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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往前行,氣候愈惡劣,小界名為“廣寒宮”,卻全無仙境的意味,亢瓏兒修煉鬼道,介於有形與無形之間,風雪冰雹對她毫無影響,魏十七仗著神兵真身,體內自成天地,外邪不入,渾不當回事,反倒是魔嬰需時刻小心護住肉身,舉步維艱。
亢瓏兒頻頻回顧,她倒不在意魔嬰的死活,只是那具妖身跟隨她千年,終有些捨不得,她還惦記著潛心修煉鬼道,待突破“寄魂關”,奪回妖身寄魂,自不願有半點折損。魔嬰猜到了她的心思,暗暗冷笑,魔氣點染過的軀殼,她還敢要回去?他若有意害人,只需在隱秘的關節處做些手腳,定可弄得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此身雖在,已屬他人,為之奈何!亢瓏兒的視線掠過魏十七,此人奪她妖身,還她自由,她不知該怨恨還是感激,種種複雜的心緒,到頭來化作一聲輕微的嘆息,消散在風雪中。
魏十七不緊不慢跟在亢瓏兒身後,心底隱隱泛起熟悉的錯覺,他確認自己從未到過此地,但眼前的一切卻讓他感到似曾相識,彷彿一場遺落的夢,一點一滴浮現在眼前。冰天雪地,朔風呼嘯,從遙遠的未知之地,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撲在了他臉龐上,那麼微弱,稍縱即逝,亢瓏兒和魔嬰都沒有察覺,可他卻敏銳地捕捉到了。
越過曾經涉足的邊界,來到全然陌生的地域,亢瓏兒皺起了眉頭,愈行愈慢,危險的氣息纏繞不休,不斷提醒著她,一開始只是耳畔的低語,到後來變成聲嘶力竭的尖叫,她猛地停下腳步,再也不敢上前半步。
“怎麼了?”魏十七走到她身旁,舉目望去,只見遠處一座高聳入雲的雪山擋住去路,如插天利劍,峰巔融化在晦暗的天空。
亢瓏兒用力搖了搖頭,不安道:“不能再往前了……”
“這裡就是廣寒宮的腹地嗎?”
“縱然不是,也不遠了……我從來沒有到過這裡!”
亢瓏兒是鬼修,魔嬰有天魔氣,不懼酷寒,換做他人,若沒有至陽寶物護身,根本抵禦不了如此猛烈的風雪冰雹,只怕到不得這裡,早就被凍僵了。
魔嬰眼中魔紋隱現,聚精會神看了一回,忽然鼓腹一吹,一道黑氣射出,數丈之外的虛空中,浮現出無數幾近透明的星光,密密麻麻,重重疊疊,遍佈於天地間,魔氣被星光一割再割,無法凝聚成形。
魔嬰又抿唇一吸,將魔氣吸入體內,咂咂嘴,品了品味道,臉色凝重起來,告誡道:“小心,那是真仙佈下的陣圖!”
“以前見過?”
魔嬰遲疑了一下,苦笑道:“沒見過,也說不準,看上去有點像傳說中的星輪滅絕大陣。”
星輪滅絕大陣,聽上去很高大上,魏十七不置可否,彎腰操起一團冰,五指微一用力,捏得堅硬如鐵,擺了個古怪的姿勢,抬腳,扭腰,甩臂,輕輕拋了出去。
如果李靜昀在場,一眼就能看破他的惡趣味,他在笨拙地模仿棒球的投手。
冰塊彷彿被一根細線牽引,緩緩向前飛去,虛空中的星光再度浮現,冰塊四分五裂,不斷潰散,最終消散於無形。魏十七看得很清楚,星光的切割生生不息,每一次都生出微妙的變化,不盡相同,其中的奧秘,根本不是倉促間看得透的。
他沒有這許多時間浪費在這裡。
“有辦法破解麼?”他先目視亢瓏兒,後者像撥浪鼓一樣連連搖頭,面露懼色,又將視線投向魔嬰,魔嬰低頭尋思了良久,閃爍其詞道:“若是那位大人到此,以冥河之力,或可破此大陣。”
魏十七嗤笑一聲,這不是廢話嗎,冥河何等分量,以力破巧固然不難,但那是玉石俱焚的手段,保不定連小界都一併崩潰,無論多少秘密,都隨之煙消雲散。
此行並非一無所獲,至少摸清了廣寒宮小界的底細,真仙佈下星輪滅絕大陣,不會無的放矢,大陣之內,若非藏有異寶,便是困有強敵。魏十七打算就到此為止,日後有機會的話再作打算,他正待招呼二人離去,又一絲暖意飄來,輕輕搭在他手腕上,彷彿是挽留,是邀請,停了數息,才消散在寒風中。
血脈不受控制,沸騰鼓盪起來,巴蛇法相亦蠢蠢欲動,魏十七的眼眸閃動著血光,體內妖氣蓬勃而作,亢瓏兒和魔嬰退後數步,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
“有意思……”魏十七不再壓抑體內的血脈異變,巴蛇法相從他後背\/飛出,盤作一團,死死盯住前方,嘶嘶吐著蛇信。
一絲絲一縷縷暖意穿過風雪嚴寒,蜂擁而至,眷戀地纏繞著他,魏十七鬼使神差邁出一步,又一步,有如中了邪,著了魔。
魔嬰大皺眉頭,提醒道:“小心,那可是滅絕星光!”
魏十七頓了頓,巴蛇法相猛地垂下頭,冷冷審視著魔嬰,饒是他膽大包天,也不禁屏住呼吸,腿腳發軟,生不出反抗之心。
暖意越聚越多,交織在一起,推著拉著他往前去,魏十七微一猶豫,仗著神兵真身和法相神通,一步步接近星輪滅絕大陣。無數星光浮現,璀璨中暗藏殺機,巴蛇法相扭轉腦袋,縱身躍起,一頭扎入滅絕星光,魏十七不曾提防,被法相巨力一拽,身不由己湧身上前。
魔嬰暗叫糟糕,但他只是天魔的一縷神念,哪裡敢硬撼星輪滅絕大陣,眼看魏十七衝入險地,滅絕星光如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推動,刷地分在兩旁,現出一條康莊大道來。
魏十七心中一動,任憑巴蛇法相拖著自己往前去,星光合攏如初,沒有一星半點落在他身上,魔嬰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語道:“這……這也行?”
亢瓏兒冷笑一聲,刺了他幾句:“什麼滅絕星光,什麼星輪滅絕大陣,唬人也沒有這麼個唬法,簡直是信口開河!”
女人沒什麼道理可講,魔嬰不去搭理她,只顧望著魏十七漸行漸遠,心情激盪,胸中的驚異無可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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