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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慈心下鬆了一口氣。
他的人生,也在按照原來的軌道進行。
陳巧月循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立時拍拍她的肩,“哎呀,別往心裡去,那梁韻兒最近一直纏著他,他煩著呢,他倆沒什麼。”
方慈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好巧不巧,那梁韻兒剛好傾身貼到他耳邊低語。
聞之宴毫不留情面地往另一側偏頭避開了。
但過了幾秒,他唇角卻蔓延開了一絲懶懶的笑意。
方慈轉頭衝陳巧月笑了笑,“你先進去,我去門外抽根菸。”
同時,聞之宴端起酒杯喝酒,眼皮卻莫名跳了一下,餘光裡好像有熟悉的背影掠過。
那淡色的裙襬,纖細的身形。
他立刻起了身。
追出來這短短的距離,他心臟一直猛跳個不停。
他知道大機率是認錯了,她即便回國,也應該不太會往這裡來。
追到門外,看到老槐樹下那抹身影,他心臟都停了一瞬。
像在「雲輕」附近路邊見到她的那一晚一樣。
她甚至穿著類似的衣服,霧藍色吊帶長裙,同色系開衫,指間夾著根菸,抬手抽一口。
開衫袖口下滑,露出冷白纖細的前臂。
聞之宴就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靜了半晌,而後攏手點了根兒煙。
她的側臉還是那麼淡漠。
就像是同在路邊抽菸的兩個陌生人一樣,彼此無言。
聞之宴莫名覺得自己是不是該解釋什麼。
他與旁邊的梁韻兒沒有任何關係,剛剛她跟他說了句話,關於她閨蜜撒酒瘋的糗事。他在這話裡想起了她,想起了她喝醉酒坐在他身上揪他的頭發咬他的喉結。
僅此而已。
可他沒有解釋的立場。
他們只是彼此的前任。
在他眼裡,梁韻兒的存在,甚至沒到要他解釋兩句的地步。
他平時跟她根本不會見面,今天只是碰巧。
任何男人女人,都不夠格在他們之間被提起。
聞之宴抽了口煙,夾著煙的手落到身側。
就這樣沉默了許久,方慈抽完了煙,而後去路邊攔了輛計程車。
這之後四年,他與她再未見過。
第35章
23歲那年夏天,方慈本科畢業。
參加畢業典禮,拍了許多照片,而後跟幾個關係近的同學組了個小小的旅行團隊,玩了許多地方。
短暫地從學業重負中脫身,她盡情呼吸著新鮮空氣,前所未有地暢快。
“自由”二字,看不見摸不著,但這個時候卻是真真切切地盈滿了她周身每個細胞。
她沒有經歷失戀的陣痛期。
自來到英國,這兩年半,她很少想起聞之宴。
大概是因為太忙了,語言、學業、人際交往,生活裡的一切都要重新適應。
京市那個圈子、方家的一切,就像一場夢。
留學的生活才是真實。
歌裡不都這麼唱嗎:
「不假設你或會在旁,我也可暢遊異國,再找寄託」
她不會想象著聞之宴再屬於她。
她與他本就是短暫的萍水相逢。
遊玩結束,她回到倫敦,換了個住處,這次搬了個離方念念的療養院更近的地方。
住處在一個很有生活氣息的老社群,道路兩旁栽種著高大的英國梧桐,白天在樹下走過,涼廕庇日。
搬進來歸置好所有行李的頭一晚,方念念也久違地從療養院出來,拉著她出去散步,楊姝美醫師也一同出了門。
社群裡頭有個小廣場,中央一道噴泉,到了夏天,晚上這裡經常有各種集市和快閃展覽。
今晚像是個二手的家用物品集市。
自來到倫敦,一切生活都屬於自己,都要自己一點一點打理,方念念對生活裡的一切都充滿了新鮮感,她最愛這類或有用或沒用的小玩意兒,看什麼都很喜歡。
她語言功能還沒完全恢復,楊姝美不敢走遠,方慈腳步慢,不知不覺間就和那兩人拉開了距離。
她戴著耳機,開啟spotify,隨意點開一個歌單。
集市燈火通明,處處是三三兩兩的人,每個人都很鬆弛很隨意。
慢悠悠從這頭逛到那頭,遙遙地看到方念念在另一排攤位前跟人比劃著什麼,方慈百無聊賴站了一會兒,而後決定去集市盡頭一棟小樓前的臺階上坐著等。
溫度適宜,此刻夏夜晴朗的晚上,大概是一切美好事情的代名詞。
耳機裡是歌曲間短暫的靜默。
下一首歌前奏響起時,隱約覺得熟悉。
直到那句「夏夜晴朗的晚上」響起,那慵懶低磁的男嗓像某種雷擊自耳膜迅速侵遍全身。
「是你身上的香
你的眼神滾燙
……」
全身泛起通電般的酥麻,她像是被某種時空隧道猛地拉回到了滬市那個夜晚。
在寫字樓后街的臺階上,聞之宴將她圈在懷裡吻她。
那是一個情難自禁的極盡繾綣溫柔的吻,每一下的碰觸,都留了兩秒的餘韻,仔細地感受了彼此的呼吸。
於是這酥麻很快變成了痛感,那避無可避的細微疼痛竄遍全身,讓她幾乎是一個戰慄,手指都抖了起來。
她想切歌。
卻無法動彈。
「是否已經兩敗俱傷」
近乎自虐地,方慈埋首在膝上,聽完了這首歌。
這次,她終於聽清了,這首歌歌詞最後一句是:
「Oh,IjustwannasaythatIloveyou」
那股顫抖持續了很久。
她咬著唇,卻還是荒謬地能在此刻感受到他的體溫。
他高大的身材,將她整個圈在懷裡,周身被他的氣息籠罩著,鼻酸鋪天蓋地襲來,讓她幾乎要嗚咽。
「不假設你或會在旁」
不再想象,不再奢望,一切都會很容易。
可怎麼會這麼難。
方慈感到絕望。
她已經整整兩年半沒怎麼想過他了。
可一旦想起,竟是如此致命。
方念念買了個巴掌大小的煤油燈小擺件送給她,讓她放在床頭當小夜燈用。
步伐虛浮地走在回住處的路上,方慈下了決心。
她向來是個狠心的人,做事講究一個殺伐果斷:
從那晚開始,她一直將那首歌單曲迴圈,不管是做飯洗碗,還是外出散步,統統戴著耳機聽著。
就這麼聽了一週,終於對這首歌免疫了。
她與生活,重新相安無事。
-
兩年碩士課程,相對更注重專案實習。
方慈跟著邁克教授,參與了許多跨國公司的投資併購案、跨國法律糾紛等等。
臨近畢業,大部分學生都找好了實習後可以轉正的公司,方慈也不例外,她成功拿到了倫敦本土的一家律所的offer。
與另外兩位老同事組成了一個三人小團隊,主要承接跨國投資併購中的法律諮詢工作。
拿著這份offer,她回國一趟,將學生簽證更新為工作籤。
她沒在方家別墅住,而是在簽證處找了家相對便宜的酒店。
這一次,反而是曲映秋從方念念那裡得知她回國,主動找到了酒店裡來。
酒店房間逼仄,曲映秋嫌棄地四下看了看,沒坐下,就站在那兒,挎著包,雙手疊握在身前,問,“……你不打算回國工作?”
“不打算。”
方慈坐在狹窄的辦公桌後,對著筆記本螢幕敲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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