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無限] 第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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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話的你猛然抬頭仔細觀察著周圍的夥伴,在熄燈之後,你已經無法確定它是否就是那個你所熟悉的朋友。而燈,又熄了。”
“了”字的尾音落下之後,圖書館的燈泡便驟然熄滅。
眾人被這一驟變駭在原地,膽小的參與者張大了嘴巴卻不敢大叫出聲,唯恐觸犯校規;老人雖比新人鎮定些許,可冷汗也仍爭先恐後的自毛孔冒出。
“感受到了嗎?它朝你的脖頸吹了一口氣,那氣息是腐屍特有的腥臭;它拍了一下你的手背,那溫度是死人獨有的寒冷。”
按理來說,眾人都陷在黑暗之中,柳不花應當看不到書上的字了才對,然而他讀書的速度卻沒有分毫變化,流暢、清晰……好像唸書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更重要的是,“佳句”裡提到的每一件事,全都應驗了:
他們後頸被彷彿屍體撥出的溼臭氣息吹過,手背也被看不到的“人”的不輕不重拍了一下,那股陰涼森寒的氣息便順勢侵入他們的身體,將他們的鎮定瓦解擊碎。
“啊!”
參與者中終於有人瀕臨奔潰,不受控的發出細微的尖叫。
幸運的是這叫聲沒有招來教導主任,不幸的是,騷亂之中還有另外一種詭異的聲音響起:
“你找到它了嗎?請快找出它到底是誰,它正注視著你,離你越來越近,聽,它的腳步聲。小心……小心……它來了。”
那是柳不花所說的腳步聲。
“呯、呯、呯——”
它沉重又急促,從遠方快速朝他們逼近,像是有個人從書架最深處的黑暗裡快速衝過來,然後如恐怖電影中嚇人的橋段那樣,突然滿臉是血的出現在自己眼前。
“是謝印雪!謝印雪是鬼!”
“鬼是張彩霞!”
“啊啊救命!救命我不想待在這裡了!”
多重尖銳響亮的呼喊聲響徹整座圖書館,有人被嚇得神志不清只會喊救命,而有人則依照著“佳句”裡的要求,大聲念出自己認為是“鬼”的那個人的名字。
可世界在下一秒卻如同被按下了靜音一般,眾人聽不到自己的聲音,聽不到那陣駭人的腳步聲,甚至連他們在驚懼下鼓鼓狂躍的心跳聲也跟著消失了。
沉默和死寂內,他們唯一能夠聽到的,就是耳畔近在遲尺,屬於柳不花聲音的低喃:
“你找到我了嗎?”
偏偏這句話結束後,圖書館內的燈光又重新亮起,將崩潰的聆聽者的尖叫壓回原處。
他們齊齊抬起眼睛環顧四周,目光劃過謝印雪,又掠過張彩霞,最後落在書架前仍捧著綠皮書不明所以望著他們的柳不花身上。
——柳不花還站在書架前,沒有回到休息桌椅場地這邊,那麼剛剛在他們耳邊說那一句話的“人”到底是誰?
或者……它根本不是人,而就是書裡跑出來的鬼?
“喂,你們什麼意思?我怎麼就是鬼了?”張彩霞帶著忿憤和不解的聲音將眾人的神志拉回,“我他媽也被嚇死了好吧?”
眾人再次看向她,卻見右臂搭在椅子扶手上,神色原本平靜無瀾的青年也挑高了眉梢,睨著他們問:“我也很好奇,剛剛你們在胡亂叫喊些什麼。”
謝印雪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
好不容易才從剛剛的詭異情形中回過神來的裴清嶸、孫靈犀等人,聽到謝印雪的問題後又愣住了,反問他:“胡亂叫喊?”
謝印雪輕輕頷首,開口道:“是的。”
謝印雪對時間的流逝把握的向來精準,在他的計算中,柳不花讀書的時間總計不超過三分鐘,可在這短短的三分鐘內,書架那邊唸書的柳不花就老實唸書沒別的什麼反應,休息桌椅場地這邊剩下參與者,除了他和步九照以外,幾乎所有的參與者都開始驚恐的亂叫,像是瘋了一樣,。
確切來說,不是瘋了,而像是都陷入了某種恐怖的幻覺,就連見識過幾個副本的陳雲臉色也白了不少,顯然也深陷於幻覺之中。
於是謝印雪直接問他們:“方才你們看到了什麼?”
“……我們什麼都沒看到。”陳雲緩了緩呼吸,對謝印雪說,“因為剛剛圖書館停電了。”
她還將自己與金曦察覺到的張彩霞身上的異樣說了出來。
可是張彩霞聽完後心中的疑惑不僅沒有解開,反而還更深了,她納悶道:“我沒說過這種話啊,昨天第一個吃蠍子的老師是你,學生是柳不花,哪邊都不是我啊,這就是你們覺得我是鬼的原因嗎?”
孫靈犀唇無血色,站出來給陳雲做證:“不,剛剛那些話就是你說的!”
“真不是我!”張彩霞搖頭擺手否認著,“那些話是柳不花說的啊!”
“不是我,我聽著也是你。”柳不花將綠皮書塞回書架上,然後回到休息桌椅場地這邊,“我還奇怪為什麼你說你自己是第一個吃蠍子的人呢,不過我想可能是你們害怕,既然都沒人敢去,那就我去吧。”
張彩霞無話可說,感覺自己像是黃泥巴掉褲襠,有嘴也說不清了,
無奈之下,她只能將目光透向在場另外一個看到了不同情景的謝印雪。
謝印雪輕嘆一聲,放下搭在扶手上的小臂,摩挲著露出袖角的半截梨花手鐲,徐徐道,“首先,圖書館一直沒有停過電;其次,你們誰都沒有說話,我只見你們沉默了許久,隨後柳不花忽然說了句‘哦,那我去吧’,他便起身去了書架旁。”
這時裴清嶸忽然開口:“你的意思是,你看到的景象和我們看到的不一樣?”
謝印雪迎著他的雙目,啟唇說:“眼下看來,是這樣沒錯。”
聞言,裴清嶸沒再出聲了,可看他的神情,他分明不信謝印雪的話。除了他以外,還有幾個人看向謝印雪的視線也充滿著狐疑。
謝印雪的目光掃過這些人的面龐,發現他們就是在柳不花唸書時大叫他就是鬼的參與者。
把自己當成擺渡者npc的參與者謝印雪見識過不少,可把如今這種把自己當成鬼怪npc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遇見,以至於謝印雪越發好奇他們眼中的自己是何種模樣,才使得他們有了這樣的念頭。
不過陳雲對謝印雪還是比較信任的,她抿了抿唇看向柳不花,問他:“那柳先生你可以說說,你剛剛唸書時碰上了什麼事嗎?”
“我碰上的事就邪門了,你們應該也聽到了,就有鬼在我後頸吹氣,還拍我手背,我還聽到我身後書架深處那裡有快速奔跑的腳步聲傳來……”
陳雲越聽額角的細汗越來越多,這不就是他們剛剛經歷的事嗎?
“但是我乾爹說的沒錯,圖書館的確沒有停電,不然我怎麼看得清書上的字還能念出來呢?”說到這裡柳不花“嘖”了一聲,“書上還叫我抬頭找鬼,這不擺明了就是坑我的陷阱嗎?我和你們說,如果等會你們讀書時遇到了什麼怪事,千萬別理會,都是幻覺而已。”
癱軟著身體坐在地上的江茉,苦笑道:“真是幻覺嗎?”
“你們都說我是鬼,老子無語了。”張彩霞則捋起袖子大步上前,“行,下一個我去!”
張彩霞為了自證清白,邁出的步伐毫不猶豫,很快就走到了書架前,看也不看就抽出一本橘色書皮的書來,然後望著書封上的書名冷笑:“唷,《張彩霞在圖書館的死亡危機》,帶我名了還,老子今天就來會會你!”
說罷,她便開啟書冊。
謝印雪看她翻書的動作和自己是一頁一頁的往後翻,和柳不花不同,就明白她碰上的頁碼情況和自己應該是差不多的。
待張彩霞找到第四十四頁後,她爽朗乾脆的聲音便隨之在圖書室內響起:“看到了嗎?請你仔細感受那道落在你身上的陰冷目光,她從第一頁開始便注視著你,隨著頁數越來越近……”
這大概就是張彩霞那本書上第四十四頁的首兩行字。
“……越來越近,直到你翻開四十四頁,而它在第四十五頁注視著你。”
同時謝印雪也注意到,其他參與者們的表情,在張彩霞開始念第三行字時開始有了變化——變得越發驚恐和害怕。
謝印雪垂眸看向坐在自己腿邊的柳不花,問他:“不花,你有看到什麼嗎?”
“沒有。”柳不花搖著腦袋,看向謝印雪眼底一片清明,還指著其他參與者問,“他們怎麼了?”
看樣子,柳不花似乎和他一樣,都沒有看到令這些人目瞪舌彊的恐怖情景,而他和柳不花此刻的對話,也根本傳不進這些人的耳內。
謝印雪緩緩勾起唇角,輕聲道:“我大概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挨坐在謝印雪椅子上的步九照聞言側身看向青年,單眉一挑問他:“你要開始做生意救人了?”
“不。”
青年還在撥弄著梨花鐲,他用指尖撫過梨花鐲上每一條紋路,力道輕柔,聲音溫和:“這個遊戲並不是活到最後才能通關,得拿到五朵小紅花,而我每天只能幫學生完成一次作業,這個機會我得為不花留著,如果我今天救了這些的人,明天他們死了,或是拿不到五朵小紅花,那我救了他們都沒用。”
因為他們活不到副本通關,那麼交易所要的報酬,他們就無法支付。
而幫助人通關減輕身體病痛的折磨,本就不是謝印雪最要緊的事,他唯獨要保住的,只有自己和柳不花。
步九照望著謝印雪,這人垂眸低眉的模樣仿若憐憫眾人的菩薩,出口的話每一句卻冷得讓人徹骨生寒:“陳雲願意救每個女學生一次,是她的公平;而我的公平,就是誰也不救,大家就各憑本事活下去吧。”
“誰都不救就是你的公平嗎?”
可你要救柳不花不是嗎?
“真夠公平啊。”
步九照冷冷地扯了下唇角,激盪的情緒在他五臟六腑內亂躥,使得他忍不住出言諷刺謝印雪,哪怕他其實不願意這樣與謝印雪針鋒相對,哪怕他攥緊了拳,掌心被指甲印得發疼,也控制不了自己,一字一句夾槍帶棒:“你很有做神仙天賦。那些所謂的神與仙,滿嘴的蒼生大道,實際就和你一樣,全都是這樣的冷血,只偏心自己在乎的人。”
“聽上去,你好像很嫉妒被他們偏心的人。”謝印雪被步九照這樣譏諷卻毫不生氣,依舊笑著,只是笑顏裡摻了幾分訝異,“沒有人偏心你嗎?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的人,應該有很多人喜歡才是。”
步九照與那雙雖是笑著,卻泠泠看不到一絲暖意的柳葉眸對視,不由自嘲:“有很多人喜歡?就像你嗎?可能是有的吧,但是希望我死的人更多一些。”
謝印雪又問:“你是殺了許多人,還是犯了什麼大罪嗎?”
殺了許多人?犯了什麼大罪?
殺沒殺他不知道,犯的“大罪”他倒是清楚的很——
步九照啞聲道:“我只是……想活著。”
這個回答完全不在謝印雪的意料之中,所以聞言他也有些怔忡。
……活著。
兩人默然間,反倒是一向不作聲的柳不花拍了拍謝印雪的小腿,然後又抬手拍著步九照的肩膀,終於拿出了點年長者的氣質,語重心長勸慰兩人道:“活著不是什麼大罪啦,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啊,這可是寫在咱們憲法裡的東西。”
只可惜他現在就是個矮墩墩的小包子,頂著張小肥臉說這種話只會讓人覺得他是故作老成,除了可愛沒別的感覺。
“你懂個屁。”步九照就聽不得這個被謝印雪偏心到家的人來安慰自己,剜了他一眼後背過身,罵罵咧咧道,“得了便宜還賣乖。”
柳不花被他吼了一聲後,睜著眼睛的無措模樣無辜又委屈,就像謝印雪剛剛看著步九照說很多人想他死時委屈巴拉的模樣,看得謝印雪憐意大發,將剛剛想對步九照說的話,轉而對柳不花說:“不花別理他,來乾爹抱抱你。”
“使不得。”柳不花嚴肅的拒絕了謝印雪試圖掐小孩臉蛋的舉動,並教育他,“乾爹,趁人之危不合適。”
步九照也冷笑:“呵,男人。”
謝印雪:“……”
唉,罷了罷了。
另一邊,張彩霞的朗讀似乎也進行到了尾聲,中間她又唸了什麼謝印雪、柳不花和步九照都沒認真聽,只見她瞪大充滿了血絲的眼睛,念出書上的最後一句話:“請閉上你的眼睛,避開它的觸碰,否則,它將扣下你的眼珠;或者,你睜著眼睛,唸完這一段話,而它將繼續跟隨著你。”
話音落下的瞬間,參與者人群中劉翌又發出了一聲小小的尖叫。
柳不花聞聲就問他:“你們不會又看到圖書館停電了吧?”
劉翌沒回答柳不花的問題,因為他整個人怕得都快縮到桌底去了。何威也慘白著臉說:“是的,張彩霞唸完後就停電了一秒,操……我覺得今天我就算是主講師不用參加朗讀,也已經快被嚇尿了。”
“啊?又停電了嗎?我怎麼沒看到?”張彩霞從書架那邊奔過來,“不過我剛剛唸書時看到的幻覺真是刺激啊,書裡竟然有個鬼眼,眼睛裡還伸出一隻手想把我的眼珠摳掉,哈哈哈,但是老孃就是沒閉眼!”
紀珊珊望著張彩霞嘴巴一張一合,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彷彿在她的眼裡,張彩霞的兩顆眼珠已經被鬼手摳掉了。
雲美臻則飛撲到陳雲腿邊,給她跪下哭求:“陳雲、陳雲,你不是說了會幫我們每個女生完成一次課堂作業的嗎?你昨天幫了江茉,你今天幫幫我吧,好不好?我求你了……嗚嗚……”
“別怕啊。”張彩霞見狀還想過去安慰雲美臻,“你念書時看到的東西都是幻覺,安心把書唸完幻覺就會消失了。”
結果雲美臻一見張彩霞向自己靠近,就尖叫著“別過來”,連滾帶爬的跑開。而她畏懼的也不止張彩霞一個人,已經唸完書的柳不花和謝印雪她同是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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