心跳,尤其是在他輕描淡寫扔下一個堪比驚雷的重磅訊息後,誰都暫時想不起關注他的心跳了:“從今夜起,我除了維繫生命的正常進食、獲取藍睡蓮和繪補眼妝以外,將不再返回內庭花園休憩,這樣一天下來,我應該能再多鑿出三塊石塊,給大家以作備用。”

詹蒙震驚:“啊?!”

李嬋衣也不由朝他傾身,愕然萬狀道:“你的意思是……你要不眠不休,連軸通宵到最後一天?”

謝印雪頷首:“是。”

回去小睡片刻沒敢睡太久就立即返回聖殿鑿石頭,如今狀態看上去照樣像在猝死邊緣反覆試探的明生,聽了謝印雪這番妄談謬言,不禁問:“你不怕猝死嗎?”

通宵真的很傷身體,明生昨天通宵鑿完七塊石頭,今天身體格外不適,無論如何都只能鑿出五塊石頭了。

結果也通宵了的謝印雪卻說:“猝死是一種難以預料的突然死亡,而我的死亡不會難以預料,它僅僅取決於我什麼時候想死。”

“我目前還不想死,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猝死。”說完,謝印雪望向明生,眉心微蹙,“但是我很擔心你會猝死。”

頂著濃重黑眼圈,容顏枯槁的明生:“……”

見過裝逼的,沒見過這麼能裝的。

辛月春聽完本能的想接一句:你是不是熬夜熬瘋了,以為是自殺呢?還想什麼時候死就什麼時候死?閻王要你三更死,你二更不到就先去了是吧?

可話到了嘴邊,辛月春又猛然想起,謝印雪身上壓根就沒幾分活人的影子啊。

興許他們去摸摸他胸膛,就會發現這人沒心跳,早死了,關心他什麼時候猝死還不如先操心一下自己還能活幾天。

無論謝印雪是出於什麼目的做下這樣的決定,對他們來說都是百利而無一害,因為乾屍們代替參與者鑿出的石塊有一部分是殘次品,而到目前為止,他們已知的參與者們能活下來的唯一途徑就是每天都完成鑿石任務,但這太難了。

不管殘次品石塊的出現到底有沒有規律可循,明天、後天、大後天……殘次品石塊後續出現的數量都只會比今天多,不會少。

萬一某一天殘次品的數量超過了他們準備的備用石塊的數量,那麼就會有參與者面臨無法完成任務將要死去,或必須像屠文才那樣選擇與擺渡者npc做交易的局面——只是後者明顯同樣是一個死局。

故謝印雪和陳雲這兩個能每天為其他參與者額外提供備用石塊——還是無償提供的存在,幾乎可以等同於救世主了。

誰死都不能是他們兩個死。

就算謝印雪現在說他攤牌不裝了,他不是人,再像罵卞宇宸是孫子那樣把他們都罵一遍,他們都得上趕著獻孝心,哄一句“對對對,謝爺爺您是神”給謝印雪超級加輩讓他高興高興,畢竟他們都須要青年每天能多鑿的那三塊石塊以備不時之需和填補屠文才留下的空缺。

於是辛月春清了清嗓子,一張嘴講的就是:“對啊,明生兄弟,你聽謝爺爺……啊不,謝先生的話,別讓他擔心,趕緊回內庭花園歇會兒吧,別真猝死了。”

明生:“……”

第262章

見他們比起謝印雪果真更擔憂自己,明生啞口無言,抹除眼妝再釣了塊黃金當明天的飯票後,就回了內庭花園。

倒是陳雲、呂朔和蕭斯宇三人仍然會衷心實意為謝印雪憂慮,問他:“……謝先生,您真的不會有事嗎?”

“不會。”謝印雪說,“你們都回去休息吧。”

陳雲道:“那您多保重身體。”

他們一走,偌大的聖殿內,少頃便只剩下謝印雪和卞宇宸。

謝印雪半屈右膝,坐在沙面上重複著枯燥的鑿石動作。

卞宇宸沒急著離開,繞到謝印雪面前也盤腿坐下,喟嘆一聲:“沈氏奇術,果然玄妙無窮。”

想來他也明白,謝印雪能做到日夜不休卻無慮生死,必是依仗了什麼奇門秘術,如此一來,還籠絡住了其他人的心,他倆若再起爭論,旁人都只會站在謝印雪那邊。

聽著卞宇宸感慨,謝印雪眼簾未掀,只有唇邊緩緩勾起一抹笑:“怎麼?你又改變主意,想給我磕頭了?”

卞宇宸沒磕頭,卻正坐垂首給謝印雪道了歉:“這次來之前,我給自己算了一卦,卦象告訴我此行‘宜守本份,謹防口舌’,可我沒聽神明所勸,方才擅作主張對謝先生橫加干涉,致起口舌之爭,是我有錯,還望謝先生見諒。”

謝印雪動作微頓:“你給自己算的?”

卞宇宸:“是。”

聞言,謝印雪終於掀眸睨向卞宇宸。

卜卦者有三不算:一不算將死之人;二不算同行中人;三不算卦者自身。

雖說謝印雪自己平日沒少算這三不算,但他歸根究底是法術奇門的,沒數理奇門一門那麼忌諱這三不算。

而卞宇宸作為數理奇門之人就和謝印雪不同,他們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輕易起卦違訓,如今卞宇宸卻說他給自己算了命,那必是他拿其他事物推算,已算不出任何結果了。

故謝印雪問了他一句:“卦象吉凶如何?”

“兇卦。”卞宇宸說,“不過卦象告訴我:二人和合,則成吉。”

和合,釋義為和睦同心。

“二人和合……”謝印雪唸了一遍這四個字,扯唇道,“難怪你忽然到我這來唱這麼一齣戲。”

——道歉是假,求“和合”才是真。

卞宇宸抬頭望著謝印雪的眼睛,語氣誠懇:“我是誠心知錯,亦是誠心向謝先生認錯。我可立誓,若我此言有任何虛假,卞氏全門及我,必身首異處,短折橫死。”

這是相當重的毒誓了。

可謝印雪聽完仍是神色淡淡,卞宇宸便又繼續說:“我的卦不會出錯,殘次品石塊的出現定有規律可循,但對謝先生你我二人不會是好訊息……”

“你以為我為什麼現在還坐在這裡?”

謝印雪覺得好笑,打斷卞宇宸:“我是什麼人你很清楚,別講廢話了,要如何,你直說。”

他對其他參與者正如卞宇宸對待他的“十三”們——偶爾的憐惜和同情是肯定有的,但不多。

因此他們絕不會像陳雲那樣,能夠全然犧牲自己去造福大眾。

他們做的任何一件看似是在造福他人的行為,其實際利益出發點,絕對和自己有關。

這個道理卞宇宸不會不明白,故他也不再說漂亮話,往前傾了傾身體,望著謝印雪的眼睛挑明道:“那便請謝先生信我,只有你一人坐在這裡無用,我想為先生分憂解難,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

這話說的還是不夠直白,不過謝印雪聽懂了——在卞宇宸推出的卦象中,他們二人必須和合協力,才能透過這關副本,可數理奇門和法術奇門所擅不同,靠起卦能推出結局又怎樣?不借助任何奇術,卞宇宸根本無法像謝印雪一樣,坐在這裡不眠不休地鑿石頭。

所以卞宇宸才想叫謝印雪出手,讓他也能脫離凡體限制,鑿出更多的石頭,以確保他們能擁有足夠的石塊搭完石梯。

“好啊。”

謝印雪痛痛快快的答應了,他唇角的笑容為此更深了些許,連眼尾眉梢都浸著愉悅:“你跪下,給我嗑三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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