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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斂舔著嘴唇道:“要。”
桂歡剛想起身去拿杯子,廖斂就叫住了她,端起還剩一個底的蝦醬瓶子道:“倒這裡。”
她見過用罐頭瓶子喝水的,從來沒遇到過喝醬水的。
涼白開倒進蝦醬瓶,廖斂左右涮了涮,還用筷子攪了攪,將瓶壁上掛著的蝦醬都戳下來,順著水喝進肚,眼睛瞪得圓溜溜,似乎挺滿意。
桂歡:……也不怕齁得慌。
上方黑影一閃,桂歡抬頭去看,就見“餘命十天”的紅字旁多了幾個黑字,上面寫著:“零兩小時”。
餘命十天零兩小時。
萬萬沒想到,果真是她料想的第二種結果。
想要活命,就需要做好人好事。
那麼問題來了,她“一善”已經做了,為什麼才延長了兩個小時?
她頂著高溫做麵條,又幫他弄涼,最後才兩個小時?
……如果想要多活幾天,她又到哪裡去找那麼多的好人好事?
桂歡沉默了半晌,眼神隨意一掃,就看到了全身上下一片狼藉的廖斂。
她想了想,問道:“你這身傷怎麼弄的?”
要是平時,桂歡是肯定不會管別人閒事的。可今時不同往日,做頓飯兩個小時,要是解決了他的打架鬥毆問題,她是不是還能再賺兩個小時?
當然前提是,廖斂得是被別人單方面毆打的,最好帶有欺負性質。
廖斂捧著蝦醬瓶子,正在往裡面添水。
他頭也不抬地道:“跟你沒關係。”
很好,很有個性,純純的一個自尊心很強的叛逆男孩。
桂歡:“跟別人打架了?”
廖斂皺了皺眉頭,頗帶不屑地道:“那不算打架。”
“那算什麼?”
肢體間的非友好接觸?
廖斂喝了口醬湯,舔了舔瓶口上沾著的蝦醬,似乎在想用什麼樣的詞語來形容這個事件。
想了半天,廖斂的語言組織能力也沒能找到一個適合的詞語,於是便又重複了一遍:“不算打架。”
桂歡:“那你覺得什麼是打架?”
廖斂抿了抿嘴唇,如黑曜石般的眼睛裡閃爍著微光,隱隱帶著點興奮地說道:“打架,是要見血的。”
……這孩子,八成是武俠片看多了。
桂歡指著他左手掌心和擦破了皮的膝蓋,說道:“你這不是見血了嗎?”
廖斂面上一僵,嘴硬地道:“……這不算見血。”
桂歡覺得,廖斂的腦回路可能跟她不太一樣,兩人根本說不到一塊。
相對無言地坐了一會,桂歡好奇道:“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
廖斂看了看她,清晰地說道:“桂歡。”
桂歡還挺詫異,但想著倆人是在同一班級,知道名字也算正常。
就聽廖斂道:“你媽經常從窗戶大聲喊你名字,你爸姓桂。”
桂歡:嗯,還算是有基本的邏輯思維能力。
桂歡看了眼時間,下午三點半,問道:“你不回家?”
廖斂:“鑰匙丟了。”
“你爸媽幾點回來?”
廖斂情緒忽然變得有些焦躁,低聲道:“年底。”
桂歡:“……就你一個人在家?”
這父母心可真大啊,就不說廖斂比同齡人還要瘦小,他才十五歲,還是個未成年人,怎麼能讓他一個人生活?
況且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孩子根本沒有自理能力。
廖斂看了看牆上的鐘,道:“舅舅今天五點回來。”
桂歡鬆了口氣,還好,沒太離譜。
“你先看會電視吧,等你舅舅回來了你再回去。”
把遙控器遞給廖斂,桂歡調了調電視天線,從屋裡拿出了自己的教科書。
一朝回到十五歲,除了多長出的心理年齡,她什麼都沒有。七月份就是期末考試,為了她媽媽最喜歡的獎狀,她必須得溫習一下已經放下了十年的書本知識。
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順利活到那時候。
翻了翻教材,桂歡心裡就有了底,文科背誦就好了,數學物理化學本身就是她的強項。幸好是初二,而不是高三。
桂歡專注力非常高,學習時絲毫不會分心,旁邊的廖斂也很安靜,喝著蝦醬水,看著電視。
坐了一個小時,桂歡伸了個懶腰,轉頭看向電視,裡面正在播動物世界。
再看廖斂,他正仰著頭,視線隨著上空的蒼蠅來回遊走。
桂歡:……
從吃飯前,廖斂就在觀察這隻蒼蠅,它已經在他眼皮子底下轉悠了一個多小時了。
他的視線牢牢地鎖定在蒼蠅的身上,放輕呼吸,肩膀微沉,就在蒼蠅再一次下降時,廖斂動了。
他動作敏捷地探出上半身,手臂伸展,五指分開,在接觸到蒼蠅的一瞬間,猛地合攏五指,握成了拳。
電視裡追逐著幼鹿的獅子也在同一時間凌空一躍,雙爪有力地扣住鹿身,一口咬在了脖頸上。
廖斂雙眼亮晶晶地盯著拳頭,由於他低著頭,桂歡沒有看到他微微拉長的瞳孔。
廖斂舔了舔嘴唇,正要往嘴裡放,旁邊就插進來了一塊衛生紙。
桂歡遞了遞衛生紙,道:“用這個包起來,再去洗洗手。”
廖斂懵了片刻,雙瞳瞬間恢復正常,看了衛生紙數秒,才不情願地接了過來,板著臉,動作生硬地將昇天的蒼蠅包進了裡面。
看他依依不捨地神情,桂歡沉默了:……你難不成想吃嗎?
桂歡扔完衛生紙,剛坐下,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聽聲音不像是敲的她家門,似乎是隔壁。
“廖家的,你給我出來,你兒子把我兒子打了!這事你管不管?!”
堪比潑婦罵街的粗曠女聲響徹樓道,穿透門扉。
桂歡看了眼廖斂,示意他別出聲,她走到門口,從貓眼裡向外望了望。
門外站著一個微微發福的中年女性,女人旁邊站著一個半大小子,胖乎乎的,比廖斂高了兩頭多,臉上身上也掛了彩。
桂歡悄悄轉回身,就發現廖斂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了她的身後,手裡還提著一個東西。待看清那是什麼後,桂歡當時眉頭就是一跳。
小小的廖斂不知何時鑽進了她家廚房,從裡面拿出了一把桂歡家剁骨頭用的大菜刀。他雙眼微眯,腮幫子咬得繃緊。
桂歡毫不懷疑,她要是開啟門,這孩子準能提著菜刀衝出去。
桂歡清了清嗓子,道:“……你先放下。”
廖斂擰著脖子,無聲對峙。
桂歡:……她算是看出來了,廖斂這人,天生就是給北城大獄準備的,早晚得進去。
第5章
“你要是不想給你爸媽惹麻煩,現在就把菜刀給我。”
硬碰硬是不行的,廖斂這孩子腦袋有點軸,要是一個弄不好,就容易出大岔子。
桂歡決定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右手伸向廖斂,聲音放輕柔道:“你先把菜刀給我,刀具無眼,弄傷了自己就不好了。”
廖斂:“我不會弄傷自己。”
桂歡:……我是怕你弄傷我!
桂歡在心裡默默對自己說,他還是個孩子,自己心理年齡比他大十八歲,應該讓著點他。
深呼一口氣,桂歡說道:“你要是想跟這母子倆硬拼,那我勸你趁早扔了這個想法,先不說他兒子,就是他母親那個身板,咱們兩個都扳不倒她。”
廖斂抬了抬下巴,非常硬氣地握著菜刀,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架勢,擺明了寧為玉碎……其他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桂歡:“你跟我說,你和她兒子是怎麼回事?你主動打他的?”
廖斂皺了皺眉頭,憋了好一會才慢吞吞地道:“是他們先動手的。”
桂歡挑了挑眉,他“們”,也就是說,打廖斂的不止一個人。
“他們為什麼動手?你惹他們了?”
廖斂:“我沒有,他們上來就推我,還搶我兜裡的紙鈔。”
桂歡的眼睛瞬間就亮了:“他們搶你錢了?”
這就能說得通了,廖斂家有錢,小小年紀就一身名牌,他還不合群,被人盯上是遲早的事,不是高年級的混子,就是附近的小流氓。
現在正值古惑仔流行的年代,腦子裡沒有半瓶墨水,天天想當大哥的二流子可不少。
搶錢好啊,這下廖斂就佔理了,她也算是幫助弱小,日行一善了。
廖斂彆扭地躲開了她的視線,沒說話。
桂歡點了點頭,整理了一下思路道:“你把刀給我,這事我們佔理,你乖乖聽我的,我讓他給你道歉。”
廖斂:“我不用他道歉。”
桂歡詫異了:“這麼大度?”
廖斂咬了下嘴唇,微微露出半截小虎牙,眸裡閃著精光道:“他不用道歉,這事我跟他們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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