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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時節,天氣依舊寒冷,但天地間已有些許綠意浮現。
度過寒冬的村鎮鄉民們,也終於從屋舍中走出,在田野間開始準備新一年的春耕。
城市之中來來往往的商賈也漸漸多了起來,煙火氣愈發的濃重。
城門口收稅的軍丁,謹慎地盯著入城的物件,挑選能夠收到打賞或敲詐的目標,讓自己腰包裡面也稍微鼓那麼一點。
官道之上,遠遠地幾匹駿馬緩步跑來,靠近城池,軍丁目光隨便一掃,便知這是將門來客,騎的都是軍馬。
這群廝殺漢沒一個好東西,沒有油水不說,還動輒打罵,得小心伺候著。
為首的一員壯漢在軍丁嫌棄的目光之下大聲問道:
“此為何地?”
軍丁在臉上擠出笑容,點頭哈腰地道:“回軍爺,這是孟州城。”
“孟州?”這壯漢一愣,“那不是跑到了京西北路?”
隨即,他便猛地扭頭看向身後一個隨從,勃然大怒,舉起手中馬鞭,對他便是一頓狂抽,口中罵道:
“賊廝鳥!”
“你帶的好路!”
“咱們從京東東路,生生跑到京西北路,還敢跟某說,你去過京都?”
那隨從不敢還手,雙手抱頭,硬挨著抽打,口中只是叫道:
“官人莫要動怒,當心氣壞了身子!”
“小人過往都是跟著商隊行走,只記得這條道路,商隊向來一路走便一路買賣交易,有所繞行也在所難免。”
“咱們只是走過了頭,再換條路回去,便到京都了吔!”
這行人正是李鬼幾人,他們在芒碭山上只呆了兩天,便告辭離開了。
本以為從單州西去,沒多遠便到了開封府,可誰知八十老孃倒繃孩兒,這個嚮導居然是個水貨,帶著李鬼等人一路上七拐八繞後,便跑錯了方向,不知怎地,便跑到了這孟州來。
“你這撮鳥!”
“之前跑到單州也便罷了,好歹遇到幾位好兄弟,可現今都走過了!”
“沂州到京都,不過一月的路程,生生被你走成了兩月,到現在還沒到。”
“若是壞了爺爺的大事,爺爺便一斧砍了你的腦袋!”
李鬼惱火之極,為了照顧這個馬術差的嚮導,路上行走也慢了許多,結果走的還不是直道。
雖然最後多半還是能到達京都的,但這段時間之中,二叔不知會多吃多少苦。
只要一想到這點,李鬼就想殺人。
那嚮導也知道理虧,半點不敢躲閃,任打任罵,口中只是求饒。
一行人路上可是並不太平,芒碭山上的事情也便罷了,最後並無人死,但之後遇到的山賊,李鬼可就沒那麼客氣了。
這嚮導親眼見到眼前這群傢伙,殺人不眨眼,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從不手軟。
原以為這是官軍,經芒碭山一事後,嚮導便知,這是一群賊人。
奈何,他已經上了賊船,想下船都沒機會。
李鬼卻不再理他,扭頭問那門丁:“此去開封府,卻該如何走法?”
嚮導抱著頭,小心插口道:“到了此處,小人便清楚路徑了,只需往東,便到東京。”
李鬼不理他,只看向那兵丁。
那兵丁苦笑搖頭,道:
“小人從來不曾離開此地,哪裡知曉?”
“小人只知,從東門出去,往東一直走,便是鄭州,將軍且到那邊再問罷!”
李鬼一想,鄭州與開封不都是河南的,兩家離得頗近,便問道:
“那城東郊外,路上可有酒家?”
“回將軍的話,東門外十幾裡,便有一去處,名喚‘快活林’的,山東、河北客商們都來那裡做買賣,有百十處大客店,三二十處賭坊兌坊,有大把的耍子可玩。”
一聽這名,李鬼便知是何去處了,當即甩出一把銅錢做賞,撥馬自去城東。
十幾里路程,不過盞茶之間便到了。
遠遠地只見一處林子,背後隱約有噪雜人聲、牛馬嘶鳴、吹拉彈唱等音傳來,便知到了地方。
果不其然,繞過樹林,便見到此地車水馬龍,各色商家人等進進出出,好生一副繁華景象,更甚於孟州城處。
幾人放緩馬速,隨著人流慢慢前行,不多時便到了林內。
只見在前方丁字路口處,一個大酒店,簷前立著望竿,上面掛著一個酒望子,寫著四個大字道:“河陽風月”。
轉過來看時,門前一帶綠油欄杆,插著兩把銷金旗,每把上五個金字,寫道:“醉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
一壁廂肉案、砧頭、操刀的家生,一壁廂蒸作饅頭燒柴的廚灶。
去裡面一字兒擺著三隻大酒缸,半截埋在地裡,缸裡面各有大半缸酒。
正中間裝列著櫃身子,裡面坐著一個年紀小的婦人,想是酒保的渾家。
樓內七八個酒保,二三十個客人,還有三兩個唱曲兒的小娘子。
李鬼見了這裡,便知是地伏星金眼彪施恩的產業,後來被蔣門神奪去的那個,當即勒馬停在店前。
店內的酒保見了,急忙快步搶出,笑面相迎。
“幾位客官,快請入內就坐。”
李鬼幾人下馬入店,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酒保一面鋪下菜蔬果品案酒,一面問道:“幾位客官,吃甚下飯?”
“若有本地特色,先每樣各來一份。有甚好酒好肉,只管送來,少不得爾的銀錢。”
酒保眉開眼笑,便下去廚房吩咐,那婦人又拎了一罈酒上來,為眾人斟酒,同時笑著問道:
“幾位客官可要聽曲兒?”
“正有京都出來的幾個妓女,經此路過,賺些盤纏,在店內駐著,可為官人佐酒。”
本來李鬼對這些不太感興趣,但忽地想到,自從穿越之後,還沒見識過本世風月,著實有些可惜,不妨先聽聽,與後世的小姐姐們有多大差距,索性便點頭應道:
“那便叫來唱個拿手的,若是唱得好時,少不得打賞。”
那婦人笑道:“客官盡請放心,這都曾是風月場內的頭牌,若不是年老色衰,無有所依,也不會淪落到這小酒家來賣唱。”
她轉身出了酒家,過不多時,帶著另外兩人重新進來了。
前面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背後一個看不出年歲的漢子,手裡拿串拍板,懷裡抱著漁鼓,都來到面前。
看那婦人,雖無十分的容貌,也有些動人的顏色。
若是按後世眼光,這女子正當成熟,算不得老,然則在這遍地羅利控的時代,這已經可以自稱“老婦”了。
二人行了個禮,那漢子拽了個條凳坐下,便開始奏樂,而那婦人則拈著手帕,原地開聲,矯揉造作地唱了起來。
這婦人的聲線極佳,唱的也著實不錯。
不過就跟大多數表演者一樣,所有的心血都是俏媚眼拋給瞎子看。
李鬼尚能勉強聽出,這似乎是柳永的詞,但其他幾人則完全是鴨子聽雷了。
不過古往今來,聽曲的人大關心的大多都不是曲子,而是唱曲的人。
這山寨之上發了老婆,這些親衛都是嘗過女人味的,這次跟著李鬼出來,一路上一次娼寮都不曾去過,早就憋壞了。
現在見到個女人,眼珠子都快綠了。
幾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間或把一對對賊眼往那女人身上亂瞄,入肉三分。
那女人和她身後的漢子只做不知,一心一意地在這裡討生活。
一直到某個漢子沒忍住,伸手在那女人身上抓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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