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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仙符轟殺吞天大聖,如同碾滅一隻小小螻蟻,魏十七心底不寒而慄,輕輕吐出一口濁氣,身體一下子被抽空,禁錮痠軟,無以為繼。誅仙符似一個無底洞,海量真元,浩大星力,無不一吸而盡,投入愈多,金符的威力愈大,易地而處,他自覺並不比吞天大聖強到哪裡去。
區區一道符詔,便有通天徹地之威,天后強大若此,為何在那場驚天之變中敗下陣來?魏十七隱隱覺得自己觸控到關鍵,一陣陣悸動湧上心頭,提醒他莫要再深究下去。天后深不可測,碾壓一切,切勿越雷池半步,魏十七嘴角微微抽搐,他每一刻都在變強大,然而與天后相比,依然太過弱小。若沒有這道誅仙符,單憑一己之力,與吞天大聖纏鬥,要打到什麼時候?勝負只在兩可間,十有八九不了了之。說什麼“真仙之上更無境”,這“無境”比有境更懸殊。
第二次祭出誅仙符,有了防備,不至於當即癱倒在地。五明宮主吞天大聖雙雙敗亡,山都殿前眾人罷手觀望,魏十七打了個手勢,帝朝華看在眼裡,眉梢一挑,揮出滔天血河,將萬神殿妖兵妖將團團困住,再度掀起攻勢。允道人心領神會,趁著眾妖喪魂落魄,從側旁悍然進逼,將彼輩壓向山都殿,與豐囚鸞、麻蕈等前後夾擊,在屠戮妖將之餘,暗中消磨五明宮的戰力。
一開始豐、麻二位殿主並未察覺到對方的狼子野心,待到萬神殿諸妖死傷殆盡,五明宮可戰之人,已所剩無幾,而允道人等卻保全實力,毫髮無傷。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直到這一刻,豐囚鸞和麻蕈才意識到主客倒置,強弱懸殊,彼此對視一眼,臉色極為難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五明宮與餐霞宮並無交情可言,雲漿殿如此不遺餘力出手,定有所圖,只不知對方會如何獅子大開口。
收拾了殘局,帝朝華款款上前,與五明宮諸位道友見禮,延請眾人去往雲漿殿,此乃應有之意,若不應,便撕破臉,再無斡旋餘地。此一時,彼一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豐囚鸞長嘆一聲,只得答應下來。
五明宮傷亡慘重,麻蕈留下安頓受傷的同道,豐囚鸞應邀前往雲漿殿,拜見魏殿主。
雲漿殿內,魏十七端坐於松木榻上,帝朝華、屠真、允道人、仇真人分列兩旁,目視連城殿主豐囚鸞,不懷善意,連表面的掩飾都懶得去做。豐囚鸞嘴裡發苦,這位遠道而來的雲漿殿主非是尋常人物,一出手便滅殺了不可一世的吞天大聖,道行深不可測,手下又有這許多厲害人物,五明宮拿什麼去反抗?無非是予取予奪,他看中什麼,只管拿去。
帝朝華看了魏十七一眼,撥弄著肩頭的白髮,自作主張,有一句沒一句盤問五明宮的來歷。宮主隕落,連城殿毀,再糟糕也不過如此,豐囚鸞乾脆破罐子破摔,如實稟告,允道人偶爾插嘴問上幾句,顯然對一向低調的五明宮不無興趣。屠真和仇真人一個不動心思,一個心思深沉,從始至終充當鋸了嘴的葫蘆,只聽不說。
獸紋臂甲乃五明仙界之鎖鑰,按說非是五明殿主,萬不可執掌鎖鑰,不過臂甲既然落入雲漿殿主手中,空口白牙,要是要不回來的,豐囚鸞也不行此多餘之舉,只作不知,連提都不提一個字。她深得奚少微倚重,隱約得聞些許秘聞,非得天帝敕封,便是鎖鑰在手,也打不開五明仙界,任憑你耗費精力,祭煉上千萬載,也無濟於事。
帝朝華盤問了大半個時辰,豐囚鸞不卑不亢,言簡意賅,寥寥數語直指要節,著實精明過人。魏十七食指在榻上輕輕敲擊數下,終於開口道:“豐道友,奚宮主業已隕落,五明宮中,你可能全權做主?”
戲肉終於到了,豐囚鸞深吸一口氣,道:“五明宮下尚有連城、江郭、山都三殿,山都殿主鶻真人身死道消,妾身執掌連城殿,尋常事宜,或可分說一二,若關係重大,需與江郭殿麻殿主合議。”
魏十七道:“到得我這雲漿殿中的,只有道友一人,我也只問豐道友——奉天后懿旨,征討星域,伐山破廟,留人不留殿,豐道友,這連城殿江郭殿山都殿,將不存於世,道友是歸附雲漿殿,還是押回餐霞宮等候天后處置?”
天后在餐霞宮?豐囚鸞臉色大變,下意識望了仇真人一眼。三十三天外菩提宮彗月殿主,當年曾有一面之緣,不會認錯人,如今也投入了雲漿殿麼?仇真人稍一猶豫,向她微微頷首,隨即眼觀鼻鼻觀心,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沉默良久,豐囚鸞試探道:“口說無憑……”
魏十七打斷道:“信與不信,道友可仔細斟酌,不過時不我待,一個時辰後,若無音訊,吾將起兵攻打五明宮,屆時玉石俱焚,勿謂言之不預。”
帝朝華聽在耳中,不覺撲哧一笑,上一個說“勿謂言之不預”的大妖,業已被他一棍打死,威脅的話跟誰學不好,偏生拾那死貨的牙慧,可發一笑。
豐囚鸞臉色極為難看,她非是魯莽衝動之人,並未動怒,單憑魏殿主奉天后懿旨,征討星域,一道金符滅殺吞天大聖,也足以說這番話了。留給她權衡的時間並不多,禮數不可或缺,她勉強稽首告退,雙眉緊鎖,匆匆而去。
魏十七道:“五明宮已是強弩之末,一個時辰後若不出降,允道友可擊破之。”
允道人欣然領命,打了個稽首,飄然而去。
魏十七向仇真人道:“仇道友,以你看來,豐、麻二人是負隅頑抗,還是棄了五明宮,乾脆遠走高飛?”他意態舒緩,渾不把五明宮放在心上,只是枯等乏悶,隨口跟仇真人聊上幾句。
仇真人忖度片刻,斟酌道:“天庭破碎,星域浩瀚,若無大殿寄身,便是孤魂野鬼,豐道友知曉進退,料想不會行那意氣之事。”
“那江郭殿主麻蕈呢?道友可知此人底細?”
“聽聞豐、麻二人出身同門,情同道侶,麻道友向來對她言聽計從,只要豐道友開口,他縱有腹誹,亦不至流於表面。”
帝朝華扁扁嘴,心道,什麼江郭殿主,原來是個怕女人的窩囊貨!
魏十七微微頷首,“如此甚好,五明宮乃最後一戰,連番征討,人心思歸,待收拾了手尾,便可迴轉餐霞宮,向天後覆命了。”
仇真人聞言心中一震,旋即又鬆了口氣,身處雲漿殿中,念及過往種種,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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