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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城牆
撞車由攻城錘改進而來。
最原始的攻城錘就是由一群士兵抱著、或者用帶架樑的簡易推車吊著的一根巨木,一來一回往復撞擊城門。為了防禦來自頭頂的攻擊,後來給推車加上斜坡頂蓋、為了防止火攻,頂蓋上又會塗上溼泥巴與稻草的混合物。
與我們在大多數國產劇中看到的撞車形象不同,真撞車的錘頭是鈍的。否則,冒著迎頭潑下的矢石箭雨付出那麼多死傷,好容易捱到城門,撞一下就折斷,有些太扯了(不理解為什麼道具會如此設計。同樣,也看過雕得活靈活現的獸頭錘,呵呵,精雕細琢一個月,一秒鐘面目全非,何必呢)。為了強化錘頭,往往還會在外面包厚厚一層鐵。
城門裡面有大石條堵著,估計捱上幾計暫時還能扛得住,王簡現在要集中精力對付的是靠上來的幾十架雲梯。
雲梯有很多種。如果主攻部隊是將領的精銳手下,為了最大限度提供保護,甚至會用轒轀車改裝,造型與現代消防車極為類似:雲梯疊放在車頂,士兵們躲在車廂裡合力推動至城下,用磚石頂住車輪,梯車便牢牢靠在牆邊,守軍除非毀掉梯子,或燒掉車體,否則很難將其推離城頭。
不過,高藤豆打造的是簡易雲梯——就是加長版的木梯。第一波蟻附攻城的大多是炮灰百姓和輔兵,用來消耗守軍的精力和物資而已,自然怎麼省事怎麼來。不過饒是如此,攻城雲梯與普通木梯相比還是有很大區別:頂端帶兩個滾輪,還有兩個鐵搭鉤。輔兵們抬著梯子跑到城下,將滾輪搭上城牆,用力一推雲梯便可以沿牆而上、待梯頂冒出垛口,再向下一扯,搭鉤便會牢牢扣住城頭,守軍無論如何也推不開。
守軍的火力肯定會集中在攻城器械附近,所以,傷亡最大的抬運工作由百姓們承擔。戰兵們各舉著圓盾護體,分散著衝到城下。百姓們在聊勝於無的輔兵大盾遮擋下,冒著城頭傾瀉的箭矢將雲梯抬到城根,隨後就被戰兵們用刀逼著將雲梯搭上城頭、扶穩。
看到一架架雲梯陸續搭上牆,望臺上的高藤豆這才命令弓箭手出擊。
傳令兵磨動(“磨旗”是軍事術語,就是舉著畫圈)青旗。
兩百來輔兵弓著腰,斜舉著,更確切的形容應該是推挪著,近人高的大木盾前進到城前二三十步的距離,將尖底狠狠地插入土中,自己貓在後面死死頂住。每面大盾後面都有一名弓箭手,他們將負責在戰兵登牆時對城頭進行壓制和干擾性射擊。
篤,篤。
城頭上的弓弩手顯然注意到了新威脅,紛紛向這裡瞄準射擊。不過,除了給大盾釘上幾支羽箭,幾乎沒有什麼效果,無效攻擊很快就被軍官們喝止了。
望臺上的高藤豆見到絕大部分弓箭手已經就位,再次下達攻擊命令。
黑旗磨動起來,陣中驟然響起一陣梆子聲。
隨著梆子聲,盾後已經搭箭在弦的弓箭手們紛紛半蹲著引弓,隨即迅速探出半個身子,將箭只向城頭的大略方向射去。城上的弓箭手、弩手也開始在軍官的命令下瞄準賊人可能探出身子的一側回擊,傾瀉向大盾那裡的遠端火力逐漸密集起來。
這個距離,投石兵沒什麼威脅:過重的磚石投不了這麼遠,能砸到盾牌上的,也構不成什麼傷害。殺傷主要來自於弓弩——尤其是弩。
弩機與弓箭各有優劣。
弩機的優勢是殺傷力強,上弦後可以長時間瞄準,準確性高,即便是披甲,捱上一下也照樣破甲入肉。缺點是射速慢,而且需要用腳蹬著才能上弦,不論坐地式還是弓腰式,暴露的身體面積大,很容易受到攻擊。
弓箭的優點是射速快。一個熟練的弓手可以在弩手一次擊發的時間裡射出四五輪箭,但開弓便要在極短時間內&射出去,無法維持長時間瞄準,同時對披甲效果極其有限:很多人身上插了七八支羽箭,刺蝟似的,但照樣活蹦亂跳地追著人砍。
高藤豆的弓箭手隊伍剛剛成軍,弩機本就沒有幾具,所以沒跟弓兵們編在一起,反而與刀盾兵們為伍派去了城下,在盾兵的遮蔽下偷空襲擊探頭攻擊的守軍。
高藤豆掃視著戰場。
城上和城下的弓兵們不時有人被流矢射中。雖然守軍有視野優勢,但總體來說,雙方的殺傷還是差不多相當,這讓高藤豆很滿意。守軍固然可以以逸待勞,等弓箭手從盾後冒出頭才射擊,攻方的射手們便開始與對手玩起了心理戰:往往半引弓後踏出一步便縮回去,等身旁的土地上插上幾支箭——引誘守軍發射後再跳出來迅速射擊。由於城牆和垛口的阻擋,大部分箭只或高或低的徒勞無功,但因為同樣的原因,守軍只要中箭,往往便是頭面部的致命傷,而攻方傷者大多是四肢中箭,只要沒傷到筋骨,大半都能恢復。
高藤豆見時機差不多了,揮揮手,下達了新的命令。
城下的戰兵們明顯感到來自上方的攻擊壓力驟然小了許多,隨即便聽到後陣傳來第二通梆子聲,於是一手擎著圓盾護住頭頂要害,揹著或口裡銜著刀,一手攀梯而上。緊隨在後的是長槍手,舉著丈五甚至兩丈多的長槍,搭在前人的肩頭借力向牆上漫無目標的亂捅一氣,儘量為攀登者提供防護。這些長槍也是特製的,槍頭和槍桿之間套了尺半長的一段鐵管——若是被城頭兵刃削斷,這部梯子上下的所有人都將面臨更嚴峻的危險。
城頭上不時有守軍軍官捂著鐵盔飛速地向城下探頭偵察,先後聽到兩通梆子聲,都知道這是登城的命令,於是再次重新分配防守火力:弓箭手專注對賊人的弓箭手進行壓制,投石手對付攀牆的雲梯。
關盛雲總共打造了五座攻城塔樓,被床弩摧毀一座後,餘者顯然怕了,行進速度在距離城頭三四十步遠處緩了下來。王簡心頭也是顧慮重重:箭矛只有十來支了,哪怕不考慮裝填射擊速度和準頭,充其量也只能再幹翻兩座,剩下的怎麼辦?王簡盯著這些醜陋的巨獸:如果等它們再靠近一些,便會暴露出更大面積沒有遮擋物保護的側翼,那時應該只消兩支、最多三支箭矛,便可以幹掉一個!王簡在等待機會。彷彿猜透了他的心思,那些塔樓則開始向旁邊平行挪動,力圖避開危險的地帶。
一連串的慘嚎聲在耳邊響起。攀梯而上的賊人們暴露的面積很小,一頂小圓盾就能護住,除非被幾十斤重的大石塊當頭砸中,沸水和滾油對他們傷害也是有限——於是,守軍用上了瀝青!
滾燙的瀝青澆下來,黏黏的沾在盾牌、衣褲、梯架上,隨即,被擲下的火把引燃,一個個火人從半空慘叫著跌落……
幾名守軍抬起一架擂木,那是一截兩端用繩索繫住,釘滿長釘的圓木,對著搭在眼前的雲梯推了下去。一陣悶響伴隨著慘叫聲,擂木又被合力拉了上來,長釘上有衣甲的碎片,向下淋漓滴著鮮紅的血液……幾個士兵正想拖著擂木奔向另一座雲梯,一陣箭雨破空而至,一個傢伙突然鬆了手,捂著中箭的脖頸張著嘴發不出聲音,舌頭伸出老長,眼睛凸出眼眶,嘴角湧出一條血線……驟然失去平衡的擂木一端砸下,釘上了旁邊人的小腿,這人也鬆開手,捂著小腿倒下。另一端的幾個傢伙嚇了一跳,扔下手中的繩索跳開,擂木向前滾動,壓翻了一口冒著黑泡的沸騰的瀝青鍋,火焰流淌著,慢慢散開,把這一小段城牆上的守軍驅散……所幸,眼前那架雲梯在燃燒,暫時沒人能突入這段可能致命的空隙。丁壯們揹著土袋奔過來,將沙土倒在火焰上。燃燒的面積越來越小,守軍再次衝回來,填上了缺口。
身前不遠處,氣急敗壞的把總武千掄起刀,剛剛砍翻了一個丁壯。這廝提了大半口袋石灰向城下抖去——石灰、麩糠本都是很好的守具,攻擊者被迷了眼,性命便算丟了大半。可這廝偏巧在一陣頂風颳起時鬆了袋口,石灰瀰漫,身邊的守軍反倒紛紛扔下武器捂著眼睛咒罵呼號著倒在地上翻滾。石灰加上淚水,瞬間釋放出幾近沸點的高溫,眼見得這幾人全瞎了!
垛口處冒出一截槍尖,伸縮亂捅著,賊人要上來了!武千拋下刀嘶吼著,另一名兵士奔過來,兩人抬起丁壯的屍身便向冒出槍尖的地方砸將下去!
耳中似乎聽到了一聲悶響,緊接著就是重物落地的聲音。武千一手捂著頭盔一手扶著垛口,將頭探出牆外向下張望起來……突然,從他頭部的側面靠近眉眼處冒出一截槍頭,武千整個人立即僵住了!冒出來的槍尖被抽了回去,伍千的屍體也隨之萎頓在地,緊接著,一隻手從牆外伸出,扒住了垛口。說時遲那時快,王簡一個箭步躥過去,掄刀便剁。一聲慘叫,小半個手掌連同幾根手指散落在城牆上。
看都沒看一眼,王簡大吼著,幾名兵士拖著一架狼牙拍奔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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