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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瑛出門半年回來,又環瓊崖島一圈,就有好幾個四品以上的官落馬,其中不乏前程極好的。

劉紫妍過來時聽說了這件事,先自省一番。

她是澤在湖湘道最高階的官員,也是紮在那裡的一顆釘子,手裡有權又有錢,如今還與手頭有兵的藍阿蘿達成合作,但決不可得意忘形。

呂瑛性烈,手頭武力又強,他若想殺人,再沒有殺不成的,而且公心強,不怕普通人作亂。

一名三歲左右的女孩在路邊等了許久,看到劉紫妍的身影時,連跑帶跳的過去扶她:“娘!”

這女孩叫小哲,是劉紫妍當年遷徙到瓊崖島的湖湘道難民的女孩,父母雙亡。

劉紫妍做官做得很開心,加之見過兩三個難產去世的女官,便動了不生育的念頭,與家裡商議後乾脆正式收養了這名孤女做女兒,養了一年,處得也挺好。

劉紫妍攬住養女:“讓蔡椰送你來瓊崖島半個月,這段時日認了幾個字了?”

劉哲一愣,舉起兩隻手,便是認了十個字的意思。

劉紫妍一嘆,養女別的都好,身強體健,外貌也可愛,是她在慈育堂的孤兒中選了又選才領養的,只是這孩子貌似在讀書方面天賦平平。

罷了,在愁自己將來要警醒、不可犯錯之前,還是先給女兒補課吧。

她帶著養女路過城門口,只要抬頭,就能看到吊在上頭的頭顱,所有路過的人卻都十分平靜。

這些都是皇太孫殿下辦的人,若要說果決,皇太孫不遜於自己的兒子。

呂瑛乾脆且果決,呂曉璇果決且乾脆,他們都不是善茬。

秋瑜也是難得近距離觀看呂曉璇辦案,這才發現在本時代的司法體系下,呂曉璇其實已經適應得不能再好了。

無論呂曉璇吐槽過多少次這個時代擅長踐踏司法正義,但她依然是當前時代將法之一字履行得最好的人,別的不說,和梁王那段曾經的婚姻,以及呂家勢力僅僅是保證她升官時不會被人以資歷和派系的名義壓住,但她升到瓊國公的功績,卻是實打實的。

呂青天的名號不是呂瑛讓人寫話本子給她造出來的聲勢,而是她先透過一個個案件建立了自己在法這個領域的名望,才有了那些戲本的誕生。

連呂瑛都不會干涉母親在司法一道上的權威,甚至以虔誠學習的態度看呂曉璇所做的每件事,便是因為以呂瑛的目光來看,呂曉璇也是當前時代最出色的。

呂瑛走過長廊,靠近母親的書房時,就看到她身穿玄色衣袍,手執文書細細教導著錢阿全。

“商稅目前主要來自於車馬道的關卡,還有港口、倉庫,因此一定會有人為了避稅而選擇走私,因此需要以武力去監管,既如此,你就要學會和戶部、兵部的人合作。”

錢阿全:“是。”

呂曉璇:“錢阿全,你有才能,卻缺了變通,你的主公一直沒有進一步升你的官位,不是因你資歷不夠,而是有些問題沒有先例的話,你就要主動和同僚去為後人創造先例,官就是做事的,給百姓做事,給朝廷做事……”

呂瑛扒著門,靜靜聽了一陣,發覺母親其實也是個很有威嚴的人,錢阿全聆聽她訓導時,也是很誠懇認真的模樣。

她的威嚴和才華,做澤國的太孫、太女、女皇都是很夠的。

呂瑛捨不得母親離開,一是因情感,二就是澤國經歷完呂空的開拓後,的確需要這樣一位果敢剛正的皇帝來接手繼續經營。

而以夢中秦湛瑛的說法,他在本月的月圓之夜,在南海的龍脈處,可以送母親離開。

當呂瑛提起那條龍脈時,秋瑜也恍然:“我前世有個打排球的隊友,姓熊,外號熊瞎子,他閒著沒事的時候會搞些玄學,還挺準,他也和我說過,南海有一條龍脈。”

在他的記憶中,那個近視六百度還高度散光的隊友扶著眼鏡,神神叨叨:“龍脈,在古時是氣運匯聚之地,因本地人傑輩出,人們便認定此地靈氣極足,否則不能解釋為何那些人傑都匯聚於此,其實這只是一種迷信。”

“龍脈有兩種,一為人力自建的龍脈,即人傑匯聚氣運之地,還有一種,則是磁場特殊之處,後者比較玄妙,能出現在山地、平原、海洋、天空等多個區域,有時這兩種龍脈還會重合,但大部分時間裡它們都獨立存在,而南海那條龍脈,在禹朝之時,尤其是禹武宗在位時,應當是兩者兼具的。”

“若說要給玄學儀式選址的話,那兒倒是個好地方,不過在現代麼,那裡也就是魚比較多,去那釣魷魚比較好……魷魚恁大爺!不許瞪勞資!”

回憶完畢,曾經姓遊因此被隊友叫“魷魚”的秋瑜長長一嘆:“是那兒啊,等瑛瑛把呂警官送回去啊,倒是可以一起玩玩海釣。”

他的釣魚氣運十分奇妙,若是最近運氣還算好,就釣不上任何東西,相反,如果他倒了大黴,上鉤的魚就會很多,也算某種運氣守恆了。

結果等呂瑛和呂曉璇過來,吃著蔥香雞、滷水鴨、古代版清補涼、椰子火鍋聊了一陣後,事態發展開始出乎意料。

呂瑛還是從自己的夢境說起,基本交代了他如何和另一個大瑛瑛溝通,並在短暫的交流中得知母親可能有死劫,以及可以送她回家一事。

呂曉璇眉頭一皺,當即意識到事情不簡單:“所以你越發討厭倭人了?”

呂瑛:“我表現得很明顯嗎?”

呂曉璇:“不明顯,因為以前我們全家就開始討厭倭人,你只是隨大流,但近期我覺得你對他們的討厭越來越實在了。”

她又想起什麼:“可你允許那兩個倭人的顏料商接近你,還從他們手裡購買東西,還借了秋瑜那個叫宇智波柱間的馬甲的勢力,讓百聞坊用盡花招套他們的情報,而那些人背後是平川家,所以害死我和爸爸的就是平川家?”

秋瑜手一抖,微妙地看著呂曉璇。

呂警官這敏銳度,絕了。

呂瑛默默點頭:“之後我會踏平平川家,您不用擔心,安心回家就是。”

呂曉璇面露猶豫:“我不擔心,可是,瑛瑛啊……”

呂瑛:“嗯?”

呂曉璇:“你為什麼覺得,娘一定會捨下你和這裡的一切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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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秋瑜疑惑:“能回去為什麼不回去啊?”

聽到母親的話,呂瑛也面露猶疑:“因為我永遠無法讓這個世道改變得如您的故鄉一樣美好,您教過我,世道發展是遵循客觀定律的,而我無法加速這期間變革所需要的漫長時光。”

呂曉璇輕笑:“可是見證世道變化也不是一件壞事。”

她攤手:“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前世的父母都已經離世,我本人也一直未婚未育,因此是孤家寡人?不是說我沒有親人,但和我血緣關係較近的堂姐一家遠在北方,其實我們見面的機會不多。”

呂瑛一怔,如果按呂曉璇這個說法,這個擁有家人的時代對她來說也是無比珍貴的,甚至與她的來處一樣珍貴。

他心中升起了一份期盼,雖然呂瑛心裡明白有這樣的念頭實在自私,可若是母親能為他而留下的話,他就不用那麼不捨了。

小人家擰了擰手指,還是堅持繼續和母親溝通:“但我聽秋瑜說過一個故事,就是女子被拐賣進深山中,生了孩子就走不了了,您為了我留下,那麼我是否是那個絆住你的人呢?”

“我承認,來到這裡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像被神仙拐賣了,但我和你的父親是自由戀愛的啊,這點是哪怕後來他辜負了我,我也不能否認的事,我們愛過彼此,你因愛而生,孕育你的過程不存在任何強迫。”

呂瑛是父母正兒八經戀愛、拜過堂成過親後生育的孩子,這點毋庸置疑,哪怕是腦子不清醒的那一陣,呂曉璇也要秦樹安帶她先見過開龍帝和麗貴妃,再用八抬大轎將她從正門抬進家裡。

而且呂曉璇在這裡還擁有漫長的青春和壽命,以呂家人的體質,她大機率能活到九十多歲,若武功練得好,保養得好,可能一百來歲的時候,外表也就五六十,八十歲以前都能維持一個三四十歲的外表。

想上天就上天,想入海就入海,如同行走在人間的半神,可以騎虎鯨、白鯨、藍鯨,家裡還開了個擁有大量現代已滅絕物種的動物園。

呂曉璇吐槽:“最重要的一點是,在這裡媽媽真的有皇位要繼承。”

“再過一些年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登基做女皇了,你們該不會覺得皇位是沒有吸引力的東西吧……”

家人們,那可是皇位啊!

是!皇!位!啊!

擁有道德感、正直的理念和擁有野心是不衝突的,呂曉璇一直是個有野心的女人,在現代時她四十多歲,一直兢兢業業工作,也是期待自己退休前能做到局長的位置,若能再往上升一升當然更好。

現在,呂曉璇只要登基,就將在歷史上留下重重一筆,所造成的的影響不比呂瑛任用女官集團低,是能夠有效提升整個女性群體,為她們增加在國家高層話語權的最大、最有利的做法,與此同時,那個位置將能讓呂曉璇更加便利地在這個時代改進司法。

她的理想藍圖,她的事業,她作為女性希望提升本性別地位的希望,全部都能透過登基而推進。

澤國的皇位是她的責任,也是她的夢想,她期待過自己登基後,為這個當前世界上罕見的海權國家擴張、發展做出貢獻,希望自己會是華夏文明走向更輝煌未來時的推手之一。

這將會是偉大的事業,她對個人價值的追求也能夠在此得到體現。

呂瑛也是喜愛權力的人,所以他願意去南禹繼承皇位,他很能理解母親的話,一時竟無言以對。

只有秋瑜發問:“權力有那麼重要嗎?”

這話引來了呂瑛和呂曉璇母子倆憐愛的目光,呂曉璇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下,呂瑛溫柔地拍拍他的手背。

秋瑜:“喂,別這麼看我,我不是那種裹著毛毯的小貓崽,也不是幫你們買菜的小狗狗,請用看人的目光看我。”

母子倆收回目光,呂瑛再次正式詢問呂曉璇:“你真的不回家?”

呂曉璇:“可以不回。”

呂瑛又看向秋瑜:“那你呢,走嗎?”

秋瑜有點不敢置信:“這、這個名額是可以落我頭上的嗎?”

呂瑛:“嗯,為什麼不能呢?”

呂瑛辛辛苦苦弄到手的穿越時空的機會,總不能擺著浪費啊。

呂家母子繼續享用晚膳,而秋瑜則開始發呆。

他對這個時代有留戀,主要是舍不下呂瑛,這份不捨甚至能讓他一開始就放棄爭取回家的機會。

但他和呂曉璇還是不一樣的,他在現代有父母,有沒到手的博士學位,他還年輕,回去以後還能和隊友們一起參加2024年的奧運會,他們還在追求奧運第二冠,為中國男排奠定霸主地位。

秋瑜在現代時喜歡看武俠,希望自己在某天穿上古裝成為武功蓋世的大俠,但那都是夢,最後他還是下了武當山,去了排球賽場,因為很喜歡排球,所以學醫再累,和隊友們一起訓練比賽時也是快樂的。

他在現代有自己的人生,他還有那麼多的夢想沒有實現,還有大好的時光,這些都是這個時代不能給他的東西。

院中安靜下來,只剩椰子火鍋咕嘟咕嘟的冒泡聲。

聽到秋瑜的回答,呂瑛望著他。

“嗯,我知道了,我會送你回家的。”

明明很不捨,但呂瑛是那種越愛一個人,就越願意放手的孩子,他可以放母親回家,也可以送朋友回家。

秋瑜望著呂瑛,深呼吸了一下,蹲下,仰望著呂瑛的眼睛。

“瑛瑛,謝謝你,我一定會記得你,經常思念你。”

呂瑛笑了笑:“道別的話還是等道別那天再說吧,而且等你回家以後,肯定不會經常想我,因為你的家鄉一定比我這裡要好得多。”

秋瑜和呂瑛對視著,第一次想要很認真的看這孩子的臉,將他深深記在心裡。

然後他第一次意識到,呂瑛真的很美,就像一尊時光雕刻的玉像,隨著長大,輪廓越發清晰而精緻。

是那種如果在現代遇見,能校園中看見,能讓秋瑜初中三年、高中三年無數次刻意路過教室走廊,偷偷去看的人。

呂瑛被看了一陣,面上沒有波動,心裡卻升起一股奇異的害羞,他拿手一把按秋瑜臉上,將對方推開。:,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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