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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美靜為呂瑛把脈,發現這孩子體質虛得厲害,她不敢用重藥,只得先開個最溫和的食譜。

開完方子,她便準備退去廚房,按照華美靜的經驗,這些男孩也不愛與婦道人家說話,嫌她們惦記的都是些瑣事,講話又嘮叨,見識比男子淺薄。

在她的印象裡,許多貴人家五六歲的男孩便開始少與女子交流,免得被嘲笑說是長於婦人之手、貪戀紅粉堆。

呂瑛卻沒有叫她走的意思,反而親自為她斟茶,與她拉起家常來。

您貴庚啊?老家在哪?老家怎麼樣啊?有什麼好吃的?您醫術真好,何時學的醫術?

華美靜只當呂瑛成日生病,對外面的世界好奇,見他瘦弱蒼白,眼睛又大又亮,尤其是聲音還那麼軟,說話那麼禮貌,心口一顫,被萌到了,自是知無不言。

華姨我今年三十七,老家在江浙的寧波府,那兒好吃的東西不少,最好吃的就是湯圓,我也會做,改日做給孫少爺吃,不過華姨我醫術也沒那麼好,都是嫁人後亡夫教的,我母家那邊只是賣藥材的,可不會教我這些,因亡夫家在福州,我平時也在那邊行醫。

呂瑛時不時應一句,華美靜談興越發濃烈,很快又提起了寧波府、福州府等地的風土人情,接著就把福州府有些豪商為了兼併土地,奪得更多田地種桑織絲綢的事也說了。

呂瑛摸出細細的毛筆,拿出一本新的小冊子記錄。

華美靜看到這一幕,終於覺得自己是不是說得多了。

誰知呂瑛仰著頭,甜甜道:“還有呢?福州府的富人家生病時,女眷只能找您看麼?”

華美靜又是心裡一顫,她心想呂瑛只是個孩子,這些事說給孩子聽也不影響什麼呀,便誠實道:“那邊女眷要受的規矩多,病了後也不好找男大夫,幸而我會點醫術,漸漸地,她們有什麼病就都找我了。”

呂瑛:“那夫人能活到現在,也是難得的聰明人呢。”

富人家的後宅陰私也厲害得緊,華美靜作為女醫肯定會接觸到這些,卻能避開其中風險,靠做女醫將女兒好好撫養大,可見必是機敏聰慧之人。

華美靜一怔,覺著呂瑛話裡有話。

要是秋瑜在這的話,一定能看出呂瑛對這位新馬仔無比滿意。

呂瑛問:“夫人在福州看過海麼?”

華美靜謹慎道:“亡夫帶我看過。”

“無論何處的海,都很值得一看。”呂瑛這麼說了一句,又問,“福州的海邊有倭寇麼?”

華美靜:“自然是有的,那邊離瓊崖島遠一些,倭寇不敢來瓊崖島和兩廣,對福州卻不客氣,到底那邊海商多,富裕。”

“就像是肥肉,時不時就啃一口。”呂瑛嘆氣:“我就知道,難怪我爹和我抱怨,說沒法走海路運糧食到前線。”

華美靜:咦?這孩子是不是和我提了前線?他和我一個女人提這個做什麼?

接著華美靜就聽呂瑛抱怨:“我爹在那邊打仗,她箭術好,抓著機會一箭把對面的大將射死了,北孟之所以打這場仗,是因為他們的皇帝老了,幾個皇子後面的母家都在發力,皇長子為了爭軍功才帶兵打禹朝,如今大皇子被我爹宰了,趁對面不甘心就此退去、但軍隊又為了換將而混亂的時候,正好可以把襄陽府奪回來。”

華美靜頭一次聽到這種最前沿的軍事情報,她不敢插話,但心中也升起好奇。

以前她只知道呂家是南海王,但隔著遠,也不知他們到底多威風,如今卻是第一次聽說呂家還有人在前線從軍。

呂瑛看她的神情,心想,誰說女人對軍事不感興趣的,飛霜飛雪飛雲飛雨都很感興趣,一副恨不得跟著娘去戰場建功立業的樣子,華夫人也願意聽這些。

他對華美靜說:“可是前線今年糧餉沒有往年寬裕,因為湖湘豪族為了兼併土地,在春汛時掘

開堤壩,淹了四個縣,湖湘是大禹糧倉,那邊遭了災,是會影響全國的。”

“可若是軍隊缺糧餉,那麼在他們入城時便免不了要劫掠百姓,所謂兵過如篦,便是如此,若是再極端些,他們還會集體吃米肉。”

米肉便是菜人身上的肉,華美靜聽丈夫提過此事,聞言便露出懼怕的神色,禹朝建立也就這幾代的事,華美靜的父輩也是經歷過戰亂的,那時的殘酷,她只是聽父母漏過幾句,也覺得殘酷得很。

呂瑛又給她倒了杯茶:“幸好,若此時能有人將大批的糧食送到前線,我爹便能安撫軍心。”

他將兩封信掏出來,遞給華美靜,華美靜不解其意,開啟一看,裡面是豪邁不羈的字跡,如箭痕一般。

給最可愛的瑛瑛

寶寶,聽說你生病了,我好擔心你,你現在好點了嗎?有沒有乖乖吃藥?要聽大夫的話哦,你自己也要放寬心……前線現在有點亂……(闡述軍隊困境)……寶寶,如果你和你阿公開口,他會肯借錢糧給我嗎?我這邊的缺口也不是很大,八千擔糧食就可以了。

不行也沒辦法啦,便是缺糧,我還能約束手底下的前鋒隊不劫掠百姓,江百岸那邊的大軍就壓不住了。

愛你,希望你永遠健健康康的爹

承安七年五月十五

這是第一封信,第二封信的字跡並不是十分好看,但十分嚴謹,且力透紙背。

見信安

願以朝廷信譽,向呂家借貸糧食八千擔,來年必還。

承安七年五月十五

信上壓了一枚龍虎印,可見必是朝中大人物給的信。

華美靜放下信,心裡終於琢磨出點味兒來,她看著呂瑛,問道:“不知孫少爺這是何意?”

到底歷經世事,華美靜不是沒心眼的小姑娘,知道呂瑛不會平白讓她知道這些。

呂瑛淡淡道:“我有糧食,之前我便命姜平在沿海以鹽糖換糧,已攢了七千擔在手,而且我已命人去將文昌縣也接管下來,抄那裡豪族的家,應該能再抄兩千擔,本來這些儲糧,是要放庫房裡做鎮命糧的,可要是我爹需要,我就給她。”

“除此以外,我還有藥材,布匹,但我爹寄信時已是十天前,我要儘快過去就得走海路,這次來了颱風,且主要會刮到福州沿海、還有更北邊些的海路上,那兒短期內都沒人敢走,也不怕倭寇了,但我體弱,路上風大雨大,需帶個大夫,章樺有他的事要做,我只好打夫人的主意了。”

呂瑛看著她:“但無論夫人應不應,待後天颱風開始,我都會出航,還請夫人考慮一番,只要您答應,呂瑛必有重謝,且會全力護您安危。”

“還有兩天時間,您可以和章大夫、章小姐商議一番,都考慮考慮吧。”

說完這話,呂瑛端茶送客。

華美靜恍恍惚惚走出來,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只是過來給一個孩子調理身體,怎麼就有人要請她去前線了呢?

她先是去廚房為呂瑛製作藥膳,腦海中回想從福州到瓊崖島這一路,她乘坐著有瓊崖島呂字旗的船隻,路過的船隻,甚至是一些可能是倭寇的船隻都不敢輕易招惹。

又想起進入瓊山港時,她在甲板上遙望港口,見過的那兩艘巨船,它們如同無聲的巨人飄在海上,極有威懾力。

當時蔡椰滿臉驕傲地與她說:“那便是我們老家主的巨淵和孫少爺的九幽,巨淵曾擊沉敵方戰船兩百二十三艘,是海上最有名的戰船,九幽則無懼風雨,任何風浪都只會是九幽的助力。”

瓊崖呂家,可預知氣候,無畏風雨。

華美靜心想,福州府到處都有廟,每處廟宇都香火旺盛,人們信神,她也信,可她行醫多年,也見過許多借神仙的名頭坑蒙拐騙的人,而呂瑛真敢頂著颱風出海的。

呂瑛住的院子裡就有小廚房,華美靜也在此處忙活,接著她便看到一高大俊美的

白衣男人衝進來,把正躺在躺椅上聽飛雨評彈的呂瑛提起來,進屋。

屋內傳來劇烈的爭吵。

“你要不要命了?才病好就出海?生怕自己死得慢是不是?”

“我會帶大夫的啊,我不管,反正我要送糧去前線,她需要我!”

呂家老家主和呂瑛就這麼吵了起來,但呂瑛嘴皮子明顯比外祖父更利索,那軟綿綿的聲音噼噼啪啪講述前線多缺糧,以及缺糧困局只有瓊崖島可幫忙破的道理。

小孩抬高嗓門,拍著桌子,一米二的身高爆發出兩米一的氣場。

“總不能真讓前線戰士去吃米肉吧?吃了米肉的軍隊就廢了,從此都不是軍隊,只是賊啦!難道你捨得你的崽就帶著一群賊在前線打仗啊!你可是她爹啊!”

一米九的呂房險些就被這小子壓住了,他說不過外孫,但大人也有大人的法子,呂房直接提起呂瑛,把人扯自己大腿上,揚起巴掌就要揍小屁股。

呂瑛掙扎著:“你打,你有本事就用力打,只要你沒把我打死,我就一定要走!”

呂房的巴掌沒能落下去,他只是舉著手,嚴肅地思考著,我到底是做了什麼孽,養出來的孩子個個都這麼有主意,到底是我們家的種有問題,還是我的教法有問題?

他一咬牙:“我去!你留家裡。”

呂瑛:“不行,這次的颱風大,你駕船沒我穩當。”

這是呂房最無奈的事了,全家最不畏風雨的居然是小小的外孫,除了他,其餘呂家人出海時還要顧忌一下老天爺的臉色,只有呂瑛,看到海龍捲都不怕出事。

根據呂曉璇那封信的日期,若說呂家願意送糧過去,從接到信開始就立刻出發,走陸路的話,也該靠近那邊了,可呂瑛刻意扣住了這封信,這說明一件事,這孩子不打算動用呂家水軍的儲糧,而是要靠自己的力量支援母親。

最可怕的是,如今他糧食已經備好了,颱風季也來了,走海路的話,他很快就能到那。

呂瑛真的能靠自己的能力去支援前線!可他手裡有什麼?不過一個定安縣和一個才收下來的文昌縣罷了!

呂房鬆手,呂瑛就從他懷裡骨碌碌滾了出去,又爬起來,滿臉倔強地瞪著他。

房俯身,和呂瑛平視:“海飛奴,為何不將此事交給外祖,硬要自己擔下來呢?”

呂瑛擰著手指,咪嗚道:“因為那時你在處理家裡的水軍,再要你撥糧給朝廷的軍隊,便是八水將也肯定有話說,不如我來做這事,他們也只當我是孩子心疼娘呀。”

呂房卻聽出來了,這孩子不僅心疼娘,也心疼外祖父。

於是外祖的心就軟了。

呂瑛觀察外祖的神色,伸出小手:“反正我走定了,運糧的船和人,給我算便宜點嘛,還有懂旗語的兵也多給我幾個。”

呂房:……這小子裝那麼乖,說那麼貼心的話,不會就是為了和我要折扣吧?

華美靜一邊看著鍋裡的老鴨湯,一邊耳朵豎得老高,然後她就看到呂房氣勢洶洶地走了。

呂瑛要到了二十艘船,並好幾百個好手,他心情大好,大搖大擺地走出來,又重回躺椅,拿起一卷書,對飛雨揚了揚小下巴:“繼續唱,這《木蘭辭》還怪好聽的。”

飛雨笑嘻嘻的抱起琵琶:“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孫少爺,奴婢能和您一起去嗎?奴婢一直勤修武功,姜平都說我放江湖上也是個二流人物呢。”

呂瑛閉上眼睛:“那你去找嵐山打一架,接下百招就帶你。”

嵐山掃飛雨一眼,飛雨毫不畏懼,回道:“好啊。”

華美靜還是頭一次看到呂瑛這樣敢和長輩拍桌子的小孩,但她又不覺著呂瑛是混不吝,這孩子從頭至尾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而且準備做得很充分。

這一個早上,呂瑛聽著小曲,便把出門要做的準備都定下來,吩咐手下們去做準備,船、人、路

上要帶的武器,通通都得提前備好。

“讓文昌縣那邊快些把糧食送來,還有,叫王曉意備好颱風季需要的東西,把那些家裡沒有牢固屋子的百姓接到安全的地方,給他們留足糧食。”

王曉意便是文昌縣縣丞,原是個秀才,靠呂家給錢考到了舉人,後來又捐了縣丞。

華美靜伺候著呂瑛用了午膳,才告退回了家,她想和兒女商議些事,誰知才進家門,就看到章樺正在收拾藥箱,章芍也跟著收拾行李。

她驚愕道:“你們兩兄妹這是要去哪兒?”

章芍跳起:“哎呀,娘,您回來了?哥哥說要去文昌縣,颱風期就在那治病救人呢,我看他幾個藥童都還不頂用,就說和他一起去,他也答應了。”

小姑娘也是覺著母親會一直留在呂府照顧呂家孫少爺,這才想要與長兄一處走,不然她一個人待家裡,未免太悶了些。

華美靜想起呂瑛說的話,不禁問:“孫少爺不是才說派人去拿文昌縣麼?這就拿下了?”

章樺說:“他和你說了這個?是啊,早上派人,中午就拿下了,文昌縣的縣令、主簿、典史並一眾多行不義的地主都砍了,就剩一個王縣丞呢。”

華美靜不敢置信:“他們連縣令都砍?!”

若說章芍還小,不懂朝廷命官被砍的意義的話,章樺對此無動於衷就很奇怪了啊!

章樺卻滿臉理所當然:“不然呢?那縣令明擺著是不會聽孫少爺的話的,孫少爺派人去時,還看到他帶人偷偷轉運糧倉裡的糧食,要賣錢逃跑呢,這種人留著做什麼?”

這一句話將呂家南海王的地位更加深刻的展現在了華美靜的面前,而且她看得出來,兒子是認可呂家在此的統治,甚至是擁護的,不然他不會把母親妹妹都接過來。

那麼呂家,不,應該說呂瑛到底是有什麼魔力,可以讓兒子如此死心塌地呢?

華美靜一時竟分不清自己到底到了個什麼地方,又稀裡糊塗跟了戶怎樣的主家。

她上前幫女兒收拾行李,心裡卻打定了主意,或許她應該答應呂瑛的邀請,隨他走這一遭。

第二日,清晨,南邊的天亮得早,華美靜送兒子女兒、藥童們去了城門口,便看見城門已開,一列列牛車運著糧食過來。

一名小吏站在車隊旁,和呂瑛身邊一叫飛雪的侍女在和他交接。

小吏之前曾幫文昌縣找定安縣借水,叫羊萌發,官話的口音很重:“文昌縣的一千擔糧食都過來了。”

飛雪點頭:“我們這兒會出白銀五百兩作為購糧的錢款,聽聞你們那兒養雞鴨極好?我們還送一些雞鴨的崽子和菜種過去。”

“孫少爺說了,如今文昌縣百廢待興,修路隊會盡快把瓊山、文昌、定安三地的路修通,你們也要爭氣,便是錯過了春耕,也要多種菜讓百姓吃飽,再有就是你們那的椰子好,多種些,有人要在你們那開椰子油的工坊,屆時要招很多工,也能解決不少人家的生計呢。”

羊萌發一聽,眼前一亮:“那便太好了,我就知道,孫少爺一來,鄉親們的日子就好過了,不枉我搜集那麼多地主的事。”

華美靜聽明白了,呂瑛取文昌縣時,這小吏也使了不少勁,說不得便是個內應。

牛車送糧入城,又載著章樺、章芍兄妹和藥童們離開,華美靜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第一次沒有因分離而感到不捨,因為她的內心已被一種興奮混著畏怯的情緒填滿了。

她想,接下來她會面對什麼呢?

她將在大海上面對狂風暴雨,海路的盡頭則是大禹對抗北孟的戰線,她會看見戰場,看見軍隊,看見烽火狼煙。

她是個女人,想要接觸到這些男人才能接觸的畫面是難上加難,連相關的念頭都不該有,可她一想到那些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便覺得內心升起難言的渴望。

她要去經歷這樣一段有生以來最奇妙壯闊的

旅程。

這是被困在井裡的飛鳥仰望天空時才會有的心情,她不知道天空有多廣闊,可她本能地嚮往那裡。

華美靜回了呂府,在呂瑛面前福身:“我願隨孫少爺送糧去前線。”

呂瑛沉聲道:“好。”

搞定了呂房,確定了要帶的大夫,呂瑛這趟旅程的所有準備都齊了,第三日,巨大的風雨襲擊了南海。

呂瑛在前夜便看著天色,讓眾人將糧食、藥材、布匹、鹽糖都送上船,此時他披著雨披,帶眾人上了船。

所有船頭都站著懂旗語的旗兵。

華美靜脫了衣裙,換上方便活動的衣褲,穿著雨披站在雨中,就見前方的海面已被雨幕遮蔽,看不清百米之外的道路,甚至還能看見閃電,接著是巨大的雷聲。

她不怕雷,但還是被震得渾身一抖,華美靜想,在這樣的時節出海真的沒問題嗎?

呂瑛站在最高大的九幽上,揚手,九幽便揚起風帆,其餘船隻迅速跟上,一面面的船帆展開,漢子們喊著口號。

幾乎是在所有船隻船帆展開的一刻,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大風襲來,帶著船隊駛離港口。

“動了!”

不知是誰這樣喜悅地喊了一聲。

藉著風力,他們乘上了海浪,船隻被載得很高,又迅速朝下滑落,就這樣非常非常快的駛出了數百米。

有海獸從海面躍起,它們有黑白雙色的圓潤身體,不斷髮出“嚶嚶”的叫聲。

呂瑛靠著船頭,對它們大喊:“跟著走可以,但先說好,我不餵你們,你們也不許干擾船隊航行。”

回應他的是一陣接一陣的“嚶嚶”。

“別叫我的名字啦。”呂瑛笑起來,回身大喊,“通知下去!左滿舵!”

水手們齊齊應是,連那四個侍女和被她們圍毆的走路有點瘸的嵐山都大聲回應,並行動起來。

人若要在海洋上生存,就必須做到在海上團結一致!這是所有老船員都會告訴新人的話語。

巨大的風聲伴隨著海獸的嚶嚶叫聲,帶著船隊朝看不見陸地、遼闊到沒有邊際的大洋駛去。

而九幽的主人,船隊的首領,那個名叫呂瑛的孩子對華美靜點了點頭。

“華夫人,現在去燉薑湯吧,稍後大家要喝的。”

他的話讓華美靜意識到,現在,她也是這支船隊的一員了。

明明海浪跌宕,船身一直劇烈地搖擺著,華美靜卻知道船隻絕不會翻,她大聲應是,奔去廚房。

看著大海,呂瑛露出困在院子裡養病時絕不會有的飛揚神采,他的頭髮束成馬尾,在風中飄著,他高舉手臂,每一寸肌膚都與風雨相貼,閉上眼睛。

風聲、雨聲,還有人聲。

瑛瑛勾起嘴角,睜開眼時,眼中一片安寧。

“真奇怪,怎麼每次站在風雨中,我都覺著像回家一樣?”他靠著船沿,仰頭問蒼天,“總覺得你是我一個不會說話的朋友。”

蒼天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又是一陣大風吹來。

船隊的速度更快了。

前線,襄陽府前,呂曉璇身披盔甲,從桉叔手中接過信件,她疑惑道:“只有這一封信麼?我爹沒有回信嗎?”

按理說便是呂房拒絕了朝廷借糧的請求,他也會寫信回覆的啊。

桉叔踟躕片刻,說:“孫少爺說有他的信就夠了。”

現場氛圍微妙起來。

呂曉璇心想,桉叔,你什麼時候也成了瑛瑛的馬仔?居然都開始幫他扣信了,我爹他知道嗎?

她內心升起對老父親的同情,默默拆開信,看到信中的內容,瞳孔地震。

什麼?我兒子要過來了?他還走海路?那他要是碰上倭寇怎麼辦……哦哦,原來今年的颱風會提前到,海路上沒倭寇攔道……等等!我兒子要在臺風季出海?!

呂曉璇就地一蹲,摸出小毛筆和一個

冊子,唰唰寫了一封信撕下來給桉叔。

“桉叔,您快把這封信送到京城給我皇帝大伯,告訴他,他侄子要走海路過來了,京城離海邊比較近,看看他能不能接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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