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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曳望著郎士亭道:“你還真是處心積慮,我最近這段時間在練字。”
“臨戰脫逃,深負*望,貶為旗人,再不敘用,這十六個字確實是我寫的。”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同樣也是我寫的。”
這話一出,郎士亭心中得意。
皇帝的臉色頓時變得無比難看。
蘇曳道:“但這兩段話,不是連在一起的,而是完全分開的。”
“前者,是皇上給我的聖旨。後者,是皇帝當年對先帝的應答。”
“當年先帝同時問皇上和恭親王,如何理政。”
“恭親王說要革新,甚至要向西洋人學習先進之法。而當時皇上說要保守國策,謹守祖宗之法,若是祖宗之法隨便都可以改,豈知不會被後面繼位者篡改,始作俑者,其無後乎,就來源於此。”
“之後,皇上將這此應對寫成了文章。”
“臣一邊練字,一邊學習皇上的聖諭!”
咸豐和在場少數臣子開始回憶,還真有這麼一篇文章。
而且咸豐當時就是靠這個保守方略贏得儲位的,道光帝雖然更喜歡奕訢,但害怕他瞎折騰,所以選擇了保守的奕詝。
只不過,這保守方略也不是奕詝自己的,而是杜受田一手炮製,因為他看出了道光帝的隱憂。
在廣東商會要造戰艦,造蒸汽機引入洋人一事,被道光帝嚴厲斥責一事上,就可以判斷他的保守思維。
而卓秉恬就沒有看出皇帝的心思,還一門心思要讓奕訢搞革新,以至於丟了大位。
郎士亭道:“雖然皇帝的聖諭中有這八個字,但是你將它和前面皇上聖旨連著一起寫,就是心懷怨恨,詛咒皇上,詛咒我大清國。”
蘇曳道:“我剛才就說了,前面十六個字和後面八個字,根本就不在一張紙上。”
郎士亭高舉道:“這不是一張紙又是什麼?明明在一張紙上,而且在那兩個字上,還重重加粗了。”
說罷,他將這張紙高高舉起,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完整的一張紙。
蘇曳道:“很簡單,你們分別把兩張紙裁剪下來,重新拼成了一張紙,把兩段話強行拼在一起。而且那兩個字,是你們故意加粗的。”
郎士亭道:“證據確鑿,你狡辯也是無用!”
蘇曳道:“是不是狡辯,找來一盆熱水,把這張紙放在裡面泡一泡,也就知道了,你們用漿粘接兩張紙,我豈能不知?”
頓時,太監增祿目光望向皇帝。
皇帝點了點頭。
從內心深處,他不願意相信的。
倒不是因為對蘇曳尤其信任,而是因為他好不容易對一個人產生了好感。
已經投入情緒成本了。
片刻後,太監增祿端來了一盆熱水。
所有人目光望著郎士亭,伱敢把這張紙放在熱水裡嗎?
如果是米漿粘結,被熱水一泡,就可以輕輕扯開,甚至自動分開。
如果是偽造拼接的,那斷然不敢泡進熱水的。
結果,郎士亭沒有絲毫推脫,直接把這張紙放在了熱水中。
整整等了一會兒,這張紙依舊沒有裂開的痕跡,增祿在水中稍稍用一點點力量,也沒有扯開。
御史郎士亭無比興奮,聲音都尖嘶了幾分。
“蘇曳,你還有何話可說?!你還有何話可說?”
接著,郎士亭朝著皇帝叩首道:“皇上,請斬殺蘇曳。”
蘇曳道:“不必著急,增祿公公您懂裝裱嗎?”
太監增祿道:“那自然是懂的。”
蘇曳道:“那您看看,這張紙是不是有三層,上面和下面,都有薄薄的一層?被熱水泡了之後,上面和下面那一層透明薄紙就可以撕扯下來。”
增祿再望向皇帝。
其實,不用看了。
因為郎士亭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儘管他拼命想要隱藏這個表情。
皇帝再點了點頭。
增祿小心翼翼地操作,果然被熱水泡了之後,這張紙分成了三層,上面撕下了一層,下面也撕下了一層,留下中間這一層。
都不用扯,直接就散了。
果然是先裁切,後拼接起來,然後用兩張透明薄紙一夾,找最高明的裝裱師傅,將三張紙裝裱粘合在一起,形成完整一張。
近乎天衣無縫。
皇帝冷冷的目光望向了郎士亭。
御史郎士亭跪下,道:“皇上,蘇曳練字的時候,別的不練,偏偏練這些字,就是心懷叵測,就是其心可誅。”
這就是文字獄了。
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
但不得不說,這確實給皇帝心中留下了陰霾。
至少,朕的這個傷疤,今天被活生生撕開了,鮮血淋漓。
經過這一著後,外面還不知道如何編排朕。
皇帝已經不耐煩了,想要結束今天的這一切了。
蘇曳知道,當然不能就這樣結束了。
懿嬪,你那邊已經懷孕,還要藏著掖著到什麼時候?
他頓時上前一步道:“雖然高宗皇帝曾說,什麼五行國德,子虛烏有。但億兆百姓,依舊將大清視為水德。”
“我朝入關定鼎天下之後,天氣溫暖,雨水增多,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所以視為水德也理所應當。”
“前幾年,北方屢屢大旱。而今年入夏以來,雨水前所未有之多,幾乎天天打雷下雨。”
正說話間。
“轟隆隆……”
外面又響起了悶雷。
蘇曳道:“今年天降甘霖,一改往年。是皇上恩德感動上蒼,百姓盼皇上誕下皇嗣如同大旱之日渴望甘霖,如今甘霖已降,皇嗣降臨就是遲早的事情,或許已經降臨也說不定?”
按照歷史,懿嬪此時懷孕超過一個多月了,明年春天載淳就要出生了。
當然,因為蝴蝶效應,這一點是可能被改變的。
但是,根據惠徵那天喝酒之後的言語,基本上確定了此事。。
懿嬪之所以不敢聲張,一是因為前幾日和皇后鬧了大矛盾,擔心被害。
二是因為孕期太短了,而且上一次月事還是有一丁點的,所以懿嬪也不敢肯定,當然這秘辛蘇曳是不知的。
皇帝抱有太大的期待了,萬一報個假喜,那後果就更嚴重了。
聽到蘇曳的話後,皇帝內心頓時湧起了一絲希望。
雖然有一點牽強附會。
但是,皇帝真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作為一個皇帝,擁有子嗣實在是太重要了。
以上一代慶王為例,因為沒有子嗣,只能過繼奕彩繼承王位。而奕彩也沒有子嗣,急迫之下,在喪期納妾,以至於被革去了王爵。
一個慶王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皇帝?
不過,皇帝也沒有聲張,而是朝增祿使去一道眼色。
太監增祿飛奔而出。
他去太醫院尋最近診脈記錄,原本太醫院到後宮集體診脈要三天之後,索性直接提前了吧。
接下來,咸豐就顯得心不在焉了。
眾臣也非常默契,將彈劾蘇曳一事放在邊上。
開始上奏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
皇帝一開始還在聽,後面索性也不聽了,頻頻望向外面,等著增祿回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只見到一個人影飛奔而來。
皇帝心臟一跳,湧上期許。
這,這好像是增祿的身影?
他是從前面跑進來的,而不是從後門悄悄進來,這……這代表著有好訊息?
真……真的有好訊息嗎?
太監增祿飛奔而入,距離好遠,直接跪下,膝行好幾米。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懿嬪已經懷有龍種,滑脈明顯,應該有一個半月以上了。”
蘇曳趁機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文武百官,紛紛跪拜,齊聲高呼。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我大清後繼有人了。”
“臣恭賀皇上天大之喜!”杜翰等人放聲高呼:“皇上仁德,終於感動了天地,自此之後,我大清江山將風調雨順,中興在望!”
咸豐整個人彷彿要歡喜得炸開了一般。
朕有子嗣了!!!
皇子也好,皇女也罷,都可以,都可以。
這證明,朕是可以的,沒有問題。
當然最好是皇子。
頓時間,皇帝望向蘇曳的目光充滿了好感。
雖然這件喜事過幾天例行診脈的時候也會知道,但今天因為這一場風波而提前知曉,也是頂好的。
就好像有一種感覺,蘇曳是福將,只要他出現在朕眼前,就有好事?!
唯有御史郎士亭,整個人癱倒在地上,無法動彈。
足足好一會兒後,他才爬起來高呼:“臣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但全場看郎士亭,如同看一個死人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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