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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夜襲
關盛雲當然沒辦法長出翅膀飛過管培中的頭頂——那把火是孫富貴自己放的。
陷在大團潰兵中的孫富貴一直沒閒著。在親兵隊的保護下,趁天還亮時指揮護軍們用丁壯輔兵棄在路上的拒馬和大車在官道上拉了兩道工事出來。雖然把後面的人流堵得更嚴實,但靠東的這一側路上總算有了一些空間,槍兵們把長槍架在拒馬和大車上阻著湧過來的人潮,路旁的人順著山腳河岸尚能繞過去,可夾在官道當中的傢伙們,被後面的人群大力推擠著,眼睜睜地、不由自主地被壓向閃著寒光的槍尖,隨後拼命掙扎著慘叫著被槍尖透胸而過,釘死在工事前,屍體也便成為工事的一部分。
不過不管怎樣,經過大半個時辰的折騰,孫富貴總算糾集起三百多人的護軍隊伍,列在拒馬後面。與管培中一樣,孫富貴排出的也是縱隊,不過為了讓潰兵們從兩側分流透過,縱隊截面只有四五列,槍兵們都被他頂在前方兩側,阻止人流把好不容易集合起來的隊伍再次衝散。前出去接應管培中全然無望,那便在這裡據守吧。寧死也不能壞了咱壽王護軍的名頭。
孫富貴等護軍將領本來護著戚曉光等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停下來以後,後面的潰兵人潮彷彿無邊無盡。擠過沿著山腳匆匆而逃的潰眾,孫富貴在幾個親衛的幫助下攀上丈五左右的山壁舉目看去:西面的巖壁上每隔不遠就有自己的兵卒攀著,邊揮手邊大聲呼喝著,徒勞地試圖讓人群分開、拒馬和大車前,人已經擠成死疙瘩,前面的屍體軟綿綿地掛在槍桿上,有的甚至被串成三四人一串,但後面的還在身不由己,甚至腳不沾地地向前擁著,照這樣子下去,要不了多久,這區區兩層攔阻就可能被沖塌、裹在人群中的傢伙,只要摔倒,轉瞬間就會被一雙雙大腳活活踏死,繼而絆倒更多的人、不時有被擠落河中的人,著甲的立即沉入水底,無甲們在徒勞地掙扎,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孫富貴便看到谷水裡漂過五六具載浮載沉的無甲屍體……兵敗如山倒。孫富貴沒記住幾個成語的大腦中瞬間閃過這五個字。
眼下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把用作障礙的拒馬大車一把火點了,火勢和濃煙應該能在天黑前遠遠阻住後面那些悶頭向前擠的傢伙們。不過無疑,不明就裡的潰兵們會以為前路已被賊所斷,跳河的、攀山摔死的將不計其數,絕大多數人將再也無望回到洛府。此前一門心思覺得統兵打仗就是帶頭砍人的孫指揮終於明白,領軍大將最重要的事情是做決定,而不是一味的蠻力。下了山壁,孫富貴咬咬牙,派出一名傳令兵向洛府跑去,向大人們通報自己的決定,隨即下令點燃了拒馬,並安排人手砍來樹枝丟進火堆裡,讓其燃燒得更久一些:後面的人就算了吧,生死看各人造化,保護壽王和洛府最要緊。
大火燃了起來,灼人的熱浪裹著燃燒屍體的焦臭蔓延開來。西面潰兵們的哭喊聲更大了,不過,見到沖天的黑煙和火光,遠處的人們不再拼了命的向前擠,壓力眼見著小了許多。只要預備足夠的薪柴,這場火肯定能把追兵阻住了。
望著熊熊燃起的大火,突然想起下午被燒傷了腿的管培中。多好的漢子啊,不該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在亂兵裡!一時半刻間官道兩側還勉強能過人,等下火勢再大可就不行了!想到這裡,孫富貴又派出了三名親衛:“找到管千總,把他給本將帶回來!”
天色漸漸地暗了。潰兵們的精神、體力已然崩潰。歸途前方的火光徹底絕了人們逃回洛府的念頭,腎上腺素帶來的亢奮褪去,巨大的疲勞感襲來,潰兵們不再存有僥倖,於是一個,兩個,三個……繼而所有人放棄了掙扎,癱軟在地上,聽天由命吧。
也正是因為如此,孫富貴的傳令兵終於費盡周章,找到了正在硬扛著挨箭的管培中。愛馬如命的管千總剛剛把戰馬安頓在陣後,自己正想挪動到隊伍中間壓陣,遠遠聽到後面的呼聲,應了一句,半山腰上一支羽箭便循聲而至,“鐺”的一聲砸到鐵盔上。儘管王府工匠不敢像工部的匠戶們那般偷工減料,鐵盔做得非常紮實,管培中還是像被人狠狠一磚頭拍在頂門上,眼前一陣金星亂冒。傳令兵趴在耳邊說了半天,輕微腦震盪的管千總只顧著大口嘔酸水,啥也聽不明白。見狀,一名傳令兵牽了馬,另二人不由分說,架起管培中向東面拖去。所幸天色已然黑了,又在隊尾,大多數兵士們只顧著縮著頭防箭,沒幾個人注意到管千總的離開。
四人一馬深一腳淺一腳地趟過橫七豎八躺坐在官道上的潰兵,絕大多數人只是漠然地看著——內心已然絕望,徹底放棄掙扎的人們對周圍的一切再提不起絲毫的興趣。
已經逃進洛陽的戚曉光既沒回知府衙門,也沒去見壽王,而是連夜在城門樓上佈置防守,此刻在望著函谷官道上遠方若隱若現的火光發呆。早先見到後路火起,著實一驚,不過很快孫富貴的傳令兵跑來告知這把火是孫指揮自己放來阻敵的,略放了心。此刻戚曉光不由得擔心起孫富貴的安全:王府護軍指揮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不僅跟壽王千歲沒法交代,這洛府的守衛又能指望誰呢,寇知章麼?想到寇副將,戚曉光弄死他的心都有!本來安如泰山的洛府落到這步田地,毫不誇張地說,全是這貨一個人的“功勞”!
就在不久前,自己這百來人將將入城時,竟看到有幾人在撬城門前官道上的木板!前幾日,城外已被自己組織民伕刨得溝壑縱橫,通行全靠臨時鋪就在道上的木板,如果此時被撤了去,後面的人即使能逃過賊人的追殺,黑燈瞎火的也會摔了多半條命去。洛府不可能有誰有這麼大膽子敢把還在城外的知府大人坑了——嗯,除了那位!得到戚曉光的暗示,孫猴子衝過去,用刀背把幾個傢伙打得鬼哭狼嚎——他們是王府的人,別說寇混賬,韋臬司也奈何不得的。見此情形,城牆上那頂副帥盔的紅纓一閃而逝:寇混賬已經又換回了戎裝、見又闖了禍,不知躲到哪裡去了。
約莫亥時過半的時候(晚上十點,對那個時代的人而言,差不多相當於現在凌晨一兩點的深夜了),戚曉光終於見到了狼狽逃回的孫富貴一行。跟著孫指揮回來的只有三百多護軍,僅僅半天多一點的功夫,王府精銳折損了六成,幾千丁壯凶多吉少,最重要的,人心士氣一落千丈,人人自危。
洛府的文武官員一宿沒睡,關盛雲也是一樣。
帶著剛鋒營弓兵趕上來給關盛雲助戰的還是賈連旺賈遛子。這倒不是他長於箭術,相反,這位山賊中的翹楚幾乎沒怎麼摸過弓箭——而是因為這廝長了一雙夜眼,而且有一雙飛巖攀壁如履平地的好腿。論野戰的戰力,谷白樺的剛鋒營甚至隱隱能壓破霄營一頭,不過谷蠻子一門心思認定打仗就是鐵甲鋼刀,一向瞧不起弓箭,別看剛鋒營是個有足足六個戰隊的超級大營,弓箭手只是因為編制上的需要,勉強配了一些而已,只有五十來人。下午帶隊衝鋒,賈遛子很是露了一把臉,聽說大帥要夜襲,本著能者多勞再立新功的心理,賈遛子自告奮勇,帶上弓手就趕了上來。
破霄營的弓箭手不緊不慢地壓著王府護軍的後衛射箭,剛鋒營的弓手們有恃無恐地舉火攀上巖壁,在官軍頭頂兩三丈處往下射,不會射箭也同樣瞧不起射箭的賈遛子帶了兩個傢伙摸著黑在巖壁上一個勁地向前爬,邊爬邊觀察,一直爬到官軍縱隊的中段靠後一點的位置,終於找到了一直在找的東西:一塊大石頭。這塊石頭怕不是得有五六百斤,一半多懸著,下面的土壤因為多年的風侵雨蝕被掏空了一大塊,再下面只是一些黑乎乎的小灌木,沒什麼擋路的大樹,黑夜裡賈遛子呲著牙樂了。兩個傢伙在他的指揮下連挖帶刨的一通悶頭折騰,石頭活動了,最後三個傢伙合力一推,巨石轟隆隆地滾了下去!
官道上王府護軍都緊緊紮在一起扛箭,四五丈高的巖壁上滾下這麼個大傢伙,縱隊一下子被攔腰掃斷。伴隨著巨石“噗通”一聲滾落到谷水裡,霎時間一陣鬼哭狼嚎。
有道是樂極生悲,賈遛子等人也沒好到哪裡去。若是白天,當然能看得更清楚,這種事賈遛子以前做山賊時沒少用來對付搜山的官軍。但現下是夜裡,賈遛子只顧著把石頭推下去,沒想到引起了一場小小的塌方,三個傢伙也跟著滑落的土石,一路直愣愣滾了下來,直落到官軍縱隊的中間!等幾位收住腳站起身猛地發現,周圍全是披甲的敵人!被石頭砸死砸傷的十幾個躺倒在地,其他的,都在瞪大了眼睛盯著自己看呢!
天爺喲,怎麼一腦袋扎官兵窩裡來了?賈遛子差點被當場活活嚇死!正目瞪口呆地傻站著琢磨自己馬上會被亂刀分屍,沒想到官兵們呼啦一聲都跪下了,口裡紛紛喊著:“大王,俺降了啊!”、“大王饒命啊!”。
沒有軍官的指揮,五六個時辰水米未進,精神體力本早已都達到崩潰的邊緣,彷彿無窮無盡的冷箭一支接一支地飛過來把身邊的兄弟射得驚叫不止,再被巨石聲勢駭人的橫掃過縱隊,幾個醜兇醜兇的傢伙彷彿從地裡冒出來的活鬼一樣滿頭滿臉都是土惡狠狠地盯著自己……王府護軍的抵抗意志徹底崩潰了。
這個結果,關盛雲也沒想到。若是在野地好辦:把降人集合起來,收了甲衣武器派個步隊看住就好——可狹窄的官道上就不那麼容易了!只得舉火過來收了武器,命令這幫傢伙沿著岸邊就地趴下,讓剛鋒營開上來看著,破霄營繼續前進去收容前面那幾千被大火困在官道上的洛府潰卒。
關盛雲騎虎難下,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谷白樺也頭大如鬥,別看才一百多俘虜,這麼個地形也不好辦。只有賈遛子最風頭無兩,那副小人得志挺胸腆肚的樣子,咧著大嘴呲著參差不齊的黃板牙一個勁地樂,口沫四濺地吹噓著。在火把的映襯下這廝看起來更醜了,谷白樺看了就來氣——偏偏還不能把他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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