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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十七蹲在通天河邊,伸手探入水下,輕輕撥弄,水中沉積了淤泥,細小的泥沙滑過掌心,似小魚唼喋,微微作癢。
一絲絲桀驁不馴的妖氣在水中搖曳,若有若無,若斷若續,不知其從何而來,也不知其散往何處去。
他慢慢站起身,右手一拍劍囊,放出五色神光鐮,催動妖元,左手扯出青、黃、赤、黑、白五道神光,衝著通天河刷去。“嘩啦”一聲巨響,河水中分,波濤被無形的屏障逼在兩邊,中間現出一條丈許寬的通道,一尺一尺向前延伸,直至視線盡頭。
晏南平臉色微變,他故作為難,其實是存了抻量的心思,但抻量的結果,卻讓他有些不寒而慄。
斟酌再三,他終於熄了僥倖之心,伸手入懷中,偷偷捏碎了一枚細細長長的傳訊玉簡。
同一時刻,遠在萬里之外的連濤山天驚峰,山巒之下的地穴中,一人緩緩睜開雙眼。
魏十七輕輕巧巧踏入虛空之中,五色神光託著身形緩緩下墜,彷彿被一根無形的繩索繫住,從容不迫。
“走吧!”晏南平招呼一聲,祭起一面三角形的令旗,身形晃動,搶到魏十七之前。沈瑤碧應聲揮出一團烏雲兜,將木魈和佘昊捲入其中,在空中略一盤旋,緊隨晏南平而去。
二人早有預謀,準備得很充分。烏雲兜是玄門難得一見的飛行法器,但在劍修眼中,也不值一提,倒是那面令旗,頗為特異,質地非綢非布,繡了一頭三眼異獸,身軀為煙霧籠罩,只露出小半頭顱,探出一隻爪子。晏南平每一次揮動令旗,金芒頻頻閃動,虛空隨之破開,他的身影消失又出現,瞬息跨過三四丈距離,猶如在傳送法陣之間穿梭。
魏十七暗暗留心,他猜測那不是普通的法寶,而是一件奪天地造化的靈寶,晏南平和沈瑤碧的背後,恐怕有高人撐腰。
五色神光在妖元催動下,威力無窮無盡,河水源源不斷分在兩旁,眾人逼近河底,仰頭望去,百丈高的水牆搖搖欲墜,卻為神光所攝,巍然不倒。
沈瑤碧一抖烏雲兜,木魈和佘昊跳將出來,雙雙落在河底,晏南平回頭看了魏十七一眼,見他舉重若輕,似乎猶有餘力,心下著實駭然,當下催促道:“佘老弟,莫要耽擱,速速尋找黑龍潭!”
陽光在遙遠的頭頂,河底除了縱橫交織的五色神光,一片漆黑。佘昊蠕動嘴唇,低聲嘀咕著什麼,猛地深吸一口氣,張嘴噴出一顆雪亮的妖丹,光芒四射,照亮了沉積千萬年的淤泥。
妖丹滴溜溜直轉,忽然翻出一點黑影,宛若一隻詭異的眼珠,四下裡張望了一陣,緩緩朝前飄去。
佘昊雙目失神,甩動蛇尾,亦步亦趨游上前,他在淤泥中如魚得水,行動自如,魏十七微微皺起眉頭,將妖元收斂數分,水牆頓時坍塌下來,隆隆雷鳴不絕,勢如山倒,汪洋倒懸,直衝至頭頂數丈高處,才被五色神光穩穩托住。
神光隔絕河水,在通天河底撐出一方小天地,一個巨大的氣泡,眾人置身其中,如滄海一粟。
沈瑤碧緊握避水珠,掌心滲出冷汗,微微鬆了口氣,她五行親火,對癸水之氣極其敏感,通天河讓她渾身不舒服,水牆坍塌的剎那,她本能地想大叫,想逃,好不容易才把衝動按捺下來。
魏十七走在佘昊身後,雙腿深深陷入淤泥中,有時沒過膝蓋,有時深及腰眼,步履蹣跚,走得頗為吃力。木魈忍不住低聲抱怨道:“這鬼地方,真他孃的——”晏南平回頭瞪了一眼,他只得將剩下的粗話嚥下肚去。
兜兜轉轉,尋尋覓覓,憑藉妖丹的感應,佘昊終於摸到了黑龍潭前。
他打了個激靈,從恍惚中清醒,忙將妖丹吸入腹中,神情倦怠,似乎耗費了大量心力,幾近虛脫。之所以如此吃力,固然有妖元被木魈截斷的原因在內,更為關鍵的是,這枚妖丹並非他自身煉就,而是其父臨終前強行渡入愛子體內,助他一臂之力,若非如此,以佘昊的資質和懶惰的心性,要將妖丹錘鍊到這種程度,遙遙無期。
黑龍潭的入口不足丈許,像一隻巨大的眼珠,警惕地注視著入侵者。佘昊終究心有餘悸,不敢過於靠近,勉強笑道:“這便是黑龍潭了,進去容易,出來可就千難萬難。”
晏南平手捧三角令旗,穩穩懸停在空中,凝神檢視了片刻,道:“無妨,這只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幻陣。”
他翻掌取出一小塊黃土,貌不驚人,魏十七心中一動,問道:“莫非是傳說中的息壤?”
“咦,魏老弟居然識得此寶?”晏南平大為詫異,也不瞞他,坦然道,“息壤乃是大禹治水時留下的至寶,自生自長,永不耗減,以此破除水行幻陣,事半功倍。”
魏十七忽然岔開話題,問了句,“幻陣何名?”
晏南平微一躊躇,滿臉堆笑,“不瞞魏老弟,陣名須彌,出自崑崙祖師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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