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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與遼國、西夏得以維持當前和平的前提,並非“歲賜”,而在於遼國與西夏國內的土地、糧食及財富,尚能供養其國內的臣民?
趙暘的這番言論好似驚雷般在殿內君臣的耳畔炸響,令眾人為之震撼。
半晌,參知政事龐籍忍不住插嘴道:“趙正言這番言論,發人深省,然恕在下愚昧,不得要領……契丹雖是胡人之後,卻也崇仰我中原文化、效仿中原王朝,自建國以來便自詡承漢唐之制,偽稱中原正統,應當不至於做草原胡人行徑……再者,若契丹果真治國無方,令其臣民受飢寒之苦,撇開澶淵之盟不提,也理應是我大宋趁機進攻,怎會……”
趙暘微微一笑,心下暗道:宋時的人還是頗為淳樸的,心思遠不及後世,尤其是某些國家。
他想了想道:“龐相公誤會了,我並非說遼國會效仿草原胡人劫掠大宋,也無意談論遼國治國如何,我想說的是……資源。”
“資源?”龐籍一愣。
“對。”趙暘點點頭道:“即一國疆域內的土地、礦藏、江河、湖泊、林木、山丘等資源,例如土地,更多的土地可以養活更多的人口,更多的人口可以創造更多的價值與財富,這些叫做一國之體量。漢末三國年間,蜀國為何無法擊敗魏國?最根本的原因還是蜀國體量遠不如魏國。以今朝西夏為例,只要大宋不犯蠢,西夏永遠無法擊垮大宋,二者體量相差太大。”
這話說得殿內君臣皆一臉尷尬,畢竟大宋前幾年與西夏交鋒可是連敗三陣。
偷偷看了一眼官家有些難看的表情,龐籍輕咳一聲道:“趙正言可莫要輕視西夏,西夏國力及軍隊皆不可小覷……”
“呵。”趙暘笑著搖頭道:“並非我小瞧西夏,就西夏的體量……想要擊垮它在我看來並不難。”
龐籍一驚,拱手道:“願聞高見。”
趙暘欲言又止地看著龐籍,朝高若訥瞥了一眼。
龐籍頓時醒悟,笑著點點頭岔開了話題:“在下明白了,若契丹國內的土地無法養活其國內的臣民,介時契丹就會考慮從我大宋奪取國土,是這個意思吧?”
趙暘其實知道遼國遠沒有到其疆域所能承載人口的上限,因此並未正面回答龐籍,以免日後落下話柄,想了想避重就輕地問高若訥道:“大宋每年獻給遼國的歲幣,高相公覺得足以養活遼國的臣民麼?”
高若訥看了眼一會喊他高相公一會又對他直呼其名的趙暘,著實有些不願回答。
“高相公不知可以找人回答。”趙暘輕笑道。
“哼。”高若訥輕哼一聲,一臉不情願地回答道:“據我所知,城中尋常民戶,三四口之家,一年購糧所費少說也有四十千,即四十實貫,更不提其他挑費。二十萬銀、三十萬絹雖價值不菲,但換算成錢最多也就六、七十萬貫,滿打滿算也就僅夠養活兩萬人,自然不足以養活遼國臣民。”
趙暘撫掌稱讚,點點頭道:“我覺得也是,那五十萬銀絹,充其量也就供遼國宮廷、權貴吃喝享用,儘管會因此流入民間,帶動遼國經濟,但最根本的還是在於遼國的資源能否養活其國內的臣民。換而言之,大宋每年獻納於遼國的歲幣,並不能真正杜絕遼國進犯我大宋的可能……是也不是,高相公?”
“……”
高若訥難以反駁,半晌才勉強辯道:“即使如你所言,但……但不能否認宋遼兩國已有五十年未有交兵。”
趙暘嗤笑著搖搖頭,反問道:“那是澶淵之盟及每年獻納歲幣的功勞,還是大宋軍隊的功勞?我先前說過,兩國之間的戰爭,主要在於奪取利益,其中資源最為關鍵,更多的土地可以養活更多的人口,更多的人口可以創造更多的價值與財富,反哺國家使變得更為強盛。遼國疆域雖廣,但多是貧瘠之地,不利耕種,且氣候寒冷、兼之人口亦不如大宋,就發展國力而言更為困難,不及大宋坐擁中原多數富饒之地,氣候宜人、人口亦眾多。若大宋果真羸弱到遼國可以傾吞,高相公覺得遼國會在乎什麼盟約麼?稚子懷金行於鬧市的典故,我相信諸位臣僚都讀過,也應知曉其中道理。至於歲幣,那更是笑話,等傾吞了大宋,什麼都是他的。”
高若訥默不作聲。
見此,趙暘環視一眼殿內群臣,又說道:“昔日隋煬帝三徵高句麗,世人都道其好大喜功,然不久之後,唐太宗亦遠征高句麗,莫非唐太宗亦是昏君?說到底還是因為高句麗日益壯大,頻繁襲擾中原王朝,漸成禍患,不可不除,這叫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據我所知,太祖滅後唐前,也是這般回絕後唐國主之求和的,這算不算祖訓?”
“……”
滿朝文臣面面相覷,不知情的以目光向同僚求證,而知情的則微微點頭示意。
此時趙暘繼續說道:“自古以來,中原王朝對待四鄰皆是如此,只要其強盛,便將其削弱,甚至將其覆滅,目的自然是消除威脅。這些國家求強難道有錯麼?又或者錯在中原王朝?其實都不然。國與國之間的利益之爭,不分對錯,與彼之仇寇、我之英雄同理。……說回遼國,我不否認宋遼兩國已有近五十年未見兵戈,有人稱應當盡力維持兩國當前的和睦,我其實也並不反對,但正所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即使五十年未見兵戈,誰敢保證遼國不會再度威脅到大宋?”
“……”
整個殿內寂靜無聲。
原因無他,只因數年前的“慶曆增幣”事件還歷歷在目——即西夏李元昊稱帝引發宋夏戰爭時,遼國趁機威脅宋國,後經雙方談判,在澶淵之盟的三十萬銀絹基礎上再增加十萬銀、十萬絹,合五十萬銀絹。
雖說慶曆增幣的最終結果導致遼、夏交惡,兩次發生戰爭,於宋國大為有利,但遼國威脅宋國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對此趙暘並不清楚,只是以為說服了殿內群臣,便轉頭看向高若訥:“高相公可以保證麼?”
事實擺在眼前,高若訥自然也無法駁斥,神色複雜地看著趙暘。
儘管心中仍然厭惡,但他不得不承認,這個來歷蹊蹺的小子確實是有才能的,提出的種種論點連他都覺得受益匪淺。
“不能。……除此之外,趙正言莫要指望從我口中聽到別的。”
高若訥鄭重其事道,隨即在朝官家作揖後,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
趙暘愣了下,隨即便明白了高若訥的意思——這傢伙還是怕被逼問“是否應當改動崇文抑武之風氣”這一問題。
而眼見高若訥亦被趙暘說得啞口無言,黯然回到原來的位置,殿內群臣嘖嘖稱奇之餘,亦不禁小聲議論。
畢竟是整整八人了,一連駁退八名具有臺諫身份的官員,即便他們也未必有這個能力。
而此時趙暘已將目光投向錢明逸,笑著招呼道:“錢權知府?錢內翰?”
錢明逸萬萬沒有想到與他聯名彈劾的八名臺諫居然會逐一被那小子駁退,並且是駁得啞口無言。
考慮到自身也無把握,他自然不敢上前。
趙暘連喊兩聲不見錢明逸有何反應,殿內群臣私議紛紛,趙禎也覺得有些意外,喚道:“錢內翰為何不上前與趙卿一辯?”
心知橫豎躲不開,錢明逸暗歎一口氣,邁步走到殿中,朝官家作揖道:“趙正言伶牙俐齒、口似懸河,臣自忖辯他不過,與其獻醜、不如藏拙。再者,今日朝議耗時頗長,臣也不欲再做耽擱。趙正言要罵要辱,悉聽他便。”
倒是實誠……
趙禎心下暗樂。
此前他還擔心趙暘一人無法處理,但在親眼看到這小子一連駁退八名臺諫後,他暗暗稱奇之餘,自然也不認為錢明逸就能例外。
他轉頭看向趙暘,卻見趙暘歪著腦袋看著錢明逸,右手作勢探入懷中,似笑非笑道:“那我可要念萬民書了……”
回想起趙暘當日那份萬民書,錢明逸面色漲紅,羞惱道:“悉聽尊便!”
話音剛落,就見趙暘果真從懷中取出一份札子。
就在錢明逸又羞又氣之際,趙禎頗有些哭笑不得地制止道:“行了,趙暘,你那份萬民書,朕與諸卿印象猶深,就不必再念了。錢內翰……”
“臣在。”
“你既不願與趙卿一辯,那你今日之劾奏……”
“臣懇請撤回。”錢明逸低著頭作揖道。
“準了。”趙禎點點頭,隨即掃視殿內群臣道:“聯名劾奏的八位臺諫,可願撤回?”
“臣等懇請撤回。”
包括已恢復的知諫院毋湜在內,李兌、劉元瑜、劉湜、高若訥等八名臺諫齊聲道。
不撤就等於要再和趙暘辯論一回,他們怎麼敢不撤?
趙禎滿意地暗暗點頭,又忍不住多看了趙暘一眼,心中自是讚賞。
讚賞趙暘駁退一干臺諫只是其次,他更為讚賞的是趙暘在今日這輪番辯論中展現出來的才能,尤其是其論述宋遼關係的眼界。
讚賞之餘,他用眼神示意王守規。
王守規會意,高聲道:“若無人再奏,就此散朝。”
話音剛落,就見趙暘作揖道:“臣有奏!”
趙禎一愣,疑惑問道:“你有何奏?”
只見趙暘拱手正色道:“臣要彈劾權知開封府事、知諫院錢明逸,樞密副使、右諫議大夫高若訥,御史知雜事李兌,殿中侍御史劉元瑜,侍御史劉湜,兵部員外郎、知制誥、權知諫院楊偉,言事御史、起居舍人、知諫院毋湜,起居舍人、直史館、同判司農寺、知諫院王贄,監察御史賈漸……”
好傢伙,報復這就來了!
趙禎頗感頭疼地抬手揉了揉額頭,殿內大多數朝臣亦是暗樂:怪不得這小子之前要問清人名及官位,原來在這呢!
在眾人啼笑皆非之時,只見趙暘唸完九人名單後,忽然目光一瞥文彥博,繼續道:“……及,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文彥博!”
這話一出,滿殿君臣皆是一愣,文彥博本人也是一愣。
隨即,殿內私議紛紛。
“怎麼會有文相公?”
“你忘了?文相公雖未聯名彈劾,但他有附和,稱官家慣縱,才令趙正言目無禮數,妄言文武之高低,違背太宗所制……”
“哦,對對。”
“嘖嘖……”
在眾朝臣議論紛紛之際,文彥博皺眉看向趙暘,而趙暘以還以冷淡目光。
就在眾人以為趙暘與文彥博也要當殿辯論一番時,之前上奏請求外調的殿中侍御史張裪更是添了一把火:“臣張裪有奏,彈劾錢明逸昨晚於家宅宴請朝中臺諫十九人,有結黨營私之嫌。”
說著,他便將包括自己在內的十九人名單當眾唸了出來。
殿內頓時譁然,趙禎更是面沉似水。
此前他還以為趙暘今日遭到聯名彈劾是因為“誰道僅東華門外以狀元唱出者乃好兒”那句話犯了文官的眾怒,沒想到竟是錢明逸串聯了朝中臺諫。
這還得了?!
目光掃過文彥博,趙禎喝問御史中丞張觀道:“張觀,可有此事?”
見官家直呼其名,張觀心中一驚,忙作揖回道:“正如張御史所言,但臣並未參與。”
“郭勸!”
“張御史所言屬實,但臣也並未參與。”
一連問了好幾名並未參與今日聯名劾奏的臺諫,趙禎終於確認此事,當即沉著臉喝問錢明逸道:“錢明逸,你串聯一眾朝中臺諫,意欲何為?”
“臣……臣只是想要勸諫官家遠離妖星……”
錢明逸也慌了,他既沒有想到他們九名臺諫聯名彈劾都沒有扳倒趙暘,更沒有想到張裪竟冒大不韙舉報此事,絲毫不顧及得罪諸多同僚。
“住口!”
知諫院王贄出聲喝道:“我觀趙正言數番辯論,皆金玉良言,此國之棟樑也,豈是你口中所謂什麼妖星?我等今日聯名彈劾,皆是受你矇騙慫恿,如今真相大白,你還要作何狡辯?!”
“……”
殿內為之一靜,包括趙禎與趙暘在內,眾人皆表情古怪地看向王贄,但後者卻面不改色,依舊一臉正色。
正所謂牆倒眾人推,或許是被王贄這番話所點醒,除文彥博、李兌等少數幾人拉不下臉,默不作聲,其餘似劉湜、劉元瑜等人紛紛附聲彈劾,包括昨晚受到邀請但並未參與甚至提前立場的幾位臺諫。
唯一為錢明逸求情的,也就只有他的兄長錢彥遠。
值此幾乎一面倒的局勢,趙禎自然樂得順水推舟,畢竟早在錢明逸最初上奏狀告趙暘時,他便已對其心存成見,只不過當日趙暘大鬧開封府也有過錯,他不好厚此薄彼,以免引起臣子群起反對,這才未曾將錢明逸貶職或懲戒。
此次錢明逸串聯朝中臺諫,證據確鑿,趙禎自然不會姑息,正好殺一儆百,警告百官不得結黨。
“錢明逸串聯臺諫、攻訐臣僚,罷去權知開封府事職務及翰林學士之位,改龍圖閣學士,出任知州。”
錢明逸一臉苦澀,卻也不得不感謝官家寬宏處置,畢竟換做其他朝代,結黨營私之罪可沒這麼便宜。
“臣……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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