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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看是一回事,真的歸於掌心裡,又是完全另一回事。

宋拂之突然在黑暗裡睜大眼睛,觸電般地收回了手。

時章也瞬間呼吸一頓,抓住了宋拂之的手腕。

——探索之旅好像要提前畫上句號。

時章抵住宋拂之額頭,嗓音沙啞:“不繼續了?”

宋拂之真的受不了教授這把又冷又欲的嗓音質地,呼吸頓了好幾秒,才回答道:“……超出我的答題範圍了。”

時章緩慢道:“我以為這正是今天的答題範圍呢。”

-

理智冷靜的宋老師好像幾十年都未曾體驗過如此頭腦空白的瞬間。

緩了挺久,宋拂之堅守著婚姻中要共同分擔家務的原則,反手搭上了時章的胳膊。

時章倒也沒阻攔,只低聲道:“宋老師,我有個請求。”

宋拂之:“嗯?”

“你能不能把戒指戴上。”

……宋拂之心頭忽然湧起一陣強烈的浪潮。

時教授這個要求,充滿傳統色彩,卻又無比性感。

他好像很在意歸屬權。

宋拂之反手在枕頭下摸出戒指,正準備往自己左手手指上戴,卻被時章輕柔地截住了。

時章握著宋拂之的手,替他戴上戒指,啞聲道:“宋老師,以後都戴著戒指吧。”

-

睡袋被掀開了,帳篷裡溫度還是很高,宋拂之懶散地躺著,歪在時章肩膀上。

“出去洗洗。”時章溫和地撥弄了一下宋拂之汗溼的頭髮。

宋拂之舔舔嘴唇:“嗯。”

兩人做賊似的,彎著腰走出帳篷。

深夜的曠野一片寂靜,天上沒有月亮,只有半壁閃亮的星辰。

外面比帳篷裡冷了太多,宋拂之隨意撈了兩件外套,搭在時章肩頭。

“衣服披上,冷。”

兩人慢悠悠地爬上半山腰,現在的淋浴間倒是全空了。

宋拂之迅速衝了個澡,但花了點時間好好清理戒指。

一想到戒指是怎麼被弄髒的,宋拂之又有點口乾舌燥。

兩人衝完了澡,慢悠悠地往山下走。

野營地燈火點點,大部分帳篷都安靜地睡了,只留著掛在外面的透明小燈和星星燈串兒。

更遠處似乎有些年輕人還在熱鬧著,燭影晃動,啤酒碰杯,風中偶爾飄來幾聲遙遠的笑鬧聲。

宋拂之渾身都犯著懶意,只覺得此時此地太舒服,野山溫柔,便在半山坡處駐了足。

時章跟著他停下腳步,兩人肩並肩站在柔軟的草地中央,眺望營地和遠處墨色的山丘。

“喜歡這裡?”時章問。

宋拂之眯著眼看夜幕邊緣的星星:“喜歡現在。”

時章笑笑:“那等我們退休之後,就在荒山野嶺搞個這樣的小房子,帶院子的。每天晚上運動完,出來吹吹風,看星星,無所事事。然後回家繼續運動。”

宋拂之直接笑出聲:“退休之後都多少歲了,老骨頭都要散架了,還運動什麼運動?”

“是哦,沒考慮到客觀條件。”教授從善如流地修正,“那玩點兒老少咸宜的。”

說著,時章走到旁邊的樹下,挑挑揀揀地摘了一片樹葉下來,還跟樹小聲說了句:“借一片葉子,多謝。”

宋拂之揣著手在旁邊看著。

只見時教授簡單抹了抹葉面,然後雙手捏住葉片兩側,捲起一個弧度,接著輕輕放到唇邊。

呼地一下,葉片被吹出了一聲高昂的音調。

宋拂之睜大了眼,這可是他頭一次在現實中看人用葉子吹出聲音。

時章把葉子拿開一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好多年沒吹了,找不著調兒了。”

“還有調呢?”宋拂之樂了,“你會吹曲子啊?”

“宋老師多擔待。”時章說完,還真的認真地垂下了眼睛,彷彿在找弦似的。

幾個稀稀拉拉的音符從葉片的震動中瀉出來。

忽高忽低,忽暗忽響,忽尖忽沉,跟鋸木頭似的,怎一個難聽了得!

宋拂之沒料到是這般“天籟”,看著時章認真演奏的樣子,也不願打擊他,只能拼命憋著笑。

時章卻主動停了演奏,自己先笑了:“我知道很難聽,別忍了。”

宋拂之便哈哈笑起來。

“你多久沒吹了?”宋拂之問。

時章:“十幾歲的時候喜歡去山裡收集植物標本,就那時候自己琢磨出來的。那時候我還能吹整首的’長亭外古道邊’呢。”

“啊。”宋拂之順著唱了兩句,低沉而溫柔:“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他一停,隨口問道:“十多歲,你那麼小,吹這麼悲傷的曲子幹什麼?”

“因為好聽。”時章笑容簡單。

“現在還能吹出聲音已經很厲害了。”宋拂之也走到大樹邊,回頭看了眼時章,“也教教我唄。”

時章笑著走近:“我給你挑一片。”

兩人正挑著“樂器”,突然覺得腳下一陣悉悉簌簌的細聲。

宋拂之本來沒在意,低頭一看,是隻毛茸茸的小松鼠,圓眼睛黑溜溜的,靈巧地往前躥了一截。

松鼠不難見到,但在水泥高樓的城市裡確實也不常見。

宋拂之挺驚喜:“是松鼠。松鼠!”

小松鼠搖著尾巴往前跑,像戴著懷錶唸叨“要遲到了”的白兔先生,引得人忍不住跟上他。

宋拂之把葉片收進衣兜,葉笛怎麼吹也不學了,和時章不由自主地跟著它跑,落葉被踩出清脆的聲響。

這哪像兩個成年人,定力跟一會兒撲蝴蝶一會兒抓魚的小花貓差不多。

小動物溜得飛快,不一會兒就竄進不知哪個樹杈裡消失了。兩個男人卻沒停住腳,乾脆順著山坡往下跑,從追松鼠變成了互相追。

宋拂之跑在前頭,笑容飛揚,呼吸很急:“你身材那麼好,跑得倒不怎麼快。”

“是嗎。”時章就這麼吐了兩個字,猛然往前衝,拉住宋拂之的手腕,另一手護著他的背,稍微用了點兒力——

兩人一起撲進了柔軟的草坡裡,攬著對方,咕嚕咕嚕地一路滾下了山坡,一邊咕嚕還一邊笑。

“哈哈哈哈——”

其實也沒多少距離,翻了幾圈也就停下來了。

但這實在太不像成年人能做出的事兒了,倆人沾了滿身的草屑,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裡,放肆地笑了好一陣子。

時章胸腔起伏,悶著笑:“感覺怎麼樣?”

山風撲面,宋拂之玩出了一身的汗,現在透心涼:“好!”

時章突然帶著一身青草的氣息靠近,眸子映著星光,聲音啞了些:“我問的是在帳篷裡。”

宋拂之微頓,沉聲笑了:“好極了。”

記憶和觸感都還新鮮著,宋拂之默默回憶手心裡的感覺,只覺得時教授真是不講規矩,斯文人沒個斯文樣。

兩人瘋也瘋夠了,在草地裡沒個正型地躺了一陣子,才互相借力把對方從草地裡拔出來。

“回去了。”時章拍拍宋拂之身上的草屑,又拍拍自己身上的。

宋拂之看著滿天飛的草屑:“得,這澡是白洗了。”

澡是白洗了,但是今晚的快樂無與倫比。

安安穩穩地往回走,接近營地時,時章慢慢停下腳步,發出了一聲清晰的笑。

宋拂之跟著停住,順著他的目光往前一看,也跟著笑了起來。

啊哈哈哈哈,老天爺。

此刻正向他們緩緩走來的,不是鍾子顏和金曉南又是誰?

本來還有點尷尬,但是雙方在半夜三更的野外遇到,一對兒才從浴室回來,另一對兒正在去浴室的路上,便心照不宣地露出了屬於成年人的笑。

四個人都笑了,而且越笑越好笑。

鍾子顏穿著條銀色的絲綢吊帶連衣裙,像暗夜裡的美人魚,平時精心打理的大波浪此刻有些亂,隨意地披在肩頭,在晚風中飄起霧般的弧線。

她指尖夾著根細長的女煙,暗紅色在夜裡明明滅滅。

宋拂之看著鍾子顏抽菸,指尖捻了捻,癮有點上來了。

每次舒服完之後,宋拂之總會抽點菸,不多,就一支,但幾乎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鍾子顏吐出一口淡淡的煙霧,眯著眼看向宋拂之和時章:“剛才吵到你們了嗎?”

宋拂之一愣,本想說“沒有”,但他往前走近了些,看到金曉南裹著條鍾子顏的厚披肩,低垂著遮住膝蓋,領口那兒卻有點松,露出半串新鮮的吻痕。

這一下宋拂之就卡了殼,不動聲色地飄開視線,臉有點燙。

時章回了句:“還好。”

鍾子顏似有所悟,略一側頭,自然地幫金曉南把披肩往上掖了掖,遮住了那些痕跡。

大男孩兒一下子就紅了臉。

“你倆是怎麼回事兒啊。”鍾子顏這下才看清,眼前這倆大男人身上不知道怎麼掛著零星幾片樹葉,還有些細細碎碎的雜草,頭髮也都不怎麼整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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