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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瑛把準備發到軍營裡的物資查了一遍,十多個大倉庫,裡面塞了滿滿的米麵,都拿袋子裝好,每個袋子都滿滿的。

他不放心,還隨機抽取了幾十個袋子開啟檢查裡面真是糧食,沒被哪個膽大包天的調換了。

看管倉庫的人差點被呂瑛嚇尿,他噗通一聲跪地上指天發誓,但凡自己動過倉庫裡一顆糧食,就讓雨神爺爺用雷把他們全家都劈死!

呂瑛讓人抬手,倉管顫巍巍抬起手掌,呂瑛便摸了一顆金豆子放上面,拍了拍倉管的腦袋,走了,倉管呆呆的,半晌,他回過神來,面露狂喜。

“我、我被雨神賜福了!新年必走好運啊!”

看完米麵,再看油,瓊崖島的油脂不少,有豆油、豬油,還有花生榨的花生油,呂瑛命人燒了陶器用來裝油脂,大小和湖湘裝腐乳的小罈子差不多,到時軍中訓練時表現好的,有隨水軍出征立功的,就拿好些的動物油,但再差也有豆油搬回家。

在這個年頭,油脂是珍貴的食物,只要有的發,便是巨大的驚喜。

還有糖,因著有不少糖被賣出去換取金銀,所以呂瑛只給軍士們每人準備了兩斤,讓大家過年時和家人一起甜甜嘴,還有每人一匹布,立過功的可以拿更細的絹布,差點的就是粗布。

這些都是過年時額外加的福利,呂瑛查了一遍,順帶給倉管們送了金豆子,道了新年好,又創造了好幾個狂喜地嚷著“我被賜福啦”的奇奇怪怪的人。

等回了家,呂瑛才歇了口氣,對呂曉璇微笑道:“娘這一年在外辛苦,掙了瓊國公的爵位回來,又打了勝仗,兒無甚大能耐,只備了一些薄禮,希望娘過年時穿戴,漂漂亮亮的過年。”

呂曉璇又驚又喜:“瑛瑛還準備了禮物給我呀,謝謝你。”

還沒看到禮物,呂曉璇先抱住兒子親了幾口,呂瑛努力掙扎出來,害羞道:“我已經大了,娘不能總是這麼、這麼……說親就親的。”

他又輕咳一聲,調整好表情,去外面叫人。

呂曉璇則已下定決心,不管兒子送什麼東西,就算是再送一車人頭過來,她都要做出無比喜悅的模樣。

過了一陣,數名僕從便搬著十來個箱子進來,呂曉璇不解,等僕從將箱子開啟,耀眼的珠光寶氣差點把呂警官眼睛閃瞎。

南洋不是白跑的,呂瑛的私庫今年又擴了幾倍。

呂曉璇:這是薄禮?

出於各方面考慮,在發福利那天,呂瑛親自押著物資車隊到軍營。

呂房作為呂家水軍的頭領,站出去使用內力講話,他是不愛囉嗦的,只將呂瑛去年定下的呂家水軍法理、建軍歷史和根基,以及軍規強調一遍,又誇了幾個有軍功、訓練時刻苦的。

呂曉璇在一旁聽著,很是佩服自家爸爸,別看他話不多,但煽動性居然還挺足,可見爸爸這麼多年的南海王也不是白當的。

等呂房講完話,呂瑛上前,嵐山主動站在旁邊,等呂瑛說完話,嵐山氣沉丹田。

“孫少爺有令,今年島上收成好,大家過年發年禮!”

全軍歡呼。

呂瑛站在車隊前,和八水將一字排開,將打包好的米麵糧油糖布一樣樣發下去,他在軍營裡住過,加上記性好,如今已能叫出每個看到的軍士的名字。

“三狗,你是勤奮肯吃苦的,來年繼續努力。”

“水柱,過年回家了要幫父母做點家事,不許偷懶。”

“魚仔,聽說你要娶媳婦了?要好好和人家姑娘過日子。”

“蚌殼,去年你認了全營最多的字,不錯。”

這一份份禮物發下去,別看呂瑛暫時沒在呂家軍掛職,只有親兵七百人,可軍士們看他的眼神卻是說不出的信任和親近。

對這位與外祖父一樣不愛囉嗦的孫少爺,大傢伙一開始只覺得他嬌貴,在呂瑛到軍營時,有些軍士都做

好了陪孫少爺玩遊戲哄孩子的準備。

可誰知孫少爺就不是普通人,他把軍營逛了好幾遍,轉頭就給大傢伙改善了居住條件,又在吃大鍋飯時,捧著碗跟他們這群丘八蹲一塊,小小一團,可愛到了讓人見了就想笑的地步,吃飯聊天時卻能說出許多大老爺們都覺得“哇塞好有道理”的話。

等大傢伙又得知課本上許多文章是孫少爺寫的,尤其是那幾篇寫農民和軍士的,簡直寫進了他們心裡,彷彿文章裡的主角就是他們身邊的人,甚至是他們自己。

再有就是呂瑛詢問眾軍士家庭狀況,問了他們在軍中的生活後,只要有人提出合理的需求和建議,呂瑛都能事事有回應,件件有著落,稚嫩軀殼都蓋不住他身上強烈的靠譜氣質。

在還是家天下的年代,知道主家的繼承人是呂瑛這樣的孩子,軍士們甭提多安心了。

呂房在旁邊看著,和女兒對視一眼,面上都帶著笑意。

呂家統領南海的立身之本是呂家軍,往日呂房和呂曉璇不是不愁呂瑛身嬌體弱,恐怕接不住呂家軍,可現在看來,呂瑛不僅接得住,還能接得很好!

而有了呂家軍年前發下去的這批福利,待到年節後,他們再要招新兵,肯定也不愁了!

到了年底,秋瑜也很忙。

別看秋家只是普通地方豪族,在湖廣一帶管小小一條河道,算武林世家,秋瑜的老爹也只是個知府,但其實在這個時代,他也算分量不輕的官二代加武二代了,要考慮的事情自然多。

和秋家的人情往來、送給祖母叔伯堂兄弟堂姐妹的年禮,這就是一大筆需要好好琢磨的花銷,送的東西不妥帖,還得被人戳脊梁骨。

秋氏椰子雞才開第一家店,到了年終,椰子油作坊、養豬場、養雞場和農莊的賬也要盤,明年的規劃也要做。

秋瑜忙得腳不沾地,在這些事上,他從不指望自己的親爹,因為秋知府是個熱愛古董書畫的文青,平時帶著府裡養的清客遊覽山水,吟詩作畫,聯絡背後派系官員們的情感就行了。

秋知府升官很少靠政績,全靠背後派系支援,又有親兒子和秋家給錢給人,只要不犯錯,仕途就能較為順暢。

秋瑜願意給親爹錢,只要他能理好濱州政務,將來不犯讓小人家砍頭的事,其他秋瑜都管不了,在這個孝道為天的時代,作為兒子,秋瑜能控制住老爹的錢袋子已屬不易。

待王曉意急匆匆找上門,一聽他的來意,秋瑜都驚了:“布匹、肉食、米麵都被擊穿了?你們這麼富了?”

王曉意苦笑:“人不就是這樣?日子好過一點,女人們的肚子就鼓起來了,下崽比兔子都慢不了多少,家裡多了人,不就需要吃和穿?男人不想多吃肉,再喝點酒?”

秋瑜是商人,自然知曉說話的藝術,加上大家都是瑛哥的馬仔,屬於自己人,王曉意一邊被秋瑜帶著去農莊里拉豬和糧食,一邊就被引著說了些治理地方時遇到的難題。

別說是肉和酒了,人只要不為生活所苦,家裡有了隔夜糧,就會產生精神層面的需求,於是喝酒吹牛聚眾賭博的人都出來了,這陣子縣裡的捕房四處抓違法亂紀的,可累了。

酒和賭都還只是小事,大事是自從呂瑛廢了娼這個行業,男人們渴望女人渴望得發瘋,雖說縣衙裡的官也是男人,可有些事遇得多了,他們心裡也罵男人就是獸|性|多,越蠢越無能的便越容易被□□的那玩意控制住腦袋。

呂瑛已遷徙了幾百人個男人去南洋,可和島上近百萬的人口相比就算不了什麼了,太多的單身漢導致治安不穩,各縣菜市口都已經砍了不少強|奸|女子的惡徒。

好在治安問題要控制起來,說難也不難,只要下手狠一點,城門多掛幾個腦袋,該殺就殺,震懾力是很足的,不守法只添亂的人殺了對呂家和各縣衙來說都沒什麼損失,還能省不少治理成本。

再有就是掃盲班多開

一些,讓閒漢忙完了手頭的活兒還能有事可做,也能起到教化作用。

光聽王縣丞說的話,秋瑜都覺著糟心,並對呂瑛滿心佩服,瓊崖島這麼多搞事的,瑛瑛沒直接開狂殺模式,還能耐著性子籌備更多的掃盲班,簡直讓他隔著瓊州海峽都感受到了瑛瑛身上耀眼的慈父光環。

原諒秋瑜用慈父這個詞,但呂瑛對瓊崖島很多人的耐心,真的已經到了看過史書的人要揉眼睛懷疑自己產生幻覺的地步,他懷疑呂瑛將來有了親兒子都未必會有這麼多耐性!

不過聯想到有些掃盲班裡的學員待遇極差,學不會認字算數就拿鞭子抽,脫盲後就往南洋扔,很難說這抽鞭子的主意是不是呂瑛被那些人煩出來的。

好在瑛瑛還有厲害的筆桿子,課本里的課文寫得好,又有雨神這個宗教信仰加持,呂家把人送南洋去開荒開礦後,也真的給人分屋子住,讓他們可以在那裡娶土人老婆,於是挨鞭子的那些人居然沒怎麼恨呂家,並真心覺得呂家是為他們好。

秋瑜:在和這個時代的其他同統治階級對比後,包下教育工作、給分地分房的瑛瑛可不就是比親爹還溫柔善良麼。

瓊崖島的文官們起初覺著呂瑛寫得課文都是平鋪直述的大白話,不說有辱斯文,也有點難登大雅之堂,等多接觸實務後,才明白呂瑛的文章簡直太實用了,頓時對呂瑛敬佩得五體投地。

一時之間,對白話文的鑽研,也在瓊崖島上流行開來,有一位小吏叫穆則,能用白話將公文寫得十分清晰易懂,還得了呂瑛一句誇獎,仕途儼然一片明亮。

但在這件事裡,呂瑛最讓秋瑜敬佩的,還是他就算發現了單身漢過多會導致治安不穩,也沒說把出來做活的女人都趕回去成親生子,反而選擇了更費事的擴大掃盲和遷徙男丁下南洋。

即便這是因為女人們所在的繡坊、織坊、糖坊能創造的收益大,但呂瑛能做到不會一邊榨取女人創造的經濟價值一邊犧牲她們,也是鐵一般的事實。

秋瑜:瑛哥在後世網路上女粉絲多還是有原因的,他這人能處,有什麼事自己上,不推女同胞頂雷。

聽到秋瑜這麼感嘆,王曉意一臉“居然還有這重原因”的恍然表情。

“是了,孫少爺愛民如子,對女子也向來愛護,各縣繡坊女子牢記孫少爺恩德,今年都自發繡了萬壽圖,準備在二月二敬獻給孫少爺呢,還是秋少爺瞭解孫少爺,像我們這些人,都以為孫少爺是怕糧食不夠吃,才沒那麼積極的催人生育呢。”

秋瑜:“啊?糧食?瓊崖島去年不是豐收了麼?”

王曉意道:“糧食再多也經不起人多,孫少爺命人去查了人均糧食佔有量,好多生了一堆孩子的人家,糧食佔有量連一年兩百斤都達不到,都不知道他們為何生那麼多,是生

怕島上沒菜人鋪子給他們送死麼?”

秋瑜:“也、也有可能糧食問題才是瑛瑛行動的主因啦哈哈哈哈……”

差點忘了他們正身處沒有紅薯、土豆、玉米和雜交水稻的禹朝了。

秋瑜對呂瑛有所瞭解,知道這孩子數學天賦也不錯,給他出高中數學題都能做出來,治理民生時也格外注重數字,呂家殺穿瓊崖島後就讓人四處蒐集人口結構、平均年齡,來確認有多少青壯勞力可用。

結果麼,呂瑛就發現了人口猛漲的事,他好不容易推平了菜人鋪子,底下人卻開始瘋狂生育,街上許多少女階段的女人都挺起了大肚子,瑛瑛那心情估計就和駕駛大貨車在盤山公路上狂奔,不經意間發現車速已抵達兩百邁的新手司機一樣。

車雖然暫時沒有衝出公路一頭栽下懸崖的趨勢,但謹慎的司機都會生出危機意識。

秋瑜突然問:“他有打算控制人口嗎?”

王曉意一愣,回道:“孫少爺只說讓華夫人告訴女人們,什麼時候行房可避孕,還有不許十六歲以下的女子成親生子,省得在生育一道折掉太多勞

力,但沒說不準大家生,好像是打算以後多送人去南洋。”

秋瑜就懂了,瑛瑛司機有危險意識,但他還是想爆人口,好去把南洋的地兒佔下來,要將一塊地方經營成漢家熟地,就得讓漢人成為那裡的主體民族,所以他只是稍稍踩一下剎車,卻不打算停下來。

古代有一種說法,要判斷什麼時候是盛世,就看那個時代的生育率如何,日子好過了大家才敢生孩子,有所作為的統治者更是會擴張領地,因此會大力支援生育,使本土人口去經營新佔的地方。

歷史上的秦湛瑛也是這種做法,在他的治理下,禹朝的人口翻了一倍,可惜人口漲了,地盤卻被後人丟了不老少,導致禹朝後期土地承載不起那麼多人口,一鬧天災,“歲大飢人相食”就來了。

秋瑜:“瑛瑛總是看得比我們都遠,他對瓊崖島的發展應是有長遠規劃的。”

王曉意贊同:“確是如此,孫少爺已下發公文,告知各縣,等年節過後,除了忙春耕,還需將適合開荒的土地都測繪出來,再預估三至五年內縣內人口要達到多少,開墾的農田要有多少,出產的絲綢、鹽、糖有多少,如何帶全縣脫貧,立個目標,寫個章程遞上去,六月之前要做完這些。”

這是呂瑛一貫的作風了,他習慣提前把事兒都計劃好,責任劃分明確,便將事交給屬下去辦,自己空出時間來摸魚養生。

憑他那嬌弱的身子骨,不學會摸魚也不行,別的皇帝事事親力親為頂多死得早,呂瑛要這麼幹,就是試試就逝世。

思及新春過後就是呂瑛的生日,等挑好了豬,秋瑜想了想,又牽了一頭牛出來,從自己的懷裡摸出一個瓶子。

那瓶子也不知是什麼材質做的,十分嚴實,開啟時要開用鑰匙,看來是特製的。

王曉意望了一眼,問道:“這是何物?”

秋瑜淡定道:“這個啊,是我行走江湖時的最後底牌,誰要是把我逼到絕路,我就把這個東西開啟扔出去。”

王曉意聽到這話,莫名想起呂瑛淡淡吩咐人:“把那些人的腦袋掛著吧,記得掛之前用生石灰醃一下,瓊崖島太暖了,什麼東西都爛得快。”

那是藏在平靜外表下的狠厲,如收割生命時的刀鋒寒芒。

沒想到秋少爺身上也有這份冷冽。

王曉意嚥了下口水,還記得秋瑜通醫理,便猜:“這是……毒?”

秋瑜:“不是毒,是擄瘡,我小時候知道我家是武林世家時,總怕什麼時候就有仇家來滅我滿門,所以就備了這玩意,逼急了我就開啟扔出去,大家都不要活了。”

王曉意立刻連滾帶爬遠離秋瑜十來米遠。

擄瘡別名天|花,在古代,這是足以屠城的恐怖疫疾,突然知道秋瑜身上帶著這麼危險的東西,王曉意恨不得遠遁八百里!

秋瑜哭笑不得:“別怕啊,我在外頭做生意,車船店腳牙什麼沒見過?這麼多年都剋制著自己沒動這瓶子裡的東西,現在更不會用了,你該信我的。”

他又不是什麼反人類的怪物,等從才穿越時帶來的不安中擺脫出來,秋瑜就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動這個瓶子裡的東西,頂多以後舉著瓶子威脅一下別人咳咳。

秋瑜說著,擼起袖子,給王曉意看自己胳膊上一個拇指大小的十字疤痕:“而且只要接種了牛痘,就不用再怕擄瘡了,我打算送一隻長痘的牛給瑛瑛做生辰禮呢。”

聽到呂瑛的名字,王曉意鼓起勇氣回來了。

他嚴肅道:“秋少爺,要讓這麼危險的東西上島,我區區一個縣丞是做不得主的,若有萬一,便是全島的滅頂之災,此事必須得上報主家才行。”

秋瑜理解禹朝對疫疾的忌諱,他點頭:“沒問題。”

事情商量好了,秋瑜卻怎麼也沒想到,呂瑛會親自過來。

呂瑛愛看親媽打扮得豔麗漂亮,自呂曉璇回來後,小人家仗著自己賺了不少錢,命

人做了許多華貴美麗的衣裙送給母親過年穿,昂貴的金銀玉石、時新首飾直接按箱送,自己卻愛穿得素淡。

正處於春節的尾巴,喜氣還未褪盡,呂瑛也只披了淺藍披風,裡面穿青色夾襖,手裡捧著有海雲紋路的手爐,下船時一縷發被海風吹得拂過面頰,又被他捋到耳後。

孩子烏黑的發用玉冠來束,插了一根紫水晶雕的小狐狸簪子,秋瑜見呂警官戴過,他想,或許瑛瑛今日的頭髮是媽媽給梳的。

這孩子真是一年比一年好看了。

小少年走到秋瑜面前,幽靜的黑眸裡印著岸邊燈火與秋瑜的身影。

“牛在哪兒?”

秋瑜回過神來,回道:“已經給牛種了痘,你家要是不放心,可以等我給別人接了種,確認安全了再說。”

呂瑛面帶淺笑,聲音柔潤動聽::“你不是已經給自己接種過了嗎?我知道是安全的,我也問過華夫人,她說我調理得還好,那麼我猜,我接種牛痘也不會有事。”

秋瑜驚訝道:“你要接種?不先讓別人試試?”

呂瑛斜他一眼:“你都說安全了,我還費那事幹嘛?而且我把牛痘接好了,瓊崖島其他人要種痘時,也不會有異議了。”

秋瑜:“那你外祖那邊……”

呂瑛平靜道:“我說要下南洋時,我外祖也不樂意,你看他攔住我了嗎?”

隨著年歲增長,呂瑛手裡的權力也越來越多,他要去什麼地方,做什麼事時,呂外公別說是攔了,能在最後關頭知情都不錯了。

至於瑛瑛媽媽麼,呂警官一直髮愁自家小玻璃人一樣的兒子在古代打不到什麼靠譜的疫苗,有秋瑜給整牛痘出來,她當然是再樂意沒有了,要不是呂瑛拜託她在家裡拖住呂房,她還會與兒子一起來接種呢!

不過由於所有人都不願意呂瑛以身犯險,這次他過來便沒有帶上嵐山、嵐溪、姜平,只帶了華美靜和一個自稱文赦芸的老頭,以及兩個面白無鬚、看起來和正常男人感覺不太一樣的少年。

呂瑛說文先生是他母親在朝中的同僚,如今到瓊崖島養老,順帶教瑛瑛唸書,另外兩個叫馮箏和祝大午,是母親打了勝仗後,皇帝賞給他們家的,呂曉璇便讓他們來伺候瑛瑛。

雖然呂瑛也不清楚皇帝為何要派太監來自己家,畢竟便是要往他們家安釘子,派個帶把難道不行嗎?

秋瑜倒是能猜出來一點,文赦芸是工部尚書的名字,與他爹秋知府所在派系的頭頭曾是政敵,而瑛瑛的真實身份是宗室。

皇帝被戴綠帽子且不育的訊息,東濱這邊也有所耳聞,那麼在確定自己不能有子嗣後,給自帶瓊崖島、南洋等大片地盤的呂瑛身邊派老師和太監,恐怕是有把他當做隱龍培養的意思。

秋瑜沒點破這件事,比起隱龍不隱龍的,呂瑛的信任,還有他一聽到牛痘之事便親自過來接種牛痘,且決心將牛痘在瓊崖島推廣一事,更讓秋瑜感到有溫暖的事物沉沉壓在心頭。

這孩子真的很相信他。

而在面對與擄瘡相關的、風險極高的種痘時,呂瑛敢站出來為所有人做示範,這讓秋瑜在這一刻徹底將呂瑛和其他統治者劃分開來。

瑛瑛,你仍然是統治者,可你已經把那些人放在心裡了,你把他們當人看,在你心裡,人應當吃飽、穿暖,所以為了給他們“人”的生活,你才會在新年前大發脾氣,把屬下踹到東濱來採購物資。

你慎重地對待百姓的生命,所以你選擇自己來第一個接種牛痘。

秋瑜靜靜看著呂瑛,俯身:“要抱嗎?”

呂瑛張開手臂,就被秋瑜一把抱起,軟軟的小身子自然靠在他懷裡,被秋瑜抱著走過燈火通明的街巷。

在道路和房屋的角落裡,依然有死去的人,有斷肢,有黑暗,有髒汙,可是抱著瑛瑛的時候,秋瑜很安心。

接種安排在第二天中午,呂瑛吃了秋瑜親自下廚做的

清淡而滋補的飯菜,擼起衣袖,露出白白細細的胳膊。

秋瑜小心翼翼地在他的胳膊上劃了個十字,為小人家種了牛痘。

呂瑛空著的那隻手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巧的檀木媽祖像,閉上眼睛,喃喃祈禱:“媽祖娘娘保佑,祖宗保佑。”

秋瑜:……原來你怕啊。

糟糕,看到害怕到輕輕顫抖的瑛瑛,他居然覺得更可愛了是怎麼回事!

秋瑜忍著笑給呂瑛包紮好傷口,將呂瑛摟到懷裡,輕輕拍著他的小腦袋:“好啦,已經沒事了,再觀察個兩三天,如果連你都沒事的話,牛痘的安全性也能得到保障啦。”

馮箏也雙手合十為呂瑛祈禱,嘴裡從媽祖雨神唸到如來玉帝。

祝大午也跟著做了個樣子,只是他看呂瑛的眼中,已帶上一份敬佩,作為將門子弟,看到敢於交付信任、率先涉險的呂瑛,祝大午打心眼裡認同這位新主子。

這位小人家太爺們了!

文赦芸這陣子跟在呂瑛身邊,說是教他讀書,實則做的是管家的事,此刻見呂瑛緊張中帶著可愛的小模樣,他面上浮現一抹欣慰。

老大人不知道其他被召進京的宗室子弟資質如何,但其中絕不會有比呂瑛更出色的,現如今,他更是在呂瑛身上看到了比聰明才智更珍貴的資質。

那就是為君者的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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