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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仔細看,再仔細看。想感受他深邃的眼神,只要和那眼神相接,她便覺得自己像被融化,奇異地柔軟但又堅韌。
關睿站在書房外走廊裡,輕咳兩聲,提醒道,“聞董,會議馬上開始了。”
方慈抓住他的衣袖,輕輕推了推,“你去吧。”
幾分鍾後的會議,是聞之宴此行最重要的日程,斷然無法臨時鴿了。
他偏頭吻了吻她溼漉漉的眉眼,低聲,“會議很長,你自己洗個澡休息一下,等我回來。”
方慈點頭說好。
聞之宴和關睿一起離開了。
她聽到關門聲。
心絃一鬆。
她坐在書桌上,低著腦袋,無意識地搓著針織衫袖口。
過了兩秒,卻聽到漸近的腳步聲。
還沒抬起頭,就感覺到餘光裡掠過一片陰翳,而後,臉被抬起來。
古巴手鍊發出輕微的撞擊磕碰聲響。
側臉貼上他掌心,聞之宴的吻再度落下。
輕輕的含.吮,鼻尖抵著鼻尖,他低笑了聲,說,“……小可憐兒。”
情緒在這溫聲安慰的話語中被驟然放大。
方慈眼淚又湧出來,眼尾和鼻尖都泛著紅,整張臉像自帶著霧濛濛的柔光濾鏡。
聞之宴眼睫低垂,咬住下唇凝著她,那晦暗的眸底有施虐欲在升騰。
他用指腹擦過她眼下,放低了聲線,“等我回來。”
-
那晚,方慈卻是沒能等到聞之宴開完會回酒店。
楊姝美來了電話,說方念念在京郊的療養院出了點事,此刻亟需一個信任的人待在身旁陪伴。
方慈沒多耽擱,給關睿發了訊息,然後立刻趕最近一班飛機回國。
在京市落地,回森和公館路上,收到了楊姝美髮來的數段長語音,其中說明了事情的原委,大約是有個男病友,對某個神志間歇性不太清明的女病友動手動腳,而方念念是目擊證人。
方念念本人沒表現出明顯的應激反應,但譚醫生不放心,保險起見,還是將她送回森和公館。
方慈趕回來的時候,方念念正窩在沙發裡看書,看到她,笑著打招呼:
「我沒事,不用擔心」
方慈簡單跟她聊了聊,而後被楊姝美拉到陽臺上。
“剛剛,曲總來過,看念念沒事就回家了,留話說讓你也回家一趟。”
這時候已經臨近午夜時分,方慈略頓了下,說,“現在?”
“嗯,好像是急事。”
不可避免,面對曲映秋,她還是會自動自發地啟動對抗的情緒。
去方家別墅的路上,方慈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最近的事。
好像事事都是雷。
她打開和聞之宴的對話方塊。
聊天記錄停留在他登機前發來的一條:落地去找你。
默默看著他的名字,她略作思忖,打字:
「方慈:我媽找我,我回家裡一趟」
發完訊息,她倚回靠背,偏頭望著車窗外。
即便是午夜了,路上車還是很多。
車燈不斷一掃而過,遠處茫茫的夜色像莫測的海面。
她心想著,以後一定會好吧。
等她忙過這一陣兒,徹徹底底解決掉和曲映秋之間的恩怨,真正迎風走向屬於自己的自由。
-
曲映秋在二樓客廳沙發裡蜷腿坐著,膝上蓋著毯子,正在翻看財經雜誌。
方慈在她對面坐下來,“您找我有急事?”
過了兩秒,曲映秋才撂了雜誌,語調稀鬆平常,“……你沒有什麼要主動跟我報備的?”
“……有一件事兒,您和爸看看時間,葉騫北要約你們一起聊一下,看看高層的人員任用上,你們有沒有建議。”
“別的呢?”
“別的沒有了。”
曲映秋不說話,只盯著她,像是在盤算她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不出聲,方慈也按兵不動。
就這麼沉默了足足有三四分鍾,曲映秋問,“……你今兒往返了一趟新加坡?幹嘛去了?”
“與公司無關,是我的私事。”
曲映秋冷笑,“私事……”她像是繃不住了,臉色變得難看,“……你也25了,還以為是在扮演什麼過家家嗎?”
“您有話不妨直說吧。”
方慈受夠了她的陰陽怪氣和指責。
“你和聞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曲映秋立刻帶著怒火問出這句話。
心裡早隱約有預感,方慈倒非常平靜,“……我的感情生活,跟您沒有任何關係。”
“方慈,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曲映秋幾乎是怒氣衝衝,“如果不是我今兒去了趟醫院,偶然遇到幾個小輩,我到現在都還是被矇在鼓裡。”
她緩了口氣,繼續道,“如果你跟聞家少爺有這層關係,那麼,第一個應該想到的,不是讓他幫一把公司嗎?你還在這兒,演什麼請職業經理人過來的小兒科遊戲。有捷徑不走,非要繞遠路?”
方慈沒吭聲。
見她這幅模樣,曲映秋內心怒火又竄起來,“別跟我說什麼你有自尊你有傲氣!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能不能成熟一些?我的老天。”
方慈看她幾秒,“……您說完了嗎?”
曲映秋胸口上下起伏,似是被她氣得不輕。
方慈咬緊牙關,陡然起身,一字一句道,“我是有自尊,有傲氣,可是媽,您從來都不覺得我是一個正常的獨立的人,您從來沒有尊重過我。”
她一口氣說了很多,隱隱帶著顫音,“以前我年紀小,不懂反抗,只能承受,抓到聞之宴遞給我的機會,所以我逃走了,”頓了頓,
“……現在我回來,不是為了繼續聽你的指責謾罵,也不是為了繼續做你的提線木偶,我要按照我自己的想法來做事,誰都攔不了我。”
“你尊重我也好,不尊重我也罷,對我來說,都無關緊要,因為,你的話語你的態度,對我來說不再有任何意義。”
曲映秋一陣陣發笑,“……真有你的,方慈,現在是趁著我生病,又有男人給你當靠山,所以你翅膀硬了?”
方慈不願意跟她多說。
她如今已近六十歲,思想根深蒂固,豈會被輕易說通?
“我建議您,好好養病,該住院住院,該手術手術,不要再操心公司的事,以及我的任何個人選擇,”方慈道,“我曾嘗試過理解您,但現在我放棄了,我們最好放過彼此,各自過好各自的生活。”
說著,她整理衣服,拿起包,“我已經在找國外的醫生為您制定治療方案,改天,總助梅姐會聯絡您讓您去醫院檢查。”
天平兩端砝碼已然失衡。
此刻方慈儼然是一家之主的態度,給她下通牒,為她做安排。
曲映秋坐在沙發裡,生出一種無力的頹然。
她眼前黑了黑,氣急攻心,從沙發上起身,鞋子也沒穿,追上來,扳過方慈的肩,抬手就要打。
卻被方慈一把抓住了手腕。
方慈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擲地有聲,“您不能再打我。”
曲映秋掙了掙,掙不脫,隨即難以置信似的睜大了眼。
她臉上肌肉顫了顫,表情變了幾變,最終成了一個苦笑。
方慈慢慢鬆了手勁。
曲映秋步伐虛浮,跌坐回沙發裡,摸索著從自己包裡翻出煙盒,抖著手點了根兒煙。
抽了一口,情緒慢慢平靜,她才又開了口,“……男人靠不住,更何況是聞家,那樣權勢滔天,他想要什麼樣的女人要不到?”
“我聽說他是砸了個併購專案把你弄回來的?哼,你就沒想過,他是心懷怨恨,所以要再度拿回主動權?”
“您不懂。”
“是,你們的感情細節我當然不會懂,但事實擺在眼前,他能為了你不去聯姻?”
“能。”
曲映秋還是冷笑,“……聞家那麼大一個家族,他一個人說了算?就算他為了你要對抗整個聞家,聞鵬厚那個老狐狸能放過你們?聞家少爺再大的能耐,也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能玩得過老頭子?”
“那都是後話。”
沉默良久。
方慈頭一次對她擺出了強硬的態度,曲映秋自知也許沒有下次機會了,索性一股腦把話說完,“……退一萬步,即使他跟整個聞家鬧翻,那他還依然是堂堂正正的聞家二少爺,念在祖孫情分上,聞鵬厚也不會對他趕盡殺絕,到時候,即使他被廢了家主身份,也能過得逍遙自在,”曲映秋輕輕搖頭,“可是你呢?你到時候能落個什麼結局?方慈,你睜開眼睛清醒清醒,不趁著現在這個機會,給自己給方家留條後路,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事情萬劫不復?”
曲映秋這一長串話,倒是她說過的為數不多極客觀有幾分道理的話。
可方慈心想著,早在初相見第一晚她就跟著他去了君度的時候,事情就已經萬劫不復了。
她平心靜氣,“所有人都會死,這是確鑿無疑的事實,可沒有人會在一出生就為自己預定墓碑,”她口吻很淡,又很堅定,“因為,人生在世,有比面對死亡更重要的事。同樣,我不否認,我和他可能有各種各樣的結局,但更重要的是現在,是當下的每一分每一秒,我要按照自己的意願好好活著。”
就像聞之宴曾說的:人,總要對一些東西上癮,熱烈地活著。
若為了那些個可能的後果而裹足不前,那隻會故步自封,自己將自己限制在陰暗的角落,永遠膽戰心驚,永遠無法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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