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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野涼從來沒有跟其他人說過這樣的話,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但直到他說出來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心裡其實一直很委屈。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是他來經歷這些？為什麼要讓他來做這些夢？

就算從最開始他就沒有做變成排球的夢，他也會好好地打排球，而對牛島若利的憧憬或許也會讓他再次選擇白鳥澤。這樣的話,他不會離開球場這麼久,也不會……因為夢到白鳥澤輸了而感到恐慌。

他咬著後槽牙,放在床上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緊緊抓住了被單。

“Ryo,”天童覺突然輕聲開口，“你是不是,夢到我們輸了？”

星野涼一驚，猛地抬眼看他。

紅髮妖怪的敏銳力從來不只是用在比賽上,就像上次對方看破了他的異常，現在也能從他的異常中察覺到背後的真相。

這種能力有時會讓人恐慌，但天童覺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沒再開口,只是用那雙剔透的眼睛默默地看著他,目光中帶著的安撫輕而易舉地讓他卸下了防備。

最後，星野涼啞著聲音回答：“……對。”說出這個字時，他的肩膀微不可察地鬆了下來，就像是卸下了什麼重擔。

他本以為對方會接著問下去,卻沒想到天童覺只是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嗯~原來是這樣啊。”

就這樣？

星野涼眨了下眼,沒等他說什麼，就聽見天童覺再次開口：“那你是不是在夢裡見到過我？啊，我的意思是——”

“在我們認識之前,”天童覺看著神色有些怔忪的少年，眸子一彎：“你是不是，就已經在夢裡見過我了？”

星野涼愣住了。

雖然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天童覺這個人非常敏銳,但每次當對方表現出這種宛若讀心般的能力時，他依然會感到驚訝。

他有點無奈地開口：“前輩，你這個看透人心的能力，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聽到這句等同於預設的話，天童覺興奮地打了個響指：“果然是這樣！我就說吧，你當時看著我的表情，怎麼都不像是第一次見到我的樣子。怎麼樣？我在夢裡是不是也跟現實一樣帥氣！”

星野涼詭異地沉默了一下：“……對，很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賽亞人】確實也是很帥氣的……吧？

天童覺又接著問：“那若利呢？你是不是也夢到他了？”

“對。”

“是先夢到我還是先夢到他的？”

“……你。”

“哈哈！！”天童覺得瑟地叉著腰，“是我贏啦！！”

星野涼：“……”這個關注點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吐槽。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莫名地就跟著對方一起笑了起來。

“對嘛，這才是ryo真心笑起來的樣子。”

星野涼動作一頓。

“之前的笑，看起來就很勉強。”

“有……這麼明顯嗎

？”

天童覺哼笑一聲：“你說呢？”

星野涼不出聲了。

“不過，

真不開心啊，

明明都是第一次見，卻只有ryo記得呢。”他靠回椅背，“如果我也能記得，該有多好啊。”

星野涼沉默了很久：“……記得，也並不一定是好事。”

“但是我覺得是好事哦。”天童覺輕笑道，“你想啊，明明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卻可以在夢裡遇見，就像是——愛麗絲夢遊仙境一樣。”

“你跌入了夢境，在夢裡經歷了一場奇妙的旅行。旅行裡會發生很多事情，有好也有壞。如果你在旅行中得到了收穫，並且這個收穫留了下來，那自然很好。但如果你遇到了非常不好的事，甚至它讓你感覺到了痛苦，那你就要記住這句話。”

那雙紅色的眼眸就像一顆璀璨的紅寶石，亦如指引愛麗絲的那隻兔子先生：“【那只是一個夢，愛麗絲，沒有任何東西會傷害你，但如果你實在太害怕，你只要醒過來就沒事了。像這樣——】”*

一隻溫暖的手蓋在了星野涼的眼睛上，暖意從手心傳遞至他的眼眸，又順著血管流淌至全身。接著，那隻手輕輕挪開，星野涼眨了眨眼，眼前的一切漸漸清晰起

來。

“當你醒過來，你會發現，現實裡什麼都沒有發生，沒有【紅心騎士】，沒有【紅皇后】，更沒有那些所謂的戰爭。”

“——Ryo，或許那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但對於你來說，那終究只是一場夢而已。”

星野涼緩緩地看向天童覺，對上了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睛：“所以，我們在體育館的那次見面，才是我們正式認識的第一天哦。而我，也會一直記住那一天的。”

“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天童覺敲了一下手心，“不過，如果你想跟我說說我們在夢裡遇見的場景，我也是非常願意的！”

星野涼看著天童覺。對方也在看著他。

良久，他開口道：“——你在夢裡打我。”

天童覺震驚：“欸——？！！！”

“還打了不止一次。”星野涼目光幽幽。

“不不不，等一下！怎麼可能？！”一直都看起來遊刃有餘的紅髮男生被這兩句話驚得手忙腳亂起來，“那肯定不是我！Ryo，你快點把它忘記！”

“噗嗤、”

“欸？”天童覺一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星野涼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啊！你是不是在嘲笑前輩？”

“我沒有哈哈哈哈……”

“你倒是停下來再掩飾啊。”天童覺一臉無奈地看著他，嘴角也微微上揚。

不知道笑了多久，星野涼終於停了下來。

他看著頭頂的天花板燈，白色的光暈映在琥珀色的眼底。

許久，他輕聲說道：“……是啊，只是夢而已。”

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他感覺心口一鬆，就像是一塊壓在上面的石頭，突然就這麼被推開了。而

在這一刻，

他才發現，

其實這塊石頭並不大，它只是壓在那裡太久了，久到他已經忘記了還能把它推開。

原來，只需要輕輕地一推而已。

什麼嘛。

銀髮少年眉眼放鬆：“謝謝你，前輩。”

“哼哼~”

“不過，你確實是打了我。”星野涼話鋒一轉。

“啊啊啊，都叫你把它忘掉啦！！”

*

合宿第五天，早上八點。

跟之前一樣，六所學校的隊員們集中在1號體育館，準備進行本次合宿的最後一場練習賽。最後一場和第一場似乎在人們的思想中，都是更為與眾不同的。也許就是因為這一點不同，所有人都卯足了勁，拼盡全力地打著每一個球。

“這邊！”

“川西，掩護！”

球場上火花四濺，男生和男生的每一次碰撞，都閃耀著無比璀璨的華光。

星野涼就是這個時候走進體育館的。他悄聲無息地站在門邊，默默地看著在球場裡奔跑的人。

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專注地看著這個他曾經錯過無數次的地方。

於是，他才終於發現，這是個多麼耀眼的世界。就像他們每個人眼中閃爍的光芒一般。

他們在場上盡情奔跑，用汗水在這個世界裡書寫著屬於自己的詩篇。

星野涼近乎著迷地看著這一切。直到哨聲響起，一曲終了，但餘韻猶存。

而場上的人也終於回過頭，看見了他。

“星野！！”

他們奔向了他。

“你怎麼來了？身體已經沒事了嗎？腿怎麼樣，要不要坐下？”衝在最前面的寒河江勇將連珠炮似地問了一串，而其他人也在這個時候圍了過來。

“星野，你怎麼樣了？”五色工面帶擔憂。

星野涼從左到右地掃了一圈，最後把視線停在天童覺的身上。兩人對視了幾秒，星野涼收回視線：“我很好。”

人群的中央，銀髮少年眉眼彎彎，輕聲說道：

“——因為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