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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印受了刺激,忽然兇性大發,如一塊熾熱的烙鐵,深深陷入皮肉,安仞倒抽半口冷氣,鼻間嗅到焦臭的氣息,重重一跺腳,強忍著沒有叫出聲。千鈞一髮之際,一團血雲衝出玉印,風捲流雲,將血氣盡數吞沒,血符急速飛旋,鎖鏈嗆啷啷嗆啷啷響個不休,驟然化作一抹虛影,激射而出,再度將石中兇物鎖住。

這一回,鎖鏈如巨蟒,死死纏在腰間,那石中兇物失了最要緊的兩枚血舍利,懊悔慌亂之餘,一身神通大打折扣,拼命掙扎,卻被鎖鏈一寸寸拖了回來,匆匆扭頭望去,血雲翻滾湧動,化作一隻猙獰的獸頭,張開血盆大嘴,直欲將自己一口吞下。

陳聃老神在在立於一旁,袖手旁觀,任憑安仞施為,全無插手之意,在他看來,這兇物雖有幾分神通,終不能與天生地長深淵魔獸相提並論,掙不脫血雲鎖鏈,垂死掙扎罷了。只是……只是那韓十八神龍見首不見尾,又去了哪裡?

他合上雙眼,鼻翼微微顫抖,捕風捉影,追逐著那一縷遊移不定的氣息,一忽兒近在咫尺,一忽兒又遠在天邊,若有若無,縹緲幽遠,透出幾分捉摸不透的異樣。

陳聃神遊物外,忖度了片刻,驀地張開雙眼,眼眶中燃起兩團赤焰,天地漸次暗淡,一縷縷血絲浮出虛空,蜷曲舒展,飄來蕩去,勾勒出一個模糊不清的身影,稍縱即逝,隱沒無蹤。

陳聃眼中赤焰灼灼燃燒,目光所到之處,深淵隆隆響應,悶雷接二連三滾過大地,震得山崩地裂,伏波江捲起無數激盪的漩渦。他施展神通窺視良久,終於察覺韓十八藏身之處,不在深淵,不在深淵之外,不在現世,不在虛世,三界之地命星秘術,令人歎為觀止。

不過失之毫釐,謬以千里,雖然察知對方藏身現世與虛世之間,並不意味著可將他輕易揪出來,陳聃估摸著他若全力出手,震盪虛空,可將韓十八逼入深淵現世,但消耗海量血氣,還要應對隨之而來的激戰,縱有安仞從旁相助,亦得不償失。

他計算極為精準,心念動處,伸手一指,那石中兇物為血雲鎖鏈所困,正鼓動胸腔中七枚血舍利,負隅頑抗,冷不防後腦一涼,似乎有一道血氣趁虛而入,鑽入頭顱,如入無人之境,盤踞於泥丸宮內。

安仞窺得分明,忙將腰間玉印一拍,鎖鏈前一刻繃得筆直,後一刻砰然瓦解,血符四下裡飛舞,忽如宿鳥歸林,血雲亦隨之急速縮小,重又鑽入玉印之中。

無有血雲鎖鏈束縛,那石中兇物卻並未趁機脫逃,他瘸著一條腿立於原地,神情有幾分木訥,眨眨眼,眼眸內三輪瞳仁合而為一,掏掏耳,用力搖晃著腦袋,模樣看上去十分不對勁。

陳聃雙手掐了個古怪的法訣,十指穿插纏繞,糾結成一團,目光落在那兇物身上,眼中赤焰暴漲,凝成兩枚豆大的血符,神光閃動,熠熠生輝。安仞不小心看了一眼,如被尖風射中眸子,酸澀難當,一時竟不能視物,他只得扭過頭去,心中暗暗嘆息,沒機緣,沒眼福。

陳聃胸腹如江海起伏,驀地發出一聲虎嘯龍吟,兩枚血符從赤焰中飛出,盤旋數息,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沒入那兇物泥丸宮內。血符一去,眼中赤焰萎縮成風中之燭,閃了數閃,撲地熄滅,陳聃長長舒了口氣,眉宇間露出一絲倦怠,氣息隨之一落千丈。

等了片刻,四下裡全無異動,陳聃微感失望,他以神光血符煉化石中兇物,將其煉作血奴,故意露出破綻,引誘那韓十八趁虛而入,從旁偷襲,然而不知何故,他竟龜縮於現世與虛世之間,紋絲不動,鐵了心一味耗下去,媚眼拋給瞎子看,白費了一番心機。

塵埃落定,四下裡重歸平靜,陳聃不覺搖了搖頭,探出食指輕輕一勾,那石中兇物如牽線木偶一般搖搖晃晃上前來,老老實實立於他身旁,耷拉著腦袋,耷拉著胳膊,無有一絲反抗。

這些年被困於九瘴谷中,虛度光陰,修為非但沒有折損,反而比之前更有進益,陳聃不無欣慰,凝神探查,發覺這兩枚神光血符落於兇物泥丸宮內,薄如蟬翼,神完氣足,比預想的更為完美,心中頓時大喜。

血奴難成,百不存一,鼎爐難得,可遇不可求,這石中兇物不知是何來歷,竟然與神光血符如此契合,造化弄人,此乃天意。陳聃按捺下激盪的心緒,垂落食指,虛點在兇物半截殘腿之上,泥丸宮內血符微微顫動,神光引動血氣,無移時工夫,殘肢便完好無損,回覆如初。

安仞眸中酸澀業已消退,小心翼翼看了陳聃一眼,臉上擠出一絲笑意,試探道:“恭喜陳將軍,賀喜陳道友,得了一具上好的血奴。”

陳聃心情不錯,咧開嘴笑道:“血奴為時尚早,鼎爐而已。”血奴乃昊天傳下的秘術,曠日持久,難關重重,之前不知花費了多少心血,盡皆付之東流,無一成功,不想此番陰差陽錯,收服這石中兇物,造就一尊完美無缺的鼎爐,平添三成把握,冥冥中自有天意,無上神通,正在此一舉。

安仞垂下眼簾,目光閃爍,陳聃隨口言說,漏出了些許隱秘,石中兇物只是鼎爐,而非血奴,血奴從鼎爐中來,當是另一物,絕非這區區兇物可比。

陳聃繞著那兇物兜了幾圈,且行且看,越看越稱心,他呵呵大笑,仰頭看了一眼,蒼穹深處,十惡兇星深藏不露,遙不可及,既然韓十八不敢現身,且放他一馬,他急於覓地祭煉血奴,當下招呼一聲,拂袖飛遁而逝。

安仞猶豫片刻,心中終有些悻悻,靈藥失手,契染又不知所蹤,奔忙許久一無所獲,白白辛苦一場,為他人作嫁衣裳。不過事已至此,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繼續死心塌地相助陳聃,謀取南方本命血氣,只盼他信守諾言,不至於過河拆橋。

他暗暗嘆息一聲,將身一晃,化作一道血光,追逐陳聃而去。

瘴氣從遠處合攏來,將激斗的痕跡輕輕遮掩,四下裡陷入一片沉寂,萬籟俱寂,死氣沉沉,而魏十七銷聲匿跡,遲遲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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