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渺小的人，偉大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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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所籠罩的世界中，天空烏雲密佈，大海波濤洶湧，唯有那個宛如太陽般耀眼璀璨的光明，高懸於天上，成為了整個黑暗世界當中唯一的光源。

在那光當中，名為加百列的月球天君主高居在天空之上，好似君王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冷漠的俯瞰著身下的渺小人類。

“加百列啊，你能告訴我以神意嗎？”

望著面前的大天使，名為挪亞的人類抬起頭，視線當中只能看見無數的耀眼光輝和隱約的身影，照射的讓他幾乎睜不開眼，但他依然忍著眼睛的劇痛感，慢慢的說道。

“我意即神意。”

無數的耀眼光輝當中，隱約的身影不見變化，只是耳畔響起了一個淡漠的宏亮聲音，響徹於這個黑暗天地之間，好似滾滾雷霆。

天使是神的使者，自然所表達的也就是神意。

挪亞並不知道，天使向人類直接傳達神意，縱然是在近萬的歲月當中也罕有發生，而人類向天使詢問神意，更是要追溯到伊甸園的時代當中，可以說，挪亞此刻正在接受著後世宗教所夢寐以求的“天啟”，無數信徒眼中的至高榮耀。

不過，就算他知道恐怕也不會在意，此刻，他只想以自己身為人類的微弱力量，去做到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加百列啊，神為何要毀滅這個世界？”

挪亞努力試圖直視著面前的耀眼光輝，然後繼續說道。

這是他心中最大的困惑，也是最為強烈的疑問，為何，為何這個世界要迎來這場滅世大洪水？

“墮落的人類遍佈大地，邪惡的怪物橫行於世上，汙穢的世界，理應被清洗乾淨。”

而光輝當中，回應它的聲音淡漠依舊。

而聽著那淡漠的聲音，挪亞張大了嘴，帶有皺紋的蒼老瞳孔當中在微微顫動著，手抓緊了木質船板，因為過於用力，以至於手指當中滿是木屑、被割裂出傷口都渾然不覺，他死死咬緊牙，顯示出他內心當中此刻的劇烈波動。

“為何？難道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其他任何應該被拯救的生靈嗎？難道他們都應該死嗎？？？”

他張開雙手，望著頭頂那無限的耀眼光輝，望著那位看不清面目的天國君主，那猶自顫抖的聲音當中帶著絲絲的憤怒，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著，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那難以自抑的憤怒。

天使沒有立刻回答身下的渺小人類，而是彷彿沉默一般。

然後，挪亞的意識變的有些恍惚起來，他低下頭，茫然的環顧了四周，從左看到右，又從右看到左，目之所及，只有暗潮湧動的黑暗大海，只有那深沉陰暗的海水。

他望著面前的海水，唯有些許的海水湧動聲響起，然後死死地握緊拳頭，咬緊牙，艱難的說道。

“加百列……不……神啊，你看到了嗎……”

“死了……都死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靈……所有的生靈都死了啊……”

說著，這個名叫挪亞的人類搖搖欲墜著，最終無力的跪在了船板之上。

不管是什麼國家也好，不管是什麼城市也好，不管是人類也好，不管是怪物也好，或者是那些強悍無比的龍也好，又或者是那些熟悉的人們也好……所有的一切，都死了，都埋葬在了這場大洪水當中。

近萬年的歷史，無數的英雄豪傑、賢王先知，不管是善良還是邪惡的，不管是高貴的靈魂還是卑鄙的靈魂，不管是一切值得敬仰的還是應該被唾棄的……全部都伴隨著這場大洪水而埋葬了。

良久之後，頭頂只有一個淡漠的聲音緩緩響起。

“沒有一個值得拯救。”

挪亞低著頭，那從天上傾瀉而下的光明落在木板之上，極為耀眼，耀眼的……讓他感到有些冰冷。

他沉默了。

良久，老人緩緩抬起頭，望著面前無比璀璨的光輝，那老邁的瞳孔當中異常寒冷，一字一句的說道。

“就因為它們被視為不潔？”

“所有不信神的都當毀滅；所有不從神的都當毀滅；所有違背神意的都當毀滅；所有忤逆神意志的都當毀滅。整個世界都是神所創造的，一切不遵從神旨意的造物，都沒有必要存在。”

黑暗的天空當中，宛如太陽般耀眼的光輝當中，淡漠的聲音響起。

老人的胸膛在劇烈的起伏，他艱難的站起身，咬緊牙，那握緊成拳的手死死握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看著頭頂的光輝，看著那隱約的身影，他的眼神當中滿是怒焰。

“那麼……”

老人用手指直接指著頭頂的天使，指著那位地位尊崇的大天使、月球天君主，壓抑的憤怒令他的聲音變的扭曲起來。

“神！你是一個惡神！一個毀滅了世界的惡神！你不配得到我的尊敬！我詛咒你！唾棄你！”

頭頂的大天使，那始終微斂的眼簾睜開，從天使的眼睛當中投射出無數道火焰，落在海里、落在空中、落在船上，火焰燃燒之處，就算是海水亦隨之燃燒了起來。

但是，尚未等這位大天使採取什麼舉動，反而是空中響起了一個驚雷般的低沉聲音。

“悖妄。”

伴隨那個帶著失望語氣的低沉聲音響起，剎那間，地動山搖，天地再度改易，黑暗褪去，光明重新籠罩了世界。

彷彿日出一般，太陽再度出現了，那眾多的烏雲也隨之散去，明媚晴朗的天空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唯獨……

只有天空之上那無盡遙遠的一雙巨大眼睛顯現。

即使是在黑暗所籠罩的時候，在那天空之上也依然有兩個小星星顯現，但隨著黑暗的褪去，那哪裡是什麼小星星，分明是一對幽邃浩瀚的巨大瞳孔。

那對巨大的瞳孔彷彿是從無限遙遠的地方俯瞰這個世界一般，挪亞甚至能夠隱約看出那俯瞰世界的平靜瞳孔當中，有幾分失望之意，而在黑暗當中所出現的那幾根柱子，則分明是五根長短不一的手指……

整個世界，都只在神的掌心當中。

宏偉、浩瀚、不可思議、難以想象……眾多的描述詞彙都無法形容其萬一，在這無限宏偉的神面前，人類是如此的渺小，以至於都無法形成對比。

……

“哇哇哇……”

面對這不可思議的場景，年輕的兒媳懷抱當中，那嬰兒彷彿預感到了什麼一樣，放聲啼哭起來，成年的大人們，臉上都滿是震撼與恐懼，根本無暇顧及孩子的啼哭。

在這艘孤立於大海之上的大船之上，挪亞一家們根本無處可逃，再說，又可以逃到哪裡去呢？

俯瞰著掌心當中的星球，看著大海之上的那艘微塵般大小的船，那船上的渺小人類所能做的，也只是本能的靠攏在一起……神平靜的看著自己掌心當中的一切，無喜無怒。

整個世界都是神所創造的，如果造物不符合神的構想，又有何意義？不如毀去罷了。

唯一能夠阻攔這一切的只有那個黑暗之物，但它又豈會在意區區棋子的毀滅？不過是再創造出來就可以，區區棋子，無足輕重。

手掌開始緩緩合攏，彷彿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再阻攔這位神的決定。

然而……

“我在天上的父啊，你已經因我和亞當、夏娃的叛逆，處罰過了人類，難道還要因為我後裔們的叛逆，再處罰人類第二次嗎？”

幽幽的聲音並不大，但足以令這位天上的神聽見了。

神的動作為之停止……

水晶天宮殿之內，籠罩在光輝當中的神靜默不語。

海底神廟當中，高坐在王座之上，正閉目的黑暗之物意外的睜開眼，眼神當中第一次露出了驚詫之色。

而天空的大天使加百列，則皺起了自己眉頭……

只見在大船之上，面對著這位即將摧毀整個世界的神，挪亞一家瑟瑟發抖的抱在一起，年輕的兒媳們各自抱著或牽著自己年幼的孩子們，挪亞則抱住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們。

父親保護著自己的妻兒，母親保護著自己的孩子，祖父庇佑著自己的孫兒，在這位偉大的神面前，這些渺小的人類並沒有只想著自己，而是首先想到了試圖保護自己的孩子們，縱然他們的保護根本毫無意義。

而他們的外圍，一個本應該消逝的幻影，則張開了自己的雙臂，溫柔的環抱著自己的這些後代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