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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瓊崖島去大京,有許多路線可走,最近的自然是坐海船,這也是澤國太子出訪團隊走的路線,呂瑛則走了另一條,好方便他進一步瞭解南禹。

這是一片未來會歸他統治的土地。

要說呂瑛對南禹完全不瞭解,那是騙人的,起碼湖湘、湖廣這兩個地方,和他自己的後花園也沒什麼兩樣。

秋瑜的老家就是湖廣,這幾年南禹和北孟開戰的時候,呂家沒少用兩廣-湖湘-湖廣這一條路給南禹輸送軍餉,就是去年倭人沉了南禹軍隊半個月的軍餉,呂家這邊也很快用這條路線把糧餉補回去了。

因為呂家一邊死了個皇太子,一邊還不忘給南禹輸血,以至於讓大家都不得不感嘆,承安帝那半壁江山沒白送。

其實承安帝是沒得選,從他向呂家透出意思,希望找呂瑛繼承大統後,呂瑛最先毫不客氣地拿著雞毛做令箭,肆無忌憚的抓住一切機會擴張地盤。

若有任何機會能得到天下,就絕不能放過,即使有朝一日承安帝反悔了,已經手握大片領土和軍隊的呂瑛也能把自己繼承皇位這事坐實。

和秋瑜、呂曉璇不同,呂瑛是正兒八經古代統治階級出生,將冷血和為了權力不擇手段都刻進骨子裡的人,他一點也不覺得和大伯搶江山有什麼不對。

他這輩子唯一在皇位上退讓,就是在呂房去世後,主動和呂空聊了一陣,提出讓母親接班,哪怕身處儒家文化圈,他大可以用自己男性的身份,從母親手裡搶奪皇位繼承權。

哪怕秋瑜和呂瑛都心知肚明,呂曉璇繼位對華夏文明擴張海權和海域更有利,也能更方便呂瑛去爭奪陸地權勢,可作為一個從不掩飾自己對權力熱愛的古代男性,呂瑛兼顧大局和對母親的愛意,已經是一份奇蹟了。

史書上為了權勢、財富不顧大局、殺父殺母的畜生難道還少嗎?

秋瑜在古代待了這麼久,從沒見過比呂瑛更尊重母親的人,他的尊重並不止來自於儒家對孝的要求,還有他對母親才能的認同和理解,後兩者在古代尤為難得。

就是……“瑛子,咱們就這麼一路殺過去真的好嗎?”

秋瑜還是沒忍住吐槽了。

呂瑛的北上之路也不是很平靜,一路走一路就把沿途的匪寨都整了一遍。

整是一個委婉的字眼,詳細講起來就不能放jj了。

秋瑜跟著呂瑛,一路走一路嘴角抽搐,他們這趟走的是沿海陸路,即從粵東道、閔福道、浙杭道一路過去,最後抵達大京。

沿途路匪倒血黴了,有些規模達千人的匪寨,在呂瑛連拉帶打、陽謀陰謀齊上陣的辣手下死傷慘重,沿途的菜市口都跟著被染紅。

呂瑛將這些匪寨裡被劫掠過去的女人救出來,願意回家的回家,回不去的就送回瓊崖島老家。

金銀、糧食、武器等也收繳了一大批。

秉承著出門不賺即是虧的原則,呂瑛確定自己帶的護衛足以橫掃大部分匪寨後,他還順路帶了幾支商隊隨行,當然,商隊是要交保護費給他的,就當兼職運鏢了。

秋瑜心裡算了算,覺得呂瑛這一趟過去怕是賺了不少。

等進入浙杭道,眾人賃了一個院子住下,秋瑜一邊給呂瑛鋪床,用藥燻走蟲子,一邊說:“哪家進京趕考的書生有你這麼一路殺過去的。”

呂瑛給自己磨墨,拿毛筆寫了篇策論,看了看,滿意道:“我這番定是能上榜了,我原本也不想一路殺,可這沿途治安實在不好,我要不管,以後還得我派人來治,你說派出去的人能有我這武力和智謀嗎?”

秋瑜:“也是……起碼他們肯定不能像你一樣,藉著山雨後的泥石流淹死那麼多人。”

呂瑛:“怎麼,嫌我下手狠?”

秋瑜:“我看起來有那麼無聊?”

作為一個經常出門行商的人,秋瑜被沿途路匪勒索的經驗可太豐富了,只是他武力值高,又有江湖人背景,大部分時間綠林好漢也不敢太惹他,鬆鬆手就放過去了。

這次呂瑛沿路剿匪時,匪寨裡那些被害者的慘狀恐怖得很,呂瑛心硬,見了被凌虐得不成人形的女子、清秀少年,還有被風乾成臘肉的菜人,頂多吃不下飯而已。

可跟著他出門的護衛大多都是良家子,即家中有田產、房屋的自耕農家庭出身,有些則是軍士後人,都是治安良好社會環境里長大的正常人,看到這一幕,直接就吐了,一邊吐一邊哭。

自從見了這些慘狀,這些護衛再殺匪時,下手便格外乾脆果斷。

秋瑜看有些人有點偏激走向,還找了時間將他們聚集起來談了談心,免得年輕人們想不開。

秋瑜和呂瑛說:“我知道你想順手把這些年輕護衛練一練,但也悠著點,管管人家的心理狀態,找個人開解一下,我看你以前也挺懂的,專門派訊員到軍士中做你和軍士的聯絡,還按時組織文藝表演和相親……”

給呂瑛當兵待遇還不錯,包吃包住包穿是基本,掃盲班是肯定要上的,那些戲班子每個月都會去做表演,表演的劇目從《呂青天》、《分田記》到《月王抗晶》、《陽門虎將》,連精神世界是否飽滿都會關注。

呂瑛頭也不抬:“我以前管啊,現在不是有你嗎?”

秋瑜:“……哦。”

他走到呂瑛身邊,發覺呂瑛寫的字寫的是有關南方農耕與水利修築的文章,不牽扯朝中派系鬥爭,只講實務,寫得很是精彩,再增加一點歌頌皇帝與上官的話,就可以當成摺子遞到朝堂上去用了。

聽到秋瑜的評價,呂

瑛神情很是微妙:“我不喜歡阿諛奉承任何人。”

秋瑜:“你連被阿諛奉承都不樂意。”呂瑛身上那種恨不得半天把所有工作做完、另外半天拿來睡覺的懶勁,熟悉的人都知道,誰敢廢話一堆礙著他早點結束工作,呂瑛能提刀子。

呂瑛將手中的文章遞給他:“幫我看看還有沒有漏的。”

秋瑜:“沒有漏的,但涉及到地方大族的部分,還是別指名道姓說要對付誰,你在澤是小太子,說什麼是什麼,在南禹就不能那麼肆無忌憚,重要情報得另外上個摺子給你大伯。”

得到呂瑛的准許,他將要另起一折的內容劃掉,又填了一些好話進去。

呂瑛說:“你字練得比以前好了。”

秋瑜:“都練了二十年的毛筆了,能不好嗎?”

他上輩子上過青少年宮的毛筆字班,這輩子滿四歲後開始練字。

呂瑛問:“你這字型以往沒見過,像是王羲之,又隱隱不同,你練字時用了誰的帖子?還是自己摸索的風格?”

秋瑜:本人練的字帖叫《抗倭從略》,作者秦湛瑛。

書畫雙絕禹武宗,兩幅畫把他抬進古代畫家ssr的行列,書法造詣也很是出色。

呂瑛的字是從臨摹王羲之和柳公權開始的,筆鋒處理得利落,有作為劍客特有的鋒芒,在二十歲後逐漸自成一家,既有楷體的清晰端正,又不失劍意的酷炫,凌厲蒼勁,時髦值拉滿,可惜他留下的墨寶也不多,很多書法迷只能臨他的《抗倭從略》。

《抗倭從略》是一本詳細描述了沿海城鎮居民應該如何靠海吃海,以及遇到倭寇時要怎麼打回去的生活攻略,全文五萬字,用詞直白,內容易懂,每個看完本書的讀者都會感嘆一聲,瑛哥真的很討厭倭人。

瑛哥活著的時候,周圍一圈小國在他面前都是跪著的,很難說他小人家對這些小國的印象有哪個是好的,說不定他只是無差別的將所有歪果仁視為樂色。

不過在呂房意外穿越後,秋瑜懷疑呂瑛現在拉黑了所有倭人。

秋瑜和呂瑛一起修改著策論:“瑛瑛,你現在討厭所有倭人嗎?”

呂瑛:“差不多。”

秋瑜:“什麼叫差不多?”

呂瑛:“就是我再討厭他們,也不會朝他們老家扔天花的意思。”

秋瑜:“噗!”

呂瑛擴張地盤時的某些手段放在古代都很刑,但實際上和歷史上的禹武宗比起來竟也算得上溫和,加上擅長搞經濟民生和教育,一度還被雪臨、雪樟誤以為是聖人般仁慈善良的好人。

至於歷史上的禹武宗麼……在接連死了外祖父、母親、皇帝大伯後繼位的武宗陛下一度有一種“無所謂,朕只想看血流成河”的地獄樂子人風範,在他的手上,顧、焦、裴、程四家要死得慘烈得多,直到後期才漸漸溫和下來。

除此以外他還給周邊鄰居花式埋雷,這邊挑撥皇室兄弟相爭,那邊暗示兩國對上,搞事是一把好手,彷彿天生帶了混亂光環在身上似的。

他死後周邊都在持續性血流成河,為他的二弟爭取了相當的發展時間,等二弟死了弟上位,這弟也仗著周邊混亂使勁在國內作死。

有研究歷史的學者稱:有時候哥哥太能幹,就容易讓弟弟變成一個不想事的廢物。

禹武宗:怪我咯?

現在看來,瑛瑛的脾氣相對原歷史還是好許多。

秋瑜將毛筆搭在嘴上,哪怕心裡好奇歷史上禹武宗由地獄樂子人逐漸走向仁君的契機是什麼,卻又覺得在這個時空,並沒有地獄傾向的呂瑛恐怕不會有這個轉變的階段了。

夜深了,呂瑛起身點了燈,又將頭髮放下,要換寢衣歇息。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動人,呂瑛的頭髮黑壓壓的,在燈光中折射著潤潤的光,就像黑色寶石化作了絲,溫潤堅緻。

飛霜端來洗漱用具,呂瑛不用人伺候也能自己打理乾淨,飛霜便為他篦頭,飛雲泡了溫溫的果茶過來。

飛雨如今管澤的戲劇文藝發展,已隨呂曉璇去了呂宋,而飛雪管財務,就留在了瓊崖島陪沐躍。

秋瑜哼著小曲,屋外傳來打更的聲音。

噔噔。

打更人喊著號子。

“小心賊人。”

“平安無事。”

這是南禹獨有的民間風情,若換了瓊崖島,這時港口說不定還亮著燈,一些商戶還在和買家扯皮呢,還有軍士也要出海巡航,軍營裡還有做夜晚訓練的,又有各處上晚上掃盲班的奮進百姓。

在聽見“小心賊人”時,帶著護衛們洗漱的梅沙還被口水嗆了一下。

“這塊土地的一切彷彿亙古不變。”呂瑛舉起照年鏡,撫摸著柄上的玄鳥,“皇宮貴族、文臣武將,鬥來鬥去,你方唱罷我登場,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隨波逐流走完或長或短的一生,幾百年、幾千年都是這個調調。”

飛霜是近臣,她大著膽子問:“不是這個調,又是什麼調呢?”

呂瑛淺笑:“我也不知道,走下去才能看到一點。”

但他想看的是什麼,秋瑜也不知道。

到了半夜,外面響起了喧鬧之聲。

秋瑜按住被驚醒的呂瑛,爬起來披了外衣,提著劍衝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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