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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壽王
洛陽,壽王府。
幾個門子正在百無聊賴地聚在一起聊天,聽到一陣開道鑼聲,屈著手指數著鑼點兒,知道是知府大人到了,匆忙散開,擺出一副忠於職守的樣子。不一刻,知府儀仗來到門前,戚曉光急匆匆地下了轎,跟門子說一聲:“洛陽知府戚曉光,十萬火急求見王爺殿下,請帶路。”
當值的門子頭裝腔作勢地沉著臉應道:“請戚大人稍待,小人這便去通報王爺殿下。”
戚曉光知道,這幾個傢伙就是狗仗人勢地故意擺譜。平常在大街上遇到,以他們的身份,遠遠避開自己猶恐不及,實在避不開,就要伏地叩首。但當班的時候,有王府做靠山,便會擺出這副公事公辦的嘴臉。拿根雞毛當令箭,越是小人,越會如此。
換做其他時候,來人只能在門外候著,他們會煞有介事地進門轉一圈,回來告訴你:“已經通報了,請大人稍等”。你等到不耐煩,再求他們進去催促,他們會再進門轉一圈,回來告訴你:“二門回話了,王爺正在午睡/會客/出恭……”你繼續等吧。直到你明白過來,示意隨從遞上一個門包,他們則會一邊說“這怎麼敢受”一邊伸手接過。掂掂分量,太輕了便說著“不敢不敢”推辭掉,你繼續等、覺得合適才會真正進去給你通報。這種把戲,大家見得多了,但你還只能配合著跟他們一起把戲唱下去——沒有哪個官員會真跟他們較真兒。一方面,哪怕無意中得罪了這幫小人,他們成天在王爺身邊,我一言他一語隨時嘰咕幾句給你不停地上眼藥,聽得多了,王爺難免誤會,為這點小事不值得;另一方面,他們吃的就是這碗飯。有些識相的官員,一見面就門包開路,也只是被讓到門裡,在二門外的廂房坐一會,程式嘛,還要走一遍,這是潛規則。
火燒眉毛的戚曉光此時哪有心情跟幾個小人玩把戲,正色到:“你前面引路,本官隨你進去。”一提官袍下襬就抬步邁上石階。
幾個傢伙一時間哪能意識到事態的嚴重,他們腦中第一反應是:“不好!以後他人有樣學樣,豈不是斷了我等財路?”於是有人匆忙張開雙臂攔住:“大人留步!王府重地,不得擅闖!”
“啪”的一聲,戚曉光一個大嘴巴狠狠抽過去,把這廝打了個趔趄,“混賬狗殺材!竟敢攔阻朝廷命官?給我拿下,著實打!”
知府衙門裡的人齊聲大喝了一聲,但只是作勢,腳底下上前半步,卻沒人真動手。戚曉光的幾個家丁可沒那麼多顧忌,他們心裡眼裡只有家主,如狼似虎地撲上前,拽住這個倒黴鬼的衣襟直接摜到階下,七手八腳地一通胖揍。
慘號求饒聲中,戚曉光衝目瞪口呆的餘人厲喝道:“狗材,還不引路?”
眾人都嚇傻了。從出了孃胎就沒見過,哦,不對,連聽都沒聽說過,一個四品知府有這麼大膽子!這位戚大人以前很好說話的啊!看這陣勢,莫不是……莫不是領了密旨——抄王爺家來了?前些年那場轟轟烈烈的“奪爵”運動被眾人一下子想了起來。
通報的人連滾帶爬地向裡面跑,剛才還趾高氣揚的其餘人等轉眼間口裡喊著:“大人饒命”,呼啦啦跪了一地。
戚曉光才沒心思搭理這般小人,緊跟著進了王府。
壽王朱至洵是先皇的幼子,從小就愛笑,見誰都咯咯地樂個不停,因此,先皇覺得這個龍種最討喜,很受寵愛。甚至有傳言說,先皇不止一次地動過把小王爺改立為太子的念頭,但每次都遭到朝中那幫老古董的堅決抵制。那幫老不死的一根筋地上奏:太子是國本,換太子就是動搖國家根基,帝國會就此崩塌……
其實,這是表面現象。那幫傢伙一個個都鬼精鬼精的,官場上打滾兒這許多年,都是毛都白透了的老狐狸,隨便拔一根都能當哨兒吹的,他們才不會把嘴裡喊的口號當真,只不過是想博個“擁戴之功”而已——小王爺出生時,東宮的勢力已經很大:太子三師(太師、太傅、太保)和三少(少師、少傅、少保)雖然都是虛銜,但名義上都算東宮輔臣,其中既有朝中的閣老、尚書,又有地方上的實力派大員,將來太子登了大寶,這些人的前途自不必說、詹事府的三品詹事四品少詹事,甚至從五品的太子洗馬幾個也都大有來頭,還有翰林院那幾位侍講侍讀學士,未來的首輔次輔都得從這幾位裡面挑!大局既定,誰不想旗幟鮮明地站在穩操勝券的一方?這時候越是喊得聲嘶力竭,將來越可能被聖天子念及!這個道理,傻子都懂,何況這班老油條?
當然,肯定有抱著富貴險中求的傢伙們想劍走偏鋒鋌而走險,上書支援改立之事。不過都是些六部主事、六科給事中之類拿不出手的小官,領頭最大的不過是大理寺的五品左/右寺丞而已,在群臣“妄揣聖意”、“私圖佞進”、“卑鄙小人”等義正詞嚴的洶洶唾罵之下,免的免,降的降,一個個灰溜溜抱頭鼠竄。
不過小王爺朱至洵倒是真沒啥野心,只想著做自己的太平快樂王爺。朝裡吵得雞飛狗跳,人家壓根沒往心裡去,一門心思就倆字:吃、玩!才十歲,便長到將近百來斤(明朝一斤相當於今天的一斤二兩左右)。等到了十六歲,先皇實在頂不住大臣們的唸叨,下旨讓壽王去洛陽就藩時,貌似沒心沒肺只會腆著臉樂的朱至洵,體重已經突破兩百斤了……
國朝成例,藩王只是身份尊貴,享歲祿,而沒有封地的治權。以壽王為例,就藩在洛陽,名義上先皇賜了三萬頃莊田,但不可能從洛陽一地劃撥出這許多田地給他——那樣的話,洛陽的地方官們就都要喝西北風了。所以,洛陽承擔了一萬兩千頃、山東劃撥了八千頃,另外一萬頃,則要從富庶的湖廣劃撥出來,歸到壽王名下。這些莊田當然都是肥沃的好地,出產歸壽王做王府開銷。不過,那些田地,還有那些人,還是要由各地地方官管理。
太祖爺的小心思大家都明白:只要你是我朱家子孫,便永遠不愁富貴。
再後來,成祖爺又加了一條:藩王府當然要養衛隊,可人數不能太多,平常禍害下週圍的良民百姓遊刃有餘就好,指望王府衛隊打仗就誰也別想了……
大家心裡也明白,成祖爺這是以自己為鑑呢——成祖爺百分百嫡傳了太祖爺心狠手辣的優秀基因,不僅如此,還勇攀新高峰:太祖爺不管多狠,那都是對外姓人下手,對自己朱家人,就像個慈祥的老爺爺。可成祖爺不,綁架親兄弟追砍親侄子,肚裡心腸夠狠手裡刀子夠硬!
在這片土地上生活就得這樣。
於是天命所歸,四爺家娃的屁股便把龍椅一路坐了下去。
為了避免以後藩王們學自己,冷不丁不甘寂默地喊一嗓子“清君側”覬覦大位,乾脆限制了王府衛隊的人數,並做出未接聖旨不得以任何理由踏出藩地,即使出省祭祖也要奏請、尤其是不得進京的規定。
迄成祖篡位,恐他審效尤,因削各王&兵柄,富假而二王不準相見,出城省墓,亦須奏請,食祿而不治事,遂成國家之資疵矣——《明史》
門子們只能把訪客帶至二門,他們不能進內宅,戚曉光能。戚知府闖進來時,壽王正在用膳。
現在的壽王已經不再是剛出宮時那個二百斤的小胖子啦,經過多年不懈的努力,今天的壽王已經變成一座巍峨的高山。嗯,肉山——三百明斤的體重,誰見誰都會說這是一座肉山。
王府太監李英忠慌慌張張地一頭闖進來,往地上一趴,剛剛喊了句:“王爺殿下”,戚曉光便跟了進來,同樣伏地作禮,口中接了下去:“洛陽知府戚曉光有十萬火急要事,叩見王爺千歲。”按照太祖爺定下的規矩,藩王(一字親王)之冕、服、車、旗府等,僅比天子次一等而已,別說四品知府,即便是一二品大員乃至公侯勳貴,往謁時也要伏地跪拜。
天下之大,必建藩屛,上衛國家,下安生民,今諸子既長,宜各有爵封,分鎮諸國,朕非私其親,乃遵古先哲王之制,為久安長治之計。冕服車旗邸第,下天子一等,公侯大臣伏而拜謁,無敢鉤禮。
——《聖祖訓》
朱至洵不由嚇了一跳:不待通報地方官自己闖進王府內宅這等事聞所未聞。不過,壽王的腦筋真不怎麼靈光(否則正常人也不會把自己吃成那樣),很快恢復了常態,笑呵呵地招手道:“戚卿家免禮,過來一起吃罷。”
戚曉光充耳不聞地規規矩矩磕完頭,起身道:“謝千歲。臣有要事稟報。”
朱至洵看了看眼前的燉盅,擺擺手:“不急不急,一起吃。來呀,給戚愛卿盛一盅,先吃了再說。”
戚曉光當然早就知道壽王千歲腦筋跟正常人有點大不一樣,急忙躬身謝拒:“稟千歲,真真十萬火急之事,千歲容稟。”
朱至洵口裡跟戚曉光說著話,眼睛一直沒離開燉盅,心不在焉又不容置疑地說道:“那就邊吃邊說!戚愛卿,這可是孤剛剛得到的一個寶方啊!昨日裡有個遊方的道長進給孤的:公驢和母驢交&配之際,以利剪斷其勢,配以黃酒老鴨,用去年冬至時存的雪水,炭火足足煨燉了十二個時辰!可以大補元陽啊,孤還沒吃一口吶!”
戚曉光明白了:美食當前,跟這位說啥都沒用。心裡嘆了口氣,只得再施一禮趨前,空了半邊屁股虛坐在壽王下首。朱至洵再不搭理戚曉光,用銀湯匙舀起一勺,眯著眼吹了吹熱氣,有滋有味地吸了一口,繼而讚一聲好喝,一勺又一勺地喝了起來。
饒是戚曉光滿腹火急,見狀也算死了心:看來,這位爺不吃爽了,啥也聽不進去。索性定定心神,暗忖道:子曰,小不忍則亂大謀。反正一時半刻反賊們也過不來,還是忍一下等千歲喝完湯再說吧。
這一定下心來,鼻中頓覺聞到一股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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