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掘地人猿乃是外來的強龍,粗魯蠻橫,應簡大聾之請,跋山涉水趕赴七十二蓮花峰,隨意佔了幾座山頭,與一干兒郎嬉耍,將人面虎等土生土長的土著當奴僕使喚,稍不如意,輕則詈罵敲撲,重則撕成碎片,生吞下肚去,人面虎敢怒不敢言,此番忽生奇想,壯著膽子請管、古二人出手,意念也是由來已久。
管虢公所求無非血氣,掘地人猿的名頭,他也略有耳聞,大抵是血戰後生出的妖物,與那些深淵之底天生地長的魔獸不可同日而語,不值得調集大軍剿滅,他抬頭看看夜色,夜正漫長,神不知鬼不覺走一趟,動靜也不會太大。他朝古之豁頷首示意,後者將人面虎拖將起來,鬆開五指,拍拍它的腦袋,命其老老實實在前引路,若動什麼歪腦筋,鬧什麼么蛾子,定不輕饒。
人面虎暗暗鬆了口氣,一顆心從嗓子眼落回腔子裡,嚥了口唾沫,賠上十二分小心,引著二人向前行去。
警惕未知的兇險乃是野獸的本能,人面虎自恃機警,明知二人就在左近,扭轉頭卻毫無察覺,彷彿孤身一人翻山越嶺,它越琢磨越覺得心寒,從哪裡冒出這許多厲害的傢伙,還讓不讓它們好生過日子了!它有些膽顫,又有些委屈,七十二蓮花峰風雲聚會,風光都是別人的,它只要沒災沒難活下去,就謝天謝地了。
雲從龍,風從虎,怪風捲過山脊,無移時工夫,人面虎便潛回棲身的山頭,壓低了嗓門竊竊私語,原來掘地人猿手下有若干猿猴,踢天弄井,精力旺盛,最是機敏不過,隔得遠還好,一旦驚動了它們,發了野性,斷沒好果子吃。
古之豁見它畏畏縮縮,顯然是吃了不少苦頭,當下併攏食指中指,在它頸下一戳,血氣如利刃破入體內,盤踞在心腹之間,一旦有異動,隨時都可取其性命。這手段卻是受“星針禁制”的啟發,自個兒琢磨出來的,粗陋歸粗陋,對付這等低下的魔獸,卻是一試一個準。
管虢公並不將那掘地人猿放在心上,打了個手勢,示意古之豁自行其事。古之豁活動一下筋骨,伏低身軀,雙足微一發力,便如大鳥一般無聲無息滑入黑暗,似慢實快,並不刻意掩飾行蹤,數十息後,便有一聲淒厲的猿嘯穿林而出,驚得千百宿鳥四下裡亂飛。
猿嘯聲中氣十足,卻戛然而止,彷彿被一雙鐵手掐住咽喉,折斷了頭頸。“誰?好大的膽子!”叢林中一聲暴喝,舌綻驚雷,血氣沖天而起,彤雲急速飛旋,朝四下裡滾滾散開,月光落在山頭,一頭魁梧的人猿立將起來,將參天古木撞得東倒西歪,雙眸碧油油泛著綠光,呲牙咧嘴,兇相畢露。
古之豁將手中的猿屍隨手拋開,悶哼一聲,丹田中燃起一團血氣之火,後背微聳,竄出一道虛影,化作一頭雙目緊閉的撼天人熊,抬起巨掌重重拍下。那掘地人猿毫不示弱,抬起手爪正面迎擊,兩股巨力相交,一聲響,彼此僵持不下。
掘地人猿“嘎嘎”尖叫,口吐人言,厲聲喝道:“爾這醃臢貨,可是簡大聾的走狗?”
古之豁不理不睬,暗暗催動神通,撼天人熊陡然睜開一雙火眼金睛,兩道金光電射而出,朝對方脖頸只一絞,六陽魁首頓時滾落在地,斷頸處沒有噴湧鮮血,反而鑽出一道青氣,將頭顱一卷,旋即飛回頸上,彌合如初,連傷痕都不曾留下。
“好神通!”古之豁暗暗讚歎一聲,忽覺對方雙臂力量暴漲,排山倒海般湧來,將他硬生生推開數丈,塵土四起,轟然巨響,踉踉蹌蹌撞出一條路來。
掘地人猿伸手摸了摸後頸,似乎驚魂未定,那兩道金光絞得太快,根本來不及反應,若非它有續命的神通,只怕陰溝裡翻船,腦袋掉了都不知道。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不是簡大聾的人,駐守南疆瀕海的海狗子,也跑到蓮花峰來湊熱鬧了!”
古之豁站直身軀,不覺皺起眉頭,海狗子,這是南疆西南一隅罵人的土話,一眼識破自己的來歷,也算是明眼人了,不知有什麼來頭。舉目望去,只見月光下,一頭渾身雪白的魔獸傲然而立,似馬非馬,似鹿非鹿,體型並不甚大,頭頂血氣氤氳迴旋,化作一輪轉動的光暈,視之驚心動魄。
不是簡大聾的人,撕了也無妨,掘地人猿頓時狂性大發,雙拳捶打著胸脯,如擂鼓般咚咚作響,縱身一躍而起,凌空撲向古之豁。撼天人熊揮動雙掌迎擊,力量明顯遜色一籌,被暴怒的人猿打得一路後退,無有還手之力。兩頭兇獸對撼,驚天動地,幾乎將山頭推平,巨木東倒西歪,滾落山谷中,迴響隆隆不絕。
擇日不如撞日,古之豁運氣不佳,夜深人靜,掘地人猿並未歇息,恰與一魔獸會談。那魔獸自號“谷偃”,道行極深,神通廣大,連人猿都忌憚三分,不得不打點起精神敷衍一二。
南方本命血氣行將回歸南疆,簡大聾許下無數好處,說動南明山中魔獸前來相助,若他當真成為南方之主,這個人情必須賣,但谷偃聽聞陳聃安仞契染俱有意染指本命血氣,簡大聾實力不濟,十有八九會命它們打頭陣,當炮灰,消耗對手的血氣,不得不防。谷偃此行是受人所託,說動人猿結盟聯手,同進共退,不要上了簡大聾的當,淪為他手中的刀,只是誰都沒想到,古之豁會突然摸上山頭,痛下殺手,擺明了要取掘地人猿的性命。
同為南明山一脈,同仇敵愾,它豈肯袖手旁觀。
掘地人猿陷入狂怒,如痴如顛,力大無窮,壓得古之豁節節敗退,撼天人熊明滅閃動,有潰散之虞。谷偃並不急於助陣,窺準時機一步步逼近前,牽扯對手的注意,頭頂血輪愈轉愈快,四蹄緩緩離地,身軀浮空而起,蓄勢待發。
正當危急之際,一道黑影掠過山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撞入谷偃懷中,隻手按在它額頭,力量大得異乎尋常,谷偃頭顱後仰,脖頸彎成一道弧線,幾欲斷折,身軀重重砸向山崖,“轟”一聲巨響,半身沒入碎石,卡得嚴嚴實實,頭昏腦脹動彈不得。
出手之人,正是雙眼不能視物的管虢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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