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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者仁心,從圍帳走出來的老先生並沒有嫌棄患者是乞丐而放棄救治。
一陣仔細把脈後,又接著看了看小傢伙的舌苔,這才說道:“並無大礙,只是著涼,風寒襲肺,我開上一劑三拗湯,回去讓患者喝下好好休息即可。”
說著,便提起毛筆在草紙上開藥。
聽到這話,程諾也就放心多了,在這個平均壽命不足35歲的民國,小小的一個感冒就可能要了人命,眼下小傢伙只是風寒襲肺,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但在抓藥時,程諾突然尷尬的發現,他身上的錢都換成窩窩頭髮出去了,現在是一分都沒了。
李老三猜到了程諾的想法,可他也沒什麼辦法,上午拉車的錢已經放在家裡了,下午又沒幹活,兜裡也是空空如也,歪頭想了想,主動出聲道:“先生,要不您先在這等著,我回家去拿錢?”
“算了,這麼冷的天又大老遠,再來回折騰一趟也不是辦法。”程諾擺擺手,沒有答應這個建議。
但看病不給錢,怎麼說也是沒道理的一件事,程諾便把手上的表取下來,放在櫃檯上。
“老先生,麻煩您給算算,看病加抓藥總共是多少錢,今天走得急身上沒帶錢,一塊美利堅合眾國的手錶給您壓這,明日我再來抹賬,您看成不?”
眼下早已入夜甚晚,不用猜都知道當鋪早就關門了。
而這個手錶,還是回國時同學為了留下紀念,特意送給他的,價值也不便宜,把手錶壓在這裡也是無奈之舉。
老先生聽到這話,頭都沒抬,自顧自看著醫書:“貴重品你自己收好了,這都是些便宜藥,我們就不收了。”
行醫幾十載,老先生什麼樣的人沒見過,程諾他們一進門,就知道大概發生了什麼。
看程諾穿衣打扮又不似缺錢的人,如今能捨得把手錶拿出來抵押,能看出是位發善心的好人。
況且這病是常見病,藥也確實不貴,一來二去也就不想收這個錢了。
結果看程諾拎著打包好的藥,還想把手錶留下來,直接鬍子一吹,直接吩咐夥計:“天不早了,速速送客。”
被推到門外的程諾感到無奈,只好把表重新戴上,衝著裡面叫道:“老先生,明天你幾時開門,我再來給您送錢。”
不料老先生中氣十足道:“明天閉門,恕不接客!”
嘿,這老爺子倒也是位妙人。
程諾也不禁笑了,倒有點期待明天的場景了。
現在病知道了,藥也拿到了,剩下的就只剩煎藥服用了。
於是幾人又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之前的客棧,將小傢伙安頓在自己房間後,取了錢馬上給了李老三一些作為今天的工錢,收下後他就先回去了,畢竟天也不早了,家裡還有幾口人等著,不能強留人家。
除此之外,還給了客棧一些錢當做後廚煎藥的使用費,鍋碗瓢盆加上柴火都是人家的,這份錢理應要出。
煎完藥扶著小傢伙喝下去後,沒過多久臉上的氣色就好多了,咳嗽也暫時停止了。
看來真的是對症下藥,老先生果然厲害。
突然,一直跟隨在身旁的小乞丐撲通一下,直接跪在了程諾面前,指了一下床上的小傢伙,發瘋了一樣的磕頭。
就在程諾愣神間,邦邦邦已經磕了十多下,額頭都被磕出血了。
這怎麼能遭得住,看那架勢程諾再不拉著,估計他得磕死在那兒。
程諾趕緊起身輔助小乞丐,勸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快快起來,好意我已經心領了。”
不扶還好,一扶上程諾直接覺得小乞丐輕飄飄的,就感覺這副身體除了一張皮外,只剩下骨頭。
再仔細一看,好麼,直接磕暈過去了。
唉,倆窩窩頭他自己是一個都沒吃上,這麼冷的天又跟著跑了這麼長時間,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不錯的。
倒些熱水給小乞丐擦擦臉,也給他放在床上,蓋好被子。
兩個可憐的小傢伙,你們就在這安心睡吧,以後有我在,不會再受欺負了。
程諾已經決定,收下這兩個小傢伙,當然不是收養,而是收下當做學生來培養。
他不是諸葛孔明,做不到事必躬親面面俱到,能做到的就是不斷去培養學生壯大隊伍,再利用未來學識點撥他們,等他們都成為各行大佬掌握話語權,他這個學閥才能當得名正言順。
看著兩人,程諾連他們學什麼都想好了:一個學物理,一個學化學。
“加上我自己是學數學的,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後面再加入工科子弟,給老美賣一些無關痛癢的專利來掙些小錢錢,再找個好地方打好地基,齊活。”
想著想著,程諾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披著衣服斜靠在椅子上的他,連幾時睡著都不知道。
在夢中,他似乎感受到了有人在給他蓋東西,緊接著就聽見一陣沙沙沙的聲音。
猛地一個機靈,程諾一下子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睜眼一看,原來是小乞丐擦桌子發出的聲音,身上蓋的也是一個毯子。
看到程諾醒了,小乞丐也是被嚇了一跳,認為是自己吵醒了他,垂著頭不敢看他。
拿著毯子,程諾走到小乞丐身邊,溫柔道:“謝謝你給我的毯子,你沒犯錯,不用這個樣子。”
小乞丐這才敢抬頭,咿咿呀呀示意那是他應該做的,不用謝。
程諾也想趁著這個機會,多瞭解一下小乞丐他們倆,萬一是被人拐賣的,那樣的話首先要做的就是替他們找到父母,而不是一門心思把他們留在身邊。
從一旁拉來兩把椅子,他自己坐一個然後給小乞丐坐一個,輕聲詢問道:“我有些事情想問你,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你看行嗎?”
小乞丐先是點頭,接著又搖頭。
這下把程諾給搞糊塗了,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
沒等他接著問,小乞丐直接跑到桌子前,指了指筆和稿紙,又指了指自己。
程諾很驚喜:“意思是,你會寫字?”
在這個城鄉平均識字率不超過20%的民國,程諾已經做好從零開始教小乞丐的計劃了,沒想到居然識字,趕緊說道:“這樣,我問,你來寫。”
這下小乞丐終於不搖頭了,點頭應允。
透過文字,程諾瞭解到小乞丐原名文聰,生病的那個是文慧,他們倆是龍鳳胎,今年十二歲,家是豫省黃河邊上的。家裡原本是比較殷實的,有不少黃河灘地,算得上小地主,因為兄妹倆都上過幾年私塾。
可惜去年夏天黃河氾濫,把他們家都給衝跑了,父母為了救他們兄妹倆也都死了。
後來跟著逃難的隊伍,一路稀裡糊塗,就這麼來到北平城。
為了保護妹妹,文聰從來不讓她去乞討,害怕的就是被人販子抓到賣錢,舌頭也是某次出去討飯,被人抓住拿火鉗給燙的。
聊到這裡,文聰一臉自責,怪自己沒有保護好妹妹,讓她生了病。
程諾這時候站出來,摟住了文聰:“作為一個男子漢,你已經很棒了,你不說,我和老李到現在都不知道那是個姑娘,其他的都不是你的錯。”
此時的文聰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了,臉上的淚水像決了堤一般,嚎啕大哭。
輕輕拍著他的背,程諾在感慨之餘也在盤算。
家裡現在也算是有三口人了,一直住客棧可不是事,且不說擁擠,單單隱私性就是個問題。
該去看看房,工科計劃也要提上行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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