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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著捨去一宗祭煉多時的寶物,也要將靈臺寺上下重創,如此睚眥必報,性情何其頑劣!圓象怒極反笑,一步跨出,如流星墜地,黝黑的肌膚隱隱泛起一層暗金色,動念間已將“金剛不壞之身”催發到極致,骨節噼啪作響,氣力隨之節節拔高。
“金剛不壞之身”乃佛修之祖迦闌所創。其人出身微寒,少年時曾在道門修持,但修道並非一味下苦功,法財侶地缺一不可,再加上迦闌資質平平,只能退而求其次,按照體修的路數,以外物熬煉皮肉筋骨,所需資糧又每每湊不齊,事倍功半,見效甚緩。道窮則變,迦闌轉而投入佛門,跌跌撞撞,輾轉多寺,夏土待不下去,便去往西域,在一座小廟裡當個伙頭僧,偶然得了半卷殘經,名為《金剛不壞經》,閒來無事依法修持,居然就此開了竅,奠定來日飛昇的根基。
《金剛不壞經》本意是將肉身煉成無堅不摧的法寶,一來安放神魂,二來降妖伏魔,迦闌修持有成,一身鋼筋鐵骨,手撕虎豹,罕遇敵手,足跡踏遍天下,造訪諸寺,遍閱藏經,卻始終未能找到全本。找不到全本,佛法日益深厚,迦闌起意自行補全《金剛不壞經》,耗費數甲子心血,脫胎於《金剛不壞經》,卻自出機杼,創出一門全新的佛門神通,修成“金剛不壞之身”,由外及內,渾然如一,幾近於不死不滅。
及至飛昇天庭,迦闌深感勢單力薄,播撒機緣,接引下界後輩來到天庭,彼輩無一例外,俱因“金剛不壞之身”立足,其他佛門神通等而下之,不足為恃。天庭下御十界,十界佛修俱有共識,“金剛不壞之身”乃佛門第一神通,也是通往天庭的攀登之梯,資質機緣不及於此,才退而求其次,專修其他佛門神通。圓象自幼出家靈臺寺,生俱宿慧,乃千年難得一見的佛門奇才,短短百餘年就修成“金剛不壞之身”,又耗費百餘年打磨至圓通無隙,為迦闌接引飛昇天庭,成為他的左臂右膀。
申元邛修持“食餌術”與“拔山訣”,筋骨強橫,力大無窮,有心掂掂對方的分量,當即踏上半步,托起臨湖銅殿朝圓象砸去。虛空中捲起一道道亂流,天地相合,將圓象困於原地,他心中暗暗稱奇,提起右臂橫掃而去,一聲巨響,如金石交擊,胳膊紋絲不動,腳下大地卻不堪重負,方寸山裂開一道深及山腹的溝壑,土石滾滾墜落。
臨湖銅殿如此沉重,卻被他一臂抵住,不得寸進,申元邛心下了然,以往橫掃硬砸,所向披靡的種種手段,壓制不了“金剛不壞之身”,反為對方修持的神通路數所剋制。圓象鬆了鬆筋骨,吐出一口濁氣,怒喝道:“好!你這賊子,有幾分力氣,也吃灑家一拳!”說罷,收回右臂,提起拳頭狠狠砸去。
申元邛將臨湖銅殿往前一送,拳殿相交,巨響中一股巨力湧來,直有開天闢地之威,千鈞一髮之際,他以神念輕輕撥開禁制,將這一拳所蘊含的偉力納入洞天內,猶如暴風雨降臨於淵海,掀起驚濤駭浪,卻漸遠漸弱,最終只剩絲絲漣漪。
圓象“咦”了一聲,只覺一拳打在棉花上,全然不受力,周身血氣翻湧,不覺皺起眉頭退後數步,凝神望向那一座數尺高的銅殿,心中犯起了嘀咕,“古怪!那銅殿有古怪!”他初入天庭時,佛修一脈羽翼未豐,全靠雙拳打出來一片天,他頻頻與道門印證手段,仗著“金剛不壞之身”,硬撼諸般法寶不落下風,可謂頗有心得,卻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銅殿。
靈臺寺方丈印禪率一干僧眾緊趕慢趕,堪堪趕到方寸山,遙遙望去,卻見廟宇蕩然無存,山頭如被犁了一遍,面目全非,心中猛一沉,兩行老淚淌下臉龐,心神失守搖搖欲墜,他終是晚到了半步!眾僧忙將方丈扶住,一時間驚慌失措,進退兩難,監院印慧忽然指向廢墟,匆匆道:“方丈師兄,可是祖師親身降臨此界,降妖除魔?”
印禪聞言微微一怔,凝神望去,卻見棲凡觀觀主申元邛手託銅殿,與一僧人對峙,那僧人身形高瘦,眉眼不怒自威,非是旁人,正是前一代飛昇祖師圓象。印禪稍鬆一口氣,又搖了搖頭,暗暗嘆息,方寸山不再,靈臺寺已毀,僥倖逃過一劫的僧眾不知散落何處,他有何面目去見祖師?更何況——他目睹圓象猱身而上,雙拳連環,如雨點般砸在銅殿之上,嗡嗡噹噹響徹雲霄,申元邛巋然不動,寸步不退,令他感到陣陣心寒。靈臺寺究竟得罪了怎樣一個凶神惡煞,連祖師都未能將其輕易拿下。
圓象連出十餘拳,拳拳正中銅殿,聲震天地,移山拔海的偉力卻拳拳落在空處,不知所蹤。勢均力敵,誰都奈何不了誰,圓象驀地收手,不再白費氣力,瞪了對方半晌,恨恨道:“灑家且問你,為何毀我寺廟,殺我僧眾?”
申元邛哂笑道:“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靈臺寺方丈攻打我棲凡觀,我便掘他的廟,壞他的佛,倒要看看,夏土還有誰敢欺上門來!”
圓象瞪了他半晌,伸手一招,方丈印禪周身一輕,拔地而起,橫掠百餘丈,徑直飛上山頭,跌落於祖師跟前。他雙掌合十,正待行大禮,卻被圓象輕輕托起,雙膝跪不下去,只得低頭唸了句“阿彌陀佛”,道了聲“印禪拜見祖師!”
圓象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灑家且問你,靈臺寺可曾攻打棲凡觀?”
祖師跟前不敢打誑語,印禪道:“申觀主殺戮太盛,危及夏土萬千修士,佛道二門聯手圍剿棲凡觀,印禪應龍象寺方丈空藏之請,率若干僧眾同往,得聞噩耗,匆匆趕回方寸山,臨去時棲凡觀仍安然無恙。”
圓象強行壓下胸中怒火,向申元邛道:“靈臺寺方丈及時撤回,並未動棲凡觀一草一木,閣下卻毀了灑家的寺廟,又當如何理論?”
申元邛道:“靈臺寺既然攻打我棲凡觀,那便刀兵相見,不死不休,兩軍對陣無所不用其極,有什麼可理論的!印禪方丈,我且問你,靈臺寺落得今日的下場,可是咎由自取?”
印禪沉默不語,當年他親自到訪棲凡觀,與申元邛有一面之緣,客客氣氣相談,並沒有撕破臉,只是萬萬沒料到,恰逢其會圍剿棲凡觀,竟是捅了馬蜂窩,惹來如此凌厲的反擊,一時心中無比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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