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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陣的罡風猶如刀子一般刮在夏連翹臉上,吹得她只能閉上眼,內心的震撼卻如同驚濤駭浪。

大腦裡卡帶一般的迴圈播放著方才這凌沖霄人首分離的畫面。

救命啊這什麼鬼畜畫面!她怎麼不知道凌沖霄這麼變態!

砍頭的畫面太血腥也太震撼,夏連翹這個時候的思緒也跟卡帶一樣,思考不能。

凌沖霄真的一劍把自己腦袋砍下來了?!

喉口彷彿被什麼東西堵住,雖然她知道這人驕傲,也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幻境幻相,算不得真,但做夢也沒想到凌沖霄竟然驕傲剛烈至此。

覺察到罡風稍稍平息,夏連翹這才忙睜開眼,耳畔傳來一聲熟悉的,彷彿隔世般的呼喊:“連翹!凌道友!”

一道利落的青衣身影朝自己奔來,露出李琅嬛焦灼又欣慰的神情。

夏連翹脫口而出:“李道友!”

李琅嬛上前將她通體檢查一遍,才問:“連翹你沒事吧?”

嗚嗚嗚女兒關心我,女兒心裡有我!對上少女誠摯關切的目光,夏連翹心中一暖,大腦裡凌沖霄那兇殘血腥畫面這才稍稍沖淡不少。

只是沒想到李琅嬛並不是一個人來的。跟隨李琅嬛而來的竟還有兩人,一男一女,女的小腹微凸,容色溫婉,男的眼高於頂,白麵冷眼。

夏連翹一愣,一下子就叫破二人身份,“鄭夫人?鄭道友?”

這二人正是昔日在陳府有過一面之緣的鄭氏夫婦。

李琅嬛在一旁主動為她解說:“鄭夫人與鄭道友是在連翹你們被吸入鏡中不久之後趕過來的,剛剛好險有二位道友相助,幸得鄭夫人照看陳持風,我們才能全力對付蕭凌波。”

鄭夫人上前一步,溫和地點點頭,“抱歉,我與夫君來得晚了。夏道友與凌道友可無恙?”

破妄鏡破碎。

一道光華倏然飛出,凌沖霄負手而立雲頭,道氣渾然,仙氣翩翩,容色冷淡如初。

少年將目光往那惡蛟身上一落,旋即又看向憑虛而來的白濟安,眉眼淡淡道:“白道友。”

白濟安微微一笑,與他並立在雲頭。

若論心高氣傲,白濟安未嘗不比凌沖霄要少,只是苦於二人修為差距,一直未曾表露出來。

如今先突破明道境,再悟得御氣騰雲之法,只覺心中塊壘頓消,一掃心中鬱氣,自不願屈居人下。

凌沖霄的目光並未在白濟安身上過多停留,很快便又看向傷痕累累的蕭凌波。

少年白衣如雪,劍氣凌人,形容平靜,言辭冷徹,“惡蛟,就由我來會你一會吧。”

從被白濟安一劍穿過肩頭,到凌沖霄忽然破鏡而出,這一切發生得太過倉促,蕭凌波失聲:“你怎麼破開的這破妄鏡?!”

凌沖霄道:“此鏡震動,我與李琅嬛白濟安裡應外合,合力劈開此鏡。”

“不、不對,”蕭凌波嗓音沙啞,厲聲道:“小子你還做了什麼?!”

蕭凌波喃喃,“你動手殺了自己?!”

“你動手殺了自己?”話到此處,蕭凌波早已有所猜測,嗓音幾乎癲狂迷亂。

少年眉眼淡漠,這才開口,“不錯。”

聽到這裡,夏連翹這才隱約意識到,蕭凌波的心魔好像跟“陳玄之死”有關。

凌沖霄的驕傲讓他寧願自戕也做不出殺妻證道的小人行徑,同時也已隱隱覺察到蕭凌波的心魔為何。

而恰巧此時破妄鏡震動,以防萬一,凌沖霄還是留了一道劍氣,與白濟安和李琅嬛裡應外合,不顧根基受損,也要強行衝破仙器帶來的限制。

事到如今,就算蕭凌波再恨又如何,到了這一步,她已是真正的強弩之末。

凌沖霄亦是心知肚明這點,神情淡漠,不與她計較。

夏連翹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看著半空中那道白衣人影。

揹著海底的水波光,臨空而立,光華朦朦,隱約間,猶如神人。

動了動唇,她還是收回腳步,一聲不吭地緊抿唇角。

本來以為自己從開始到結束都能儘量保證一個旁觀者的健康心態,但看到蕭凌波這麼狼狽的模樣,可能是方才鏡子裡跟她同感,夏連翹看著還是有點兒於心不忍。

可她就算這個時候開口替蕭凌波求情又能怎麼樣?已經來不及了。

別犯聖母病了,夏連翹在心裡一遍一遍告誡自己。

蕭凌波必須死,她如果不死,那些像陳瑛那樣的,枉死的童男童女呢?又有誰還他們一個公道。

蕭凌波是切切實實的,殺了他們的。

這是個可憐的反派,但她的可恨也毋庸置疑。這也是為什麼這段劇情全程跟下來她一直沒主動開口發表什麼看法,沒企圖參與劇情改變劇情的原因。

再說了,就算她真開口,凌沖霄當真會給她這個面子嗎?

在鏡子裡相處那麼長時間,如今回頭一看,鏡中歲月竟恍若隔世。

仰頭看著天邊那道沖霄的白衣身影。

夏連翹嘆了口氣。前腳還是“枕邊人”,後腳對方就上天了,真·字面意義的“上天”。從來沒意識到她跟凌沖霄之間的差距竟然會這麼大,猶如天塹。

在鏡子裡的時候她還能把他當隊友,作死調戲一兩句,但也僅限於在鏡子裡,回到現實世界,凌沖霄還是那個矜傲冷淡,將一切皆不放在眼底的少年劍仙。

他不會給她這個面子,她在他那兒恐怕連面子都沒,根本掛不上號。

不過就算她不開口,也會有人替蕭凌波開口,夏連翹看了一眼身邊的鄭夫人。

正當凌沖霄這一道劍氣行將落下,一道淡紫色的身影果不其然擋在蕭凌波面前,叫道:“道友且慢!”

凌沖霄適時停手,平靜地看向鄭夫人。

“丹娘!”鄭道人似乎也未料到鄭夫人會這麼直接衝上去,面色一變,忙化光追去。

鄭夫人朝凌沖霄點點頭,轉向蕭凌波,臉上有不忍之色:“實不相瞞,道友,這惡蛟乃是我夫君一位故友,不知道友能否饒她一命——”

何止鄭道人、白濟安等人未料到鄭夫人的動作,就連蕭凌波也露出個驚愕的表情,但旋即又轉變成狂喜。

她並不記得自己何時認得這兩位道人。

人被逼到絕路,不論如何,也要孤注一擲,搏命一試。蕭凌波心念一轉,看向鄭夫人的眼裡閃過一抹狠毒之色。

何不挾了這女人再試一試?

當下,豁力再將玄功運轉,袖中指尖不動聲色下壓,催出一道幽藍色的浪潮,朝鄭夫人裹去!

鄭夫人本就全心全意地地在同凌沖霄交涉,哪知蕭凌波猝然暴起發難,還沒回過神來,就被這道浪潮一挾一裹,落到蕭凌波手上。

凌沖霄不知為何竟未來得及回援,就這麼目睹鄭夫人驚慌失措地被一道水光裹挾而去。

五指扣住鄭夫人脈門,蕭凌波嘶聲道:“小子,你若識相我勸你快快放我離去,否則我殺了她!”

“鄭郎!”鄭夫人心知莽撞,早就嚇得魂飛天外,驚懼之下,一雙杏眼不知所措地看向鄭道人,淚水如珠滾落。

白濟安與李琅嬛也未料想到會有這番變故,驚愕之餘,忙全神貫注,各自戒備。

“蕭凌波,你快放了丹娘!”鄭道人追之不及,只能眼看著鄭夫人落在蕭凌波手中,面色遽變,拂塵一催,一道青色煙氣飛出!

如今鄭夫人便是她的救命稻草,蕭凌波哪肯如願,“我放了她,有誰放過我?”

鄭道人急催煙氣,“事已至此,你還要執迷不悟嗎?”

青煙猛長,竟如有生命般,泛著瑩瑩的綠光,越長越大,團團蓋蓋,重若千鈞,迎向幽藍色的浪頭,竟將無形的潮水裹住,一點點倒逼覆壓回去。

蕭凌波幾乎立刻就被壓得五臟受損,嘴角淌下一道鮮血出來,饒是如此,依然不肯放開手上的鄭夫人。

李琅嬛心裡焦急,心念急轉:“蕭凌波!鄭夫人替你求情,你卻恩將仇報,她不過入道境的修為,你快把鄭夫人放下,我來給你做質。”

白濟安冷喝:“琅嬛,這蛟妖本性歹毒你休要天真!”

五臟寸寸破裂,蕭凌波渾身浴血,大笑道:“我便是本性歹毒又如何?要怪也只怪這女人太過蠢笨!”

鄭道人痛道:“丹娘替你求情,你不知恩圖報也罷,竟還反咬她一口。”

蕭凌波笑:“你可曾見過毒婦從良的?”一面笑,一面咬牙與鄭道人相抗,腳下也因為這千鈞重力,壓進泥土數寸,卻不肯露出半分可憐神態,“說什麼故人!我與你們夫婦素不相識,何須你們來替我求情?!”

此話一出,鄭道人倏忽將指一點,收回煙氣,反手往臉上一抹。

那生硬得像是描畫上去的“人臉”竟被硬生生撕扯下來,露出一張蒼白瘦削、冷淡的臉來!

眾目睽睽之下。

“窈娘。”對上蕭凌波驟然一縮的瞳孔,鄭道人,或者說,陳玄嘆說:“收手吧。”

窈娘。

這是蕭凌波的小字。

目睹這抓馬的一幕,夏連翹微微一愣,內心不自覺湧起一股“終於來了”的感覺,各種複雜的情緒混雜在心頭,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滋味。

就像第二隻靴子終於落地,劇情終於還是推到了這一步。

這鄭道人,正是當年殺妻證道出走之後的陳玄。

而整件事情的真面目甚至要比“殺妻證道”這四字更為殘酷。

陳玄殺妻出走之後,非但沒能證道,反倒一顆道心破碎,整日渾渾噩噩,浪跡街頭。

直到有一日,他遇到鄭夫人,鄭夫人的出現極大地改變了陳玄。

這是從來冷淡寡情寡義的陳玄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嚐到動情的滋味,也因為鄭夫人,陳玄重新振作,棄了無情道改修有情道。

造化弄人,事情的真相就是這麼殘酷。

任憑蕭凌波之前如何卑微討好,也不過只換來陳玄冷淡的目光,但陳玄卻因為鄭夫人那個命定之人的出現改修了有情道,甚至成了目前這個對夫人百般溫柔小意的好丈夫。

二人夫婦同修,成就一對附近遠近為名的俠侶道侶,陳玄也未曾再回過陳府。

如此百年之後,二人因緣巧合遊歷到陳郡附近,聽聞東海有惡蛟作祟,每隔十年便要陳氏子孫一條性命。

陳玄才意識到這惡蛟或是蕭氏,這才趕過來了結這一樁陳年舊怨。

縱觀蕭凌波這一生,情之一字,唯“求不得”最摧人心肝。

第25章

蕭凌波,小字窈娘,這名字和小字都是她還小的時候,村頭的教書先生替她取的。

村裡人不識字,大家都一樣貧苦,每次誰家生了孩子都會抱過去找村裡最有文化的教書先生取個好聽又吉利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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