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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修士大著膽子道:“尊上娶這混沌妖,不就是錯!”
裴九枝驟然眯起了眼,周遭的空氣冷了下來。
還未等他出手,向真已抬手,一道刀影橫出,將那修士擊飛出青鑾閣。
“現下,是我們在議事,豈容爾等置喙?”向真握緊手中橫刀,抬了頭,冷聲說道。
“當初,尊上還是凡人,他與她成親,又有何錯?”向真道。
“你——禪魂宗宗主,門下數百精銳修士在之前討伐妖域的戰役中活了下來。”
“是尊上替他們擋下祂的命運之力,尊上受了多重的傷,你們也知道。”
“如今,你說他娶一位妖是錯?”
“他所行之事,何時錯過?”
向真眉眼間露出些許不耐之色,她的脾氣沒有應宸、季弦那般好。
她所行刀道,暴烈剛決,半點情分不留。
向真所言,其實並無任何道理,但她行事全憑本能,幾乎無法揣測她的目的。
如今她的選擇,也是出於自己本能的判斷。
她有野獸般靈敏的嗅覺,每次都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裴九枝的薄唇抿著,他確實對李綽的死感到意外。
她應該……不該如此草草死去。
“我會將詢問的結果告知。”他起了身,對青鑾閣內的諸位修士沉聲說道。
“她是我的妻子。”直到如今,他都在果斷地承認烏素的身份。
“我不會讓她在眾人面前,面臨無端的指責。”裴九枝垂眸道。
在他失去記憶的時候,烏素已承受了一次這樣的審判。
而那時,她分明什麼都沒做。
“尊上!”谷頤勸說道,“我們自然不會開口,您自己審問便是。”
“不。”裴九枝拒絕。
“您如此,無法對仙洲的修士交代。”他嘆氣道。
“我又何曾對他們有過這樣的承諾?”裴九枝開口道。
他凜然走出了青鑾閣,在他身後,向真低頭把玩著自己手中橫刀。
待裴九枝走了,她才開口道:“天上日月發著光,籠罩大地,賜予恩澤……”
“只是因為他自己在放出光芒,而不是為了大地上生物的祈求而發光。”
“你們又要他……做什麼呢?”向真問。
“我們奉他為主。”有幾位修士道。
“所以我說凡人愚昧,怎麼,你們修了仙,也看不破這大道?”向真問。
“好了——”季弦讓向真別開口了。
“在被尊上關進瞑極閣之前,李綽找向仙君,喝了酒。”季弦對眾人開口,圓了場。
“哦,季弦,原來你知道啊?”向真問。
“方才為何不說?”她道,“就因為你喜歡她幾千年了嗎?”
在場修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訊息。
“你要為她伸冤,就隱瞞此事,要尊上將那混沌小妖帶出審問?”向真問。
“你又不懂她,還敢喜歡她?”她道。
季弦顫抖著身子,冷聲道:“住口。”
“他們糊塗,我們可不能糊塗。”向真執刀,從自己座位上跳了下來。
“尊上講規矩,你們好面子,但我是不理這些俗名的。”
“以後,若有人再質疑尊上的選擇,我的刀不會留情。”
向真丟下這一句話,就消失在原地。
季弦低眸,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應宸微微笑著,他道:“季兄,冷靜些吧。”
青鑾閣內修士都紛紛散去,他們這才發現,若排除個人因素,這幾位仙君的意見出奇地一致。
他們都尊重裴九枝的選擇。
越是修為高深、對大道領悟透徹之人,便越相信裴九枝。
——
裴九枝回了日月天,此時的烏素已經醒了過來。
她發現自己的身子不再疼,便馬上知道發生了什麼。
烏素想去找裴九枝,但她無法走出這小小的房間,腳上的鎖鏈拽著她。
她不知裴九枝什麼時候能回來,只能在原地不住走動。
許久之後,有了動靜,烏素聽到了腳步聲。
她趕緊走到門外,腳上的金色鎖鏈緊緊扯著。
裴九枝開了門,安靜注視著她。
烏素仰頭看他,只開了口,一出聲便是陌生的稱呼。
“裴九枝,你將我的蠱毒渡到你身上了?”
這句話,烏素已經在心中演練、重複過無數遍了。
她不希望自己一開口便呼喚他為小殿下。
“是。”裴九枝回身,將房門關上。
“還我。”烏素難得態度堅決地開口。
“那將情絲還我。”他對烏素說。
烏素盯著他,看了許久,不見他眸中有任何鬆動,便垂下眼來。
裴九枝抬手,掐住她的下巴,低頭吻上了她。
烏素被吻得氣喘吁吁,她推著他的肩膀,卻又不敢太過用力。
她周身繃緊的弦又鬆懈下來,只無措地看著他。
裴九枝的唇撤離半分,他將烏素抱在懷裡,額頭抵著她的額頭,低聲問道。
“為何要殺了李綽?”
他現在並沒有半分審問的姿態。
但烏素還是說了實話。
“當初她蕩平妖域的時候,使了計謀,與妖域謝幽冥成親,趁妖域鬆懈之時,投下致命的星變。”
“大半妖族死於星變之下,謝幽冥存活,與我們的老師問緣共生。”
“機緣巧合——”烏素將李綽對她的追殺簡化為這輕描淡寫的四個字。
“機緣巧合之下,我吸收了謝幽冥死前的陰陽能量,承了他的願望,要將李綽殺了。”
烏素此言,並無虛假,謝幽冥死後,有巨大龍骨浮出妖域,這些異象仙洲都有觀測到。
“謝幽冥……”裴九枝記得他,“當初,在雲都的大妖,就是他。”
但,此事蹊蹺,就算李綽本人無法觀測到烏素的行動。
可是,李綽本人應該也能猜出謝幽冥的動向與願望。
正如向真所言,她想死,或許真的……只是自己想死。
當年,連那可怕的瞑極閣之變都沒能對她產生影響,她不應該如此簡單地殞命。
“李綽,對你說了什麼?”他問烏素。
“她……”烏素搖搖頭,“小殿下,我那天聽不見了,我不知她說了什麼。”
她甚至……不敢去仔細觀看李綽的生平與願望。
到現在為止,她還在拒絕著李綽的最後一點陰陽能量入侵自己的本體核心。
她希望自己接收李綽願望的時間晚一點。
烏素低下了頭輕聲道:“對不起,小殿下,我沒有辦法。”
“你將我殺了,給仙洲的人一個交代。”烏素伸出雙臂,主動將他抱緊了。
“我向你保證,我不會死,好不好?”她這回是真的開誠佈公地在與裴九枝說話。
“你又為何會覺得,我一定要為了死去的李綽,給仙洲交代?”裴九枝看著她,忽然開了口。
烏素瞪大眼,迷茫地看著他:“可是,旁人會怨你……”
“他們怨我,與我何干?”裴九枝將烏素按回了自己懷裡。
“小妖怪,你如此說,我就更不能將你殺了。”
裴九枝覺得烏素確實傻乎乎的,還有些可愛。
“我殺了你,就放了你。”他低聲道。
烏素眨了眨眼,她確實好像……說錯了什麼。
若裴九枝不知她不會死,出手將她殺了,這才是真的給了一個交代。
但他現在知道了,那他就更不可能出手了。
啊……烏素捂住自己的腦袋,有些不知所措。
她本就不太人類腦袋裡的這些彎彎繞繞,若是有什麼目標,她的腦袋還能清醒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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