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為賦新詞強說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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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月一日。
新年,元夕。
趙梓駱從酒店醒來的時候,只感覺世界都完全不同了。
昨天豪擲四千萬,絕對音感已經生效,現在就連外面的汽車喇叭轉了幾個音他都分辨得一清二楚!
更誇張的是,收拾房間的服務員,對方說話在哪個音調上,都辨認得絲毫不差!
“太強大了!”壓下心中的興奮,洗漱完畢,打了輛車朝著華國詩詞協會開去。
元夕,華國傳統節日。
宣告著新年將至,是古代最大的節日。
道路兩側早已紅旗招展,燈籠懸掛。綠樹上掛滿了彩色燈帶。就連協會門口也是一樣,但更多了幾分書卷氣息。
兩幅卷軸做成的巨大對聯貼在門口,上聯:傳神一字千日工。下聯:驚人片語十年磨。
橫批:學無止境。
“好字。”趙梓駱由衷感慨,這字龍飛鳳舞,盡顯風骨。哪怕純欣賞,也感覺賞心悅目。
“李先成的字,一直都是不錯的。”一道聲音從身後響起,他轉頭一看,趙新民已經走了過來。
“小趙,好久不見。”趙新民大笑著伸出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走,大功臣。讓我好好帶你參觀參觀!”
被當成小輩了……趙梓駱無奈地看了一眼他身後一大群人:“他們呢?”
“協會會員,不用搭理。”趙新民臉色微沉,哼了一聲:“一天到晚好東西寫不出來幾首,就知道窮酸。”
“不誇張,你寫詞的功底,吊打50%的會員。”
“哦?剩下50%呢??”
“剩下50%是我。”
抱歉,打擾了。
沒看出來啊,這老頭還有這麼自負的一面?
看著兩人身影走入協會,一群人簡直呆住了。
“那是誰?”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不悅道:“小趙?是哪個雜誌的新人?年紀輕輕不知道尊師重道。”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搖了搖頭。
“柳總編,您沒必要和一個小孩子生氣。”身後一位男子笑道:“就是個會長看中的小輩而已。”
柳志成冷哼了一聲:“平時就算了,今天是元夕詩詞大會,一個新人看到這麼多前輩也不知道問好,一點教養都沒有!!”
他快步走了進去。
協會內部早已張燈結綵,燈籠高懸,宮燈溢彩。中央的主臺下放置著五十把太師椅,桌子上放著文房四寶,很有古韻。
他走到了座位旁,位置赫然就在趙新民旁邊。
此刻,趙新民正拉著趙梓駱介紹其他人。
“小趙,這位是白樺林。總檯的老闆。”
“白老師好。”
白樺林又高又胖,和他握手笑道:“你就是孔方?厲害啊……我們本來都做好收拾殘局的準備了。結果你居然一個人把他們頂回去了!”
趙梓駱不知道對方的具體職務,只能笑著回應:“就是運氣,主要是公司價碼開的高,動力比較足。”
看著兩人相聊甚歡,趙新民站了起來:“那我就先不陪兩位了,協會事情多著呢。”
“小趙,你玩兒好!”
打了個招呼,趙新民就朝著主臺走了過去。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忽然響起:“這位朋友,有些面生啊??”
趙梓駱轉過頭去,看向身旁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你好,我是孔方。”
“孔方?”柳志成彷彿想了很久,恍然道:“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倒是還不錯。”
還不錯??
趙梓駱目光眯了起來:“咱們見過?”
“呵……”不等劉志成功開口,白樺林笑著對趙梓駱說道:“建國一百年,我國所有天賦點都在軍事經濟科技上,國民的閱讀習慣還遠遠沒有培養成。”
“說人話就是,他們過得很艱難。”
柳志成深吸一口氣:“白先生,這裡是元夕詩會!”
白樺林理都不理他,翹起二郎腿,旁若無人地說道:“大家都在忙著工作,看書的人越來越少。大家都在網路上,實體書市場和死了沒區別。”
“出版的渠道就這麼多,大部分都集中在《倉頡》文學雜誌,圈子小了,自然容易一家獨大。”
趙梓駱聞香知雅意:“看來是我的不是了。”
“居然沒看到文學圈最大的山頭,簡直罪該萬死!”
白樺林哈哈大笑:“可不是?山神這就生氣了。”
他朝趙新民的背影抬了抬下巴:“不過這氣啊,不是對你。而是指桑罵槐,奔著別人去的。”
四周詭異地安靜。
所有人玩手機的玩手機,低頭的低頭。壓根不敢接一句。
柳志成的臉色漲成了豬肝色。
他萬萬沒想到,白樺林居然會為這麼個毛頭小子出頭!
更沒想到,一個受邀參加元夕詩會的外來人,居然敢在自己的地盤上頂撞自己!
“各位同好。”就在這時,主臺上的趙新民說話了。
“歡迎大家來到一年一度的元夕詩詞大會。”
“本次大會由華國總檯承辦,和往年一樣,有作品的朋友,可以用桌上的文房四寶寫下自己的作品。有一首,我們唱一首!”
“都是老朋友了,我就不多廢話,希望各位盡興!”
頓時,臺下的氣氛熱烈起來。
不少人躍躍欲試,十幾分鍾後,已經有不少詩帖從下面遞了上來。
趙梓駱仔細聽了幾句,就感覺頭暈腦脹。
全是現代詩。
不是說現代詩不好。
如果能寫出“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這種文字,現代詩是極其優美的。
可是。
明顯這群人水平不夠。
為了表達自己不畏懼困難,文學之心堅持到底,就是海燕和暴風雨。
為了表達思念和愛慕,就是月光玫瑰。
言志,抒情,都有。
但不夠。
七八首聽下來,讓他感覺百無聊賴。
“怎麼?不喜歡?”白樺林笑道。
趙梓駱緩緩點頭:“還不錯。”
高情商叫還不錯。
低情商就是這什麼勾八東西!
“還不錯?”柳志成忽然開口道:“那不知道孔方先生有沒有帶來自己的作品?也讓我們開開眼?”
趙梓駱抿了口茶:“沒有。”
柳志成呵了一聲,彷彿對方的回答在意料之中。
他淡淡看了對方一眼:“說起來,你也勉強算得上是作者。”
“想在文學圈混,譁眾取寵沒用。得有真才實學。”
“原來是這樣啊。”趙梓駱滿臉受教:“那我就拿點兒真才實學出來吧。”
白樺林本來想說什麼,但最終沒有開口。
這小子陰陽怪氣是有一套的。
他可不信對方會吃這麼低階的激將。
周圍的目光悄悄看了過來,趙梓駱挽起袖子,拿起毛筆,稍微想了想,立刻寫了起來。
“少年不識愁滋味?”
第一句,就讓柳志成目光微眯。
這個開篇引子,很不錯。
“愛上層樓,更上層樓……”
看到柳志成沒有開口,周圍的人也圍了過來。隨著趙梓駱的書寫,緩緩唸誦著。
毛筆字一撇一捺書寫著,伴隨著最後一句出來,所有人齊齊變了臉色!
“為賦新詞強說愁。”
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你!”柳志成猛然抬起頭,看向趙梓駱。
明明是文字。
卻像巴掌一樣,扇得他臉頰發燙。
這是地球宋代詩人辛棄疾的名詞。
上片說的是回憶少年時代的不知愁苦,所以喜歡登上高樓,憑欄遠眺。
少年時代,風華正茂,涉世不深,樂觀自信,對於人們常說的“愁”還缺乏真切的體驗。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最後那句“為賦新詞強說愁,”簡直是把今天的詩會數落得一文不值!
“怎麼?柳總編覺得不夠好?”
“或者……‘還不錯?’”
刷……柳志成的臉色變了好幾次,嘴唇都差點咬破了。
他可以私下說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還不錯。”
但他非常清楚,自己絕對寫不出這種名句來!
可現在大庭廣眾之下,他如果說這首詞的上片還不錯,那就是真正的有眼無珠!
“那兩句還真是他寫的?”
“怎麼可能!他才多大!”
從一開始,他就不相信心有靈犀的兩句出自趙梓駱之手!
身旁的白樺林眼睛都亮了。
他根本沒有看柳志成一眼,而是看妖怪一樣看向趙梓駱,嘴角慢慢翹了起來。
“厲害……牛逼!!”不知道是誰,忍不住低聲驚撥出來。
一語驚醒夢中人,所有圍觀者都抬起頭,看看詞,再看看人。
如在夢裡!
“我這幾十年……活到狗身上去了?”一位現代詩人愣愣地看著那行字,字不算好,甚至說略醜。
但上面的才氣風華,卻層層撲面!寶光四射!
趙梓駱提起毛筆,繼續寫道。
“而今識盡愁滋味。“
“欲說還休,欲說還休。”
“卻道天涼好個秋。”
上片四句是說少年時沒有嚐到愁的滋味,不知道什麼叫做“愁”。下片首句說“而今識盡愁滋味”,按一般寫法,接下應該描寫現在是怎樣的憂愁。
但是它下面卻重複了兩句“欲說還休”,最後只用“卻道‘天涼好個秋’”一句淡話來結束全篇。這是吞嚥式的寫法,有愁不能言,更顯愁滋味。
明明滿篇只有兩個愁字,少年愁,中年愁,愁緒卻藕斷絲連,牽扯不斷。無聲勝有聲。
“好詞……好詞啊!”白樺林最先反應過來,連連鼓掌,看向趙梓駱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小趙,你這詩詞造詣……簡直讓人歎為觀止!”
“別急。”趙梓駱第三次提筆,再次寫了下去。
這一次,是寫的標題。
“醜奴兒。”
“觀某總編有感,元夕詩會桌上書。”
全名是這樣的。
醜奴兒.觀某總編有感,元夕詩會桌上書。
這首詞本來的詞牌名就是醜奴兒。
但本名是:書博山道中壁。
現在醜奴兒加上後面的:觀某總編有感,這……就已經超脫普通罵人的範疇了。
如果是含媽量極高的罵人,那叫罵街。
如果是陰陽怪氣,那叫牙尖。
但最高水平的罵人,就是像現在這樣,大庭廣眾點著對方鼻子罵,可文采斐然,對方根本反駁不得!
刷刷刷……一道道目光齊齊看向柳志成,他的胸口急劇起伏,臉色從小龍蝦已經變成了煮熟的小龍蝦,呼吸都粗重了。
他想反駁。
可他根本寫不出同一個水準的詞!
“你……你……”他手指顫抖地指著趙梓駱,嘴唇抖了數秒,怒道:“毫無教養!”
趙梓駱滿臉不解:“怎麼了?柳總編?這首詞難道不夠好?”
“還是你對號入座了?”
想刀一個人的目光是藏不住的。
柳志成現在殺了趙梓駱的心都有!
文學素養的完全碾壓!
可是,這才剛剛開始。
趙梓駱拿起詞貼吹了吹,竟然朝主臺揚了揚:“這裡,有新詞!”
我要殺了你!!!
“給我放下!!”柳志成眼珠子都紅了,剛想衝過來,卻被白樺林攔住了。
“怎麼?有新詞就得全場公佈,這不是你們定的規矩嗎?”
“不行!!”柳志成猛然一聲大喝,這一下,全場都安靜了下來,所有目光都看向了這邊。
糟糕……該死!!
柳志成咬緊牙關,這首詞絕對不能放出去!
一旦流傳,他的名聲徹底毀了!
這一瞬間,他心中升起的不是後悔,而是濃濃的恐懼。
孔方……這人,不能惹!
論陰陽怪氣,他是認真的!
“孔方老師。”他終於擠出了笑臉:“這首詞我很喜歡,不如送給我如何?”
趙梓駱臉上洋溢著清澈的疑惑:“你喜歡醜奴兒?”
“我……是!!”
柳志成生生吞下一口逆血,微笑道:“之前是我不對,我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但孔方老師的詩詞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華國詩詞協會隨時歡迎您的到來!”
一道道目光,戳得柳志成坐立不安。
但他只能硬著頭皮頂下去。
“行。既然柳總編喜歡,就送你了。”
柳志成終於舒了口氣。
可還不等他想完,心再次提了起來。
“不過要記得收好啊。”趙梓駱似笑非笑地說道:“萬一哪天我想再看看,發現被丟了或者燒了。難免我發到網上,讓大家幫我記記。”
你……你無恥!
你不講武德!
柳志成滿臉微笑:“不會,我一定好好保管!”
“我還有點急事,先走一步!”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身影,白樺林大笑著拍了拍趙梓駱的肩:“你小子!”
“走,我知道個不錯的地方,我請你好好領略下燕京風光!”
“不看了?”
“有啥看頭?”白樺林撇了撇嘴:“看了你的詞,其他的更看不下去。我年年中途跑,老趙年年請我來。”
“記住,下次他再請你參加詩會,找什麼藉口都得推脫過去!”
那行。
趙梓駱跟著對方一路走出協會,上了輛計程車,七拐八拐,拐到了六環旁一座山上。
計程車順山而上,越到上方,積雪越濃。但一個轉彎,便是柳暗花明。
紅梅海!
連綿上百米的紅梅海!
積雪掩映之下,更襯托出紅梅的火熱。而梅花林中一棟古式建築挑閣飛簷,上書“信善坊”三個大字。
白樺林帶著趙梓駱輕車熟路地走到了建築前方。門口的服務員問都沒有問,只是恭敬鞠躬。
一路走上三樓。
閣樓非常大,僅僅是三樓都有兩百坪左右。窗戶洞開,放眼望去偌大燕京城盡收眼底,山舞銀蛇,銀裝素裹。憑空生出一種渺小之感。
“知道這裡是哪裡嗎?”找了個包廂坐下,白樺林問道。
趙梓駱搖頭:“景色倒是不錯。”
白樺林笑著指了指他身後。
他們現在正坐在窗邊,不過趙梓駱是背對著窗戶。
他轉頭一看,頓時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山下,是一片不知多大的宮殿群!
不……不只是山下,就連半山腰上,也有無數的寺廟,道觀,古代建築。
而且,這個宮殿群不是僅僅只有一種風格。
他竟然在裡面看到了漢唐時期的亭臺建築風格,和宋明時代的斗拱,徽派風格!
甚至還有民國時期的街區!
人如螞蟻,器械如泥塊……數不清的人川流其中,卻又井然有序。
“這是……影視城?”
白樺林抿了口熱茶,笑道:“沒錯,華國三大影視城之一——燕京影視城。”
“我帶你來這裡,是想請你看看我的劇組。”
他伸出手:“再次介紹一下。”
“白樺林,華國一級導演。目前就任於華國總檯。”
“我準備在這裡拍攝一部和華國詩詞有關的綜藝,之前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常駐嘉賓。不過……現在好像有著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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