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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耶這一道神通名為“血氣遺蛻”,可棄也可收,遺蛻中深藏一縷法則之線,細若遊絲,微不可察,倉促間難以徹底煉化,只要殘留一絲氣機,便可死灰復燃。秀禾道人一時不察,竟中了迦耶的算計,釜底抽薪,噬臍莫及,非但駐世之身被打滅,連帶本源亦折損大半,焚天之火如風中之燭,隨時都會撲滅。他性情極為果決,當斷則斷,一見事不可為,殘焰閃動,已遁出千里之外,氣息縹緲不可尋。
迦耶面無表情,扭頭目視昊天,毫不猶豫掀起法則之力,狠狠壓去。才出虎口又入狼窩,昊天搖搖晃晃站起身,逼出最後一分血氣奮力抵擋,勉強撐開薄薄一層血氣神域,承受驚濤駭浪的拍擊,命懸一線,苦不堪言。然而令迦耶詫異的是,明明大佔上風,卻始終不能撕開最後一層昊天神域,將對方一舉擊潰,冥冥中似乎有一雙神秘的手從旁相助,將驚濤駭浪撫平作和風細雨,為迦耶續命。
迦耶稍加琢磨,從適才所見魔神之相猜到了幾分,極北冰川深處,深淵始祖一截殘軀,昊天煉化無量血氣,得其衣缽傳承,才有今日的底氣,若非焚天之火橫插一槓,單打獨鬥,不知要耗費多少手腳,才能將其拿下。不過強弩之末,他也撐不了多久了,迦耶一步步踏上前,法則之力凌厲如刀,沉重如山,將神域連同生機一分分抹去。
昊天眼前一陣陣模糊,意識忽然立於空中,低頭看著陷入血氣狂潮的自己,過往種種掠過眼前,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人生如夢,煙消雲散,他長嘆一聲,最後一絲希望消滅殆盡,意識重歸肉身,掌中多了一枚十三輻大羯磨輪。
迦耶心中一陣悸動,頓知情勢有變,大喝一聲,單臂探將出來,卻已是慢了一步,涅槃之力如山洪暴發,衝破血氣法則,大羯磨輪冉冉升起,十三輻輪轉不息。昊天長舒一口氣,身輕如燕,雙足離開地面,這是他與契染的約定,涅槃佛國一十三座蓮臺,留有他一席之地,當大羯磨輪開始轉動,天涯咫尺,契染以佛光接引,有緣人飛度萬水千山,瞬息投入佛國。
十三輻大羯磨輪升空的一剎,深淵極西荒漠深處忽生異變,一縷純青色火苗從天而降,將幽都點了天燈,呼吸間一身血氣盡被奪去,成為壯大焚天之火的資糧,轉輪與陰鄷駭然心驚,雙雙退去。烈焰沖天,秀禾道人飄然而出,仰頭望去,一尊大佛立於空中,腦後光暈明滅,一十三座蓮臺徐徐轉動,蓮臺之上或坐或立,合計一十二位護法,氣機此起彼落,最後一座蓮臺空無一人,一點佛光大放光明,似乎接引有緣人。
劫餘身居二相,一為血氣魔神,一為涅槃古佛,常以兩種不同面目示人,秀禾道人與之爭鬥千載,魔神與古佛輪換不定,法則之力一變再變,令他頗傷腦筋。此刻見到涅槃古佛,秀禾道人頓時心如明鏡,目光落在那一座空缺的蓮臺上,隱隱看到一尊魔神之相,血光掩映,軀幹四肢模糊不清。
秀禾道人輕聲呵斥,伸手一指,張開焚天靈域,法則吞噬,將涅槃佛國逐出深淵。契染正全力施法接引昊天,猝不及防,神通竟被打斷,焚天之火破滅因緣,最後一座蓮臺憑空化作灰燼。
東方日出之地,十三輻大羯磨輪驟然停止轉動,昊天才剛升起數尺,千鈞重壓加諸於身,再度跌落塵埃中,迦耶哈哈一笑,心知對方出了岔子,趁他病要他命,血氣神域滾滾向內壓去,昊天如俎上魚肉,再無反抗之力,在法則之力碾壓下灰飛煙滅。三皇之首,深淵最初得道第一人,終於隕滅於迦耶手中,他負手而立,眸中流露些許釋然,些許惆悵,些許擔憂。
天地傾覆,血氣紊亂,赤日緩緩墜入深淵之底,迦耶執掌的血氣法則又補全一角,超過此身所能承受的極限,法則同化自我意識,深淵不斷召喚他捨棄駐世之身,與本源合而為一。迦耶悵然望向極西荒漠,外敵未滅,危機四伏,可惜他已自顧不暇,只能任其作威作福。他搖了搖頭,轉身拂袖而去,化作一道血光投入深淵之底,沉入翻滾的岩漿,陷入沉眠中。
迦耶撒手不管,轉輪與陰鄷心生退意,只剩契染一人直面秀禾道人,大佛眉心放出一道佛光,破開焚天靈域,涅槃佛國再度顯化入世,菩提古樹鎮於東南,娑羅雙樹鎮於西北,祇樹給孤獨園動盪隱現,如水中倒影。血氣魔神已滅,剩下一尊涅槃古佛,卻有些棘手,秀禾道人落入迦耶算計,“血氣遺蛻”先棄後取,本源為之大損,雖然奪了幽都一身血氣,還遠遠不夠,他扭頭望向轉輪陰鄷二人,卻見兩道法則之力動靜交摩,生生不息,陰盡而陽生,陽盡而陰生,渾然如一,一時竟看不破。
秀禾道人這一眼殺意凌然,看得轉輪陰鄷如墮冰窟,此人舉手投足打滅幽都,如割一雞,這等神通手段,絕非他們所能匹敵。既然那道人對契染不無敵意,退避三舍方是上策,二人心意相通,合力推動法則輪轉,身形隱沒於虛空,氣機縹緲,無跡可覓。
秀禾道人微有些失望,若能將二人吞噬煉化,雖不能恢復鼎盛之時,打滅涅槃古佛當有幾分把握,眼下卻是兩分之勢,且看對方將涅槃法則修持到何等境地。大敵當前,契染審時度勢,不再矜持拿捏,毫不猶豫投入大佛體內,心中頓時大定,雙手捏定法印,忽然開口道:“道人從何而來,如何稱呼?”
秀禾道人聞言心有所動,雙眸跳動兩團焚天之火,天地頃刻間黯淡無光,一縷縷因緣之線悄然浮現,向蒼穹深處無限延伸,消失在界壁之外。他微一沉吟,心中隱隱有所猜測,此子來自深淵之外,似是上境大能投下的一招暗子,一旦打滅牽扯極大。
不知何故,秀禾道人對契染背後之人忽生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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