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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宏——阿宏!”

晁清河一邊掙扎,一邊嘶聲喊著小鬼的名字喚它幫忙,但那小鬼在徐琛面前怯弱如鵪鶉,又法力全無,只縮在牆角不敢過來。

“阿宏!你過來!”

晁清河赤紅了眼睛,額角滿是暴起的青筋,他的面容因為竭力而扭曲,神情陰毒獰惡,扭頭瞪著床角斥道,這一幕若有有人瞧見,那人或許會疑惑:晁清河和徐琛,到底誰才是真正的惡鬼?

見小鬼始終不動,自己也即將要被徐琛拉入床底,晁清河咬緊了牙槽從頸間拽下一個孩童雕塑狀的金色小吊墜,把它緊緊攥在手心。

縮在牆角的小鬼看到晁清河的動作終於怕了,從陰影處爬出,哀求道:“爸爸不要……爸爸不要……啊啊啊啊!”

只是這一聲聲的乞求最後卻變成了淒厲的慘叫——它代替了晁清河被徐琛拖入床底,

待夜晚重新恢復平靜時,這間屋子的床底便僅剩下一個頭頸斷裂,全身慘白,如同骨灰澆築的孩童小雕塑。

回想到昨晚自己要犧牲掉養了那麼多年的小鬼才能從徐琛手裡暫逃死劫,晁清河心中越發惱怒,面上雖絲毫不顯,還附和著謝印雪的話,狀似擔憂說:“是,而且今晚如果還是徐琛唱戲,那些村民肯定會氣得殺了我們,可我們又沒法把徐琛送走。”

要把徐琛送走就得死人,然而誰會想死呢?

“我們就沒別的辦法了嗎?”廖鑫陽喃喃道,“難道真要去找擺渡者npc請他幫忙?”

但這方法治標不治本,最後同樣也會死。

謝印雪一開始是說別找擺渡者npc幫忙,要找也是找他,誰料如今謝印雪也表示他無能為力,那麼他們只剩下找擺渡者npc求助這條路可走了,畢竟他們總不能讓一個參與者主動去死,送走徐琛吧?

他們不知道,虞沁雯、段穎和李露茗都願意做這個犧牲的人,甚至在昨晚就已經嘗試過了,卻沒能成功。

此刻一聽廖鑫陽提起擺渡者npc她們便驟然反應過來——直接去死太不值了,為什麼不和擺渡者npc做交易呢?就算會在後續副本死去,那起碼可以通關副本,而且還能多活一個月,有時間和家裡人交代後事。

段穎衝到謝印雪面前,眸光熠熠道:“謝先生,您曾經說過您知道擺渡者npc的身份,那請您現在告訴我吧,我想和擺渡者npc做交易。”

謝印雪垂眸望著她,輕聲道:“然後公佈通關線索?”

段穎點頭:“是的。”

等完成交易後,她會公佈通關線索,幫助其他參與者通關。

即便不說,謝印雪也清楚她要做什麼,第一個副本里的衛刀一行人就是這樣活過三個副本的,赫邇之夢號上奈奈和雲茜也曾告訴過他,有些人不是被騙,也願意與擺渡者npc做交易,因為他們要將通關線索賣給其他想活命的參與者,換取高額報酬,為自己的家人安排後路。

可這種法子也存在一個致命缺陷,那就是如果碰上了赫邇之夢號那種情況,就完全無用——能保命的黑色硬幣擺渡者npc只會給予和他做交易的人。

所以謝印雪問她:“和他做交易,萬一他只能保住你一個人呢?”

段穎愣住了。

“那就讓我死。”

眾人聞言愕然轉頭望向說出這句話的李露茗。

李露茗卻不看旁人,垂頭低目走到段穎身邊,輕聲說:“我死了以後,你們再把我的魂叫回來,我會好好幫你們唱完戲的。”

隨後她轉過身,抬眸直視著黎弘的眼睛,朝他深深鞠躬道歉:“黎弘,都怪我把你騙去了文馨樓頂樓,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我不希望你能原諒我,但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黎弘更加訝然,張唇道:“茗茗……”

謝印雪神色未變,目光落到李露茗身上,問她:“你又沒死過,你怎麼保證自己死後性格還是和生前一致呢?萬一你死後變得和徐琛一樣了怎麼辦?”

這些問題不僅把李露茗問懵了,也讓同樣預備赴死的虞沁雯說不出話,三個女生呆呆的,只覺得自己死於不死,好像都沒有辦法完全救下大家。

晁清河很想高聲說:管他那麼多,先讓她們死了,送走徐琛看看啊!或者去個人和擺渡者npc做交易,看看通關線索是個人還是群體的再說啊!

不過也只能想想了,他一旦說出這些話,便勢必會成為眾矢之的。

虞沁雯囁嚅道:“……那我們到底該怎麼做?”

謝印雪緩緩勾唇,昂首說:“直接招鬼。”

眾人:“?”

不是,一個徐琛他們都還沒送走,還要再招鬼嗎?

謝印雪卻繼續道:“閔元丹只說了要把鬼送走會死人,沒說一定得送走我們才能繼續招鬼,招來個聽話的新鬼換他上臺,不讓徐琛唱戲不就行了?”

……好像很有道理。

眾人聽完仔細思量須臾,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理論上來說行得通,但難點就在於:他們要如何判斷招來的鬼是否聽話,以及如何讓徐琛不登臺唱戲。再說此法到底能不能成,還得等到天黑後才能知曉。

因為“請鬼吃糧”必須在天黑後才能進行。

眾人心懷忐忑走向廣場,準備在後臺那等天黑後前往十字路口。

結果眾人到達後臺梳妝室後,卻僅看見來給他們重新補妝整理髮髻的李嬸,和坐在搖椅上扇塑膠扇的閔元丹,至於昨天待在這裡的徐琛則不見了蹤跡。

“班主,徐琛呢?”

“我不知道啊,早上來這就沒見過他了。”閔元丹搖了兩扇涼風,說完又問,“怎麼?你們把他送走了?”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對視幾眼後說:“我們沒人送走他啊。”

昨晚都沒死人,怎麼送走徐琛?

而閔元丹早上一大早就過來戲臺這裡待著了,不像眾人還在村屋內院裡磨蹭半天,所以他應該是第一個到後臺的人,如果連他都沒見過徐琛,那麼徐琛到底去哪了?

眾人想不出答案,縱然晁清河覺得徐琛會消失有可能因為他殺了小鬼阿宏,但是他也不會吱聲,更不可能將自己養小鬼的事告知眾人,否則那不就等於直接告訴黎弘、李露茗他們,自己就是那個在文馨樓頂樓放古曼童的人了嗎?

於是大家都沒去深究徐琛到底去哪了,因為他消失之後,眾人便可以再次招個聽話的鬼來配和他們唱戲,而不必擔心徐琛登臺後四處搗亂了。

閔元丹也再次拎著小皮箱帶領眾人,在村民的看守下趕赴巷子路的十字路口,並在那裡重複執筷敲碗,請鬼吃糧的招魂儀式。

沒過多久,寂靜的夜色中再次鬼影幢幢。

村民手中的提燈熄滅之前,眾人看見無數厲鬼冤魂伴隨充滿腥溼的墳土氣息的陰風朝他們撲來,即便這些景象很快就隨著蠟燭的熄滅歸於黑暗,但大家卻覺得那駭人一幕的殘影依舊停留在他們眼前,令人難以呼吸。

不過這樣的恐懼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黑暗中很快就亮起了一簇明光。

眾人剛順著光看向黑暗中唯一的明亮之處,便瞧見手握明光的謝印雪抬腳踹走一個長相兇悍,滿嘴尖牙一看就很不聽話的惡鬼。

閔元丹沒管謝印雪的動作,他站在血碗旁邊,瞪著謝印雪手中的發光物體問道:“此為何物?”

謝印雪答:“手電筒。”

眾人:“……”

身為老參與者的路陵進入遊戲時帶了些行李,手電筒他也有,可是在這個副本中他們不缺照明工具,路陵便從沒想過要將手電筒帶在身上——他穿的戲服也沒有口袋供他放這些雜物。

路陵覺得謝印雪的戲服也不可能有口袋,那他這手電筒是藏哪帶過來的?路陵想不通。

他更想不通的是謝印雪挑選聽話乖巧鬼的方法竟如此簡單粗暴,為什麼那些惡鬼在謝印雪面前就像個軟皮球?沒一點反抗能力,這合理嗎?

謝印雪不會就是那個擺渡者npc吧?

不然他哪來那麼大的本事?

路陵眼睜睜看著謝印雪踹走許多凶神惡煞的厲鬼,最後只留下面容俊秀,削瘦清癯的薛盛。

“就他了。”

謝印雪說完便停下了敲碗的動作,終止繼續招鬼的步驟,而在這之前,薛盛就早已迫不及待奔到了血碗邊開始碗內的血和飯,讓自己得以顯形停留在人間。

眾人沉默地望著薛盛,看守他們的村民也盯著薛盛嘀咕:“咋是薛盛呢?”

“他來這做什麼?”

黎弘問謝印雪:“……謝先生,他就是您要的聽話鬼嗎?”

謝印雪頷首:“是。”

應伊水卻有些懷疑:“他會聽我們的話嗎?”

“一定會。”謝印雪垂眸睨著嚥下最後一口血飯的薛盛,篤聲道,“因為他有事求我們。”

作者有話說:

npc:你就是不讓別人和我做交易是吧?那你和我做。

謝佬:我更不可能和你做交易。

npc:我說的是做,不是做交易。

謝佬:?

第63章

屍體流血淚,一為怨恨,二為不甘,三為遺憾。

而薛盛身上沒有絲毫怨氣,更沒不甘的忿憤,那唯獨生前有憾,才會流血淚。

眾人來到豐年寨有六日了,這六日內他們不說把全體村民都見過一遍,可是該見的已經見的差不多了,就連被村民稱之為“撲街仔”半點不待見的高禾都遇見了,哪怕是被楊家兄弟死死看守住的楊若蘭也因著謝印雪翻牆而近距離接觸過,從而知曉了他們心中的一些想法。

唯獨薛盛,眾人見過他,卻不知道身為這場冥婚主角之一的他內心在想些什麼——因為他死了。

大家所能見到的,也只是他畫著殮妝早已停止一切生命跡象的屍體,而屍體是無法說話的。眾人一開始只以為他像所有故事中的反派角色一樣,是逼著無辜女子冥婚死去的十惡不赦的壞人。

但如果薛盛真是這樣的人,楊若蘭又為什麼願意與他冥婚呢?

在眾人好奇與探究相交織的目光注視下,薛盛不像徐琛之前那樣直接咧著滿是血跡的嘴朝大家獰笑,而是先用袖子擦乾淨唇角,一舉一動都透著世家公子的優雅與涵養,然後再默默的站起身,望著眾人,不言不語。

閔元丹倒全然不管他們到底招來了哪個鬼,將地上的血碗和眾人手中的碗筷一收後便道:“行了,人數又齊了,快些回去吧,別誤了唱戲的時辰。”

圍守在旁邊的村民似乎卻在納悶薛盛出現在這兒是為了什麼,一直欲言又止,像是想問薛盛一些話,但因為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以及閔元丹最後那句話——“別誤了唱戲的時辰”而作罷。

到了戲臺梳妝室後,李嬸瞧見到薛盛更是愣在了原地,因為薛盛死時的殮妝還是她給畫的,更何況……薛盛的屍體如今應該還停留在薛家,等待明日與楊若蘭冥婚才是。

“……薛盛?”

李嬸壓低嗓音,猶豫地喚了聲薛盛的名字。

然而薛盛仍是一副呆呆怔怔的模樣,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也不應聲,更不抬頭,閔元丹遞給他一個劇本,他就開啟書冊狀似認真地讀了起來。

“還真是聽話,今晚的戲肯定會順利。”閔元丹看得直樂,拍著腿哈哈笑道,“早知道就招你們寨裡的其他‘人’來唱了。”

李嬸沒搭腔,她大概也是怕誤了唱戲的時辰,在薛盛讀劇本期間快速給他重新畫了個戲妝。

待薛盛將戲服換好,眾人也將其他事準備妥當,時間已近子時,就快到他們登臺唱戲的時間了,眾人趕緊一起走到戲臺旁的等候區。

誰知薛盛見周圍除了他們這幾個參與者再無旁人,沒有村民和李嬸,更沒有班主閔元丹後,竟是撩起戲服前擺,彎膝給眾人跪下,乞求道:“諸位先生,請救救若蘭吧!”

薛盛如今雙頰已經沒有眾人初見他時兩道血淚了,李嬸給他畫的又是戲妝,所以看上去沒那麼駭人,不過他這一跪還是結結實實把眾人嚇了一跳。

再細細瞧他,哪裡還有半點方才在梳妝室內痴怔的模樣?所以剛才薛盛的神情舉止,都是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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