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節 佛度有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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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巫輕肥之後，有機會執掌根本法則，脫穎而出的上境大能,有如來、契染、雲霄子、趙元始諸人，魏天帝煞費苦心，將元邛道人、大陵五、溼人頭一一遣出，指點彼輩修持，結下善果，提前掃去潛在的隔閡。無論“玄元天”或“妙元天”，鎮道之寶都低人一等，不被諸位上尊大德視作同道，平添芥蒂，有害無益，魏天帝決意掃除積弊，在“虛元天”,不問出身來歷，只論道行神通。

元邛道人、大陵五、溼人頭先後離開“陷空境”，一去不返，杳無音訊，魚玄機隱隱察覺魏天帝的用意，心中有些猶豫，要不要主動請纓，出一份力，結一分緣,引以為羽翼。然而她審時度勢，最終還是打消了念頭，她的出身根腳太過敏感，難免惹人忌憚，太過招搖，就算魏天主寬宏大度，無妄子、革真人、渾天老祖也不會放過自己。

她整日介坐鎮虛龍殿，非得天主召喚，寸步不離，汲取“陷空黑日”的偉力，潛心修持，其餘種種不聞不問。巫輕肥初來乍到，主動登門拜訪，立於虛空殿外良久，無人傳訊，心知這位魚道友不願與他交接，只得悻悻而歸。

“虛元天”內歲月靜好，歲月靜好之下暗流湧動，如來、雲霄子、趙元始各有各的機緣，唯獨契染孤身一人，落於一處荒蕪的地界，名為“瑞法”，踏遍山與海、塵與土，沒有見到半個生民，只有一些愚昧的野獸，彼此廝殺爭鬥。

契染修持涅槃法則，度化有緣，傳播佛法，乃是壯大法則的第一步，然而野獸終究只是野獸，不曾開智，與佛法無緣。這是魏天帝給他的考驗，契染思忖良久，記起“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舉之；將欲取之，必固予之”這幾句金玉良言，心中有了主意。

當年劫餘大德遺下一截神佛殘軀，落於深淵極北冰川中，瓜分此物之時，契染截留下少許血氣，滿打滿算不過一掌之數。他修持涅槃法則，對此毫不珍惜，先後賜予樓枯河、白毛屍犼、重元君等人，如今手頭已無有剩餘。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契染只得誠心禱告，向魏天帝求援。

忽忽過得數月光景，天象驟變，烏雲滾滾橫亙萬里，天地動盪不寧，界壁豁然洞開，一隻大手探將出來，輕輕一撥分開彤雲，手掌厚實，五指又粗又短，像一根根皺巴巴的胡蘿蔔，笨拙地一彈，飄落一縷血氣，嫋嫋冉冉落於契染手中。

大手縮了回去，片刻後彤雲散去，天地回覆了清明。契染長舒一口氣，渾身僵硬，腿腳酥軟，像根爛木頭一般搖搖晃晃栽倒在地。他心下了然，此番賜下血氣的乃是一位上尊大德，繼劫餘之後執掌血氣法則，立於諸天萬界之上，在對方眼中，自己也只不過是根爛木頭。

不過魏天帝還是對他有所期許，並沒有放任不管，有這一縷血氣，省去他無數水磨工夫。

契染注視片刻，將手一撒，血氣層層漾開，轉瞬消失於天地間。瑞法界如被狠狠抽了一鞭子，咆哮著甦醒過來，山海間的鳥蟲魚獸一一化作下層魔物，彼此爭鬥吞噬，血氣錙銖積累，靈智頓開，變得人模人樣，自立為此界的主人，廝殺之餘也呼朋喚友，廣招羽翼，有力的出力，有腦子的出腦子，乃至於鉤心鬥角，合縱連橫。

深淵最初的舊事在重演，假以時日，法則漸次壯大，或許會有血氣主宰脫穎而出。然而契染等不到那一刻，他再次行走大地，尋找合適的人選。

血氣侵蝕生靈，對那些野獸來說，如魚得水，一拍即合，但要找到有慧根的佛門種子，卻不是件容易的事。契染遵循冥冥中那一線天機指引，不緊不慢，不急不躁，行走在瑞法界的山河大地，這一日來到一條大河旁，忽然心有所動，舉目望去，只見河畔沙灘中倒了一頭瘦弱的魔物，半身埋在淺灘裡，瘦得皮包骨頭，灌了滿肚皮汙水，脹鼓鼓，顫巍巍，還剩下一口氣。

相逢即有緣，沒有早一步，也沒有遲一步，契染上前將他拖離淺灘，仔細打量了幾眼。與那些野獸般的下層魔物相比，他看上去眉清目秀，有那麼一點文雅的氣質，然而血氣相爭何其慘烈，文雅無異於軟弱，於生存無補。

契染伸手在他肚皮上一掀一按，汙水從口鼻中湧出，那魔物嗆得連連咳嗽，掙扎著扭轉頭，哇哇吐了個昏天黑地。待他吐完腹中汙水，早已涕淚交流，不過那並非因為傷心，而是嗆得難受。

那魔物抬起乾柴一般瘦削的胳膊，抹去眼淚鼻涕，抬頭看了契染一眼，吃力地爬起身來，人模人樣行了個禮，咿咿呀呀說了幾句。契染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頭頂，那魔物渾身一震，腦中豁然開朗，數度張口又合上，急得滿頭大汗，掙了半天終於掙出一句囫圇話，結結巴巴道：“多謝……上師……相救……”

契染點點頭，隨意問道：“你可有名字？”

那魔物苦笑一聲，一邊想一邊道：“小的……叫瘦木……能活到今天……全憑運氣……”

契染道：“為運數所鍾，也是一種才能，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那魔物搖頭道：“吃了上頓……沒了下頓……只能灌一肚皮水……”

正說話的當兒，一頭魔物從上游慢慢走來，身高馬大，魁梧如熊，兩隻小眼珠閃動著刺眼的血光，舔了舔嘴唇，加快腳步奔上前。“瘦木”頓時緊張起來，心急慌忙道：“上師……小心……那廝不懷……好意……”

那魔物越奔越快，大步流星，雙掌拍打著胸脯，咚咚作響，張開嘴露出尖利的獠牙，饞涎滴滴答答，咆哮著撲上來。“瘦木”搖搖晃晃站起身，張開雙臂，奮不顧身擋在契染身前，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自己在做什麼。

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契染抬起手輕輕一指，那魔物雙腿齊斷，重重撲倒在地，腦袋剛好磕在一塊石頭上，破了個大窟窿，腦漿迸流，一條命去了大半。“瘦木”愣了一下，嚥了口唾沫，彎腰抱起一塊石頭，重重砸在那魔物的腦殼上，連砸三五下，這才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