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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綽說,要等到小殿下愛意最濃的時候使用那斬情刃。

但是……小殿下在她面前,每時每刻都愛意滿盈。

什麼時候,又是愛意最濃呢?

裴九枝每時每刻,都最愛烏素。

烏素握著裴九枝的手,愣了愣,她有些走神。

裴九枝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又在想什麼?”

他果然察覺到了些許,只低下頭,咬住了烏素的耳垂。

“不許想要離開我。”他說。

“小殿下,我沒有想。”烏素看著他的頭髮絲——她只需要斬斷一根。

“胡說,愛說謊的小妖怪。”裴九枝沉沉嘆氣。

他注視著她,高貴優雅的鳳目此時帶上了些許黯然之色。

“陪著我,好嗎?”他緊緊抱住了烏素。

“好嘛。”烏素哄他。

現在北方的冬季還未過,她要等到冰雪消融之時,才會與裴九枝分開。

斬斷裴九枝情絲那一日,凡間會下起大雨,所有人都會忘了她。

冬日漸暖,落雪漸消,烏素也將厚重的冬日長袍換了下來。

她和裴九枝的生活趨於平靜,似乎什麼意外都沒發生。

冬末春初,裴九枝將一束白色茶花放入窗邊的花瓶裡。

這盛開的茶花,象徵春日即將來臨。

夜色已沉,室內暖色燭火搖曳,烏素靠在榻上,扭頭看著這朵盈盈盛放的茶花。

或許,就是這一天了。

裴九枝將他那把黑白色長劍放在劍架上,朝她走了過來。

他的手指沒入她的及腰長髮,將她的烏髮撩起。

近日來,他對烏素總是格外強勢霸道,烏素對他有些愧疚,所以事事都依著他。

他傾身,燭火照出他沉沉的高大身影。

烏素看到他那一貫凜冽漠然的眼眸之中,染上了執著的烈火。

裴九枝單手撐在她耳側,他微涼的唇吻了上來。

燈影搖晃,花香氤氳,氣氛曖昧,情意蔓延。

烏素看著他,雙手攬上他的脖頸。

這種事,就發生在一個平凡又普通的夜晚。

她垂下的袖擺裡,露出一點黑白之氣,這氣息化作一把鋒利的——斬情之刃。

劍架上的黑白長劍發出鋒鳴,那雪白的劍身映出緊密相擁的兩人。

烏素的下巴搭在裴九枝的肩膀上,她的掌下露出匕首的鋒芒。

她看著那把長劍裡映出了自己的臉。

她的臉色蒼白漠然,無情得就像任何生命的物體。

“小殿下……”烏素髮出了最輕最柔的一聲嘆息。

裴九枝驟然將她抱緊了。

這匕首對準他,他下意識的反應竟然不是將烏素推開。

而是將她抱得更緊,似乎要將她按進自己的懷裡,揉進他的骨血之中。

“烏素!”這是烏素聽到他在自己耳邊說的最後一句話。

裴九枝的劍身映照下,烏素手裡的匕首乾脆利落斬下。

斬情刃,斬斷了裴九枝輕飄飄的一根髮絲。

烏素反手將昏迷的裴九枝抱緊了。

第68章六十八點光

已是快入春的時節了,在燒了地龍的屋子裡,烏素穿著薄薄的軟綢衣裳,肩上也有了汗。

衣襟從肩頭滑落,裴九枝完全昏迷在她的懷裡。

烏素盤著腿,他的頭枕在她的大腿上,緊束著的發冠落下,墨髮散亂。

那把放在劍架上的黑白長劍光芒已褪,它安靜地躺在那裡,彷彿徹底失去了靈氣。

李綽說,斬斷小殿下情絲之後,他會昏迷一夜,醒來之後,他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烏素抬手,輕輕撫過裴九枝俊秀的面龐,她將他放在了床上,起身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她將斬下的一段情絲,放進貼身的錦囊裡,仔細藏好。

這錦囊,最開始還是裴九枝送她的。

烏素將之開啟,內裡躺著一枚金色的鑰匙,還有一隻沾了血的符鳥,它被疊成青鳥形狀。

還有,那一張寫了曖昧字眼的紙條。

裴九枝送給烏素的東西,她一件都沒有弄丟。

她將小殿下的情絲也塞了進去,將束口封好。

烏素對著鏡,挽起自己的長髮,從梳妝檯上取下一枚銀簪,仔細束好。

她將衣裳穿好,以極快的速度收拾起自己的東西。

完全屬於烏素自己的東西不多,不久之後,李綽佈下的春雨,會將全部屬於她的痕跡消融。

烏素把自己常穿的衣物和首飾放進包裹裡。

她來到日月閣的庫房裡,看到了藏在庫房最深處、妥善儲存的那兩套婚服。

這婚服,是裴九枝親自設計的,雲肩上垂下的長長蛾翅靈動又可愛。

烏素只望了一眼,便轉身走了出去。

她花了一夜的時間來收拾自己在日月閣留下的痕跡,她帶不走的,在今日之後,就會徹底消失。

烏素沒帶走太多與裴九枝有關的東西,留下的痕跡太多,就會牽動他的回憶。

黎明之前,天色最暗,雲都遠處傳來春雷之聲,要落雨了。

烏素最後來到了裴九枝身前,她傾身,將他的髮絲攏好,又將他散亂的衣襟整理齊整。

這種事,在觀瀾閣那一晚之後,她也做過。

藉著屋子裡的明烈燭光,烏素坐在床邊,將小殿下頰側的一絲亂髮別到耳後。

烏素很認真地觀察著自己的丈夫。

“裴九枝,小殿下……”她輕聲喚。

烏素的語氣輕輕柔柔,她低下頭,捧著他的面頰,看了許久。

她的髮絲垂落,長睫下的雙眸沉靜又溫柔。

烏素專注地看著他,視線沒有轉移,這模樣就像在觀察一件屬於自己的珍貴藝術品。

“我要走了哦。”烏素將他搭在身側的手拿了起來。

她的手按著他無名指上的混沌戒指,想要將這描心石的戒指摘下來。

烏素用了些力氣,她甚至還放出自己身上的柔軟氣流,鑽進戒指與手指間的小小縫隙裡,用來幫助摘下這堅硬戒指。

但她沒能成功。

裴九枝的手指下意識屈起,想要阻止她的行動。

烏素怕他醒了,只能作罷。

她伸出自己的手,想要將自己無名指上的日月戒指摘下,但她努力了許久,也沒摘下來。

烏素就算變回原形,這戒指也融入屬於她的混沌氣流之中。

她輕聲嘆氣,只好將裴九枝的手又放了回去。

天際出現一抹微光,烏素低了頭,她捧著裴九枝的面頰,在他唇上輕輕落下一吻。

這輕柔的吻一觸即分,沒有絲毫留戀。

烏素起了身,她將桌上的燈攏著,將之吹滅。

屬於他們的房間徹底昏暗下來。

烏素隨意取了裴九枝黑白劍身上纏著的布條,將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纏緊了。

她揹著自己的包袱,將搭在桌上的紙傘拿了起來。

烏素離開日月閣時,無聲無息。

在她走出這片屋簷的那一瞬間,天上驚雷炸起,這是春雷。

冬季已經結束,明媚的春日即將來臨。

春雨淅淅瀝瀝落下,還帶著冬季的冰冷,烏素撐著傘,在無人的街巷裡,走入重重雨幕之中。

在她的身後,是日月閣裡還未長成的梅花。

在她的身邊不遠處,在雲都百姓的院子裡,衣架上搭著做了一半的風箏。

烏素想起,她答應過小殿下,等春天的時候,與他一起去雲都城外放風箏。

她將那淋了雨的風箏挪到屋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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