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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問,“那你家祖上可有功勳?”

盧舟搖頭。

“這次對蠻族用兵可有人立了軍功?”

盧舟再搖頭。

“那你學識很厲害嗎?你可考上舉人了?”

盧舟搖頭。

“秀才?”

盧舟:“沒有,我也不是童生,不過今年秋天我會在京中考的。”

幾人互相望著,表情微妙起來。

“那你憑什麼做皇孫的伴讀?”

盧舟心道,這不是該去問阿濯或者陛下嗎?

又不是他決定的,他哪兒知道?

他想了想自己的狀況,猜測道:“我和阿濯是朋友。”

他話才說了半句,馬上有人斥責道:“大膽!皇孫的名諱是你一個賤民能隨便叫的嗎?”

盧舟聞言,皺眉看向那個罵他賤民的少年。

一身棉麻的少年聽了半天,早聽出來了,這小子根本就是個白丁,既無背景,又無本事,也不知是怎麼混成皇孫伴讀的。

越想越讓人來氣!

“看什麼看?還敢瞪我,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下來餵狗!”

其他幾個和他一起的小孩頓時大笑起來。

為首的那小孩繞著盧舟上下打量幾圈,盧舟渾身上下最拿得出手的就是他身上這身衣服了,“一個鄉下來的小子,不知道踩了什麼狗屎運竟然能給皇孫當伴讀,你瞧瞧你穿的。”

他揪起盧舟的袖子,嫌棄道:“一個賤民在宮中穿得比皇孫貴族還好,你好大的膽子!”

他扣的帽子太大,盧舟馬上反駁道:“我並未越制,大岐沒有律法說不許百姓穿綾羅綢緞。”

只是款式、顏色和特殊的花紋百姓不能用而已,對老百姓穿什麼布料,大岐管的還是相當寬鬆的。

那小孩馬上大聲斥責道:“沒規定你不能穿你就該穿嗎?!”

他看盧舟像看什麼髒東西似的,“你不知道陛下和太子提倡節儉嗎?!你看看你這身,奢靡、鋪張,陛下、太子選你做皇孫的伴讀,是讓你陪皇孫讀書不是讓你顯擺,你不知感恩便罷了,還穿著這樣一身來,怕別人不知道你家有錢嗎?不知羞恥。”

眾人鬨笑著。

“他家當然有錢,他說的鄰居哥哥就是那個告了大將軍的翰林吧?”

“朝中哪還有其他觀陽人?”

“聽說瑞祥樓賠了他們家好幾千兩銀子呢。”

“難怪人家有錢買綾羅綢緞。”

“哎,你哥哥是商籍嗎?”

“慶幸你生在大岐吧,要是換作前朝,你一個賤籍商戶的弟弟,還想科考?哼。”

“你們聞到了嗎?這怎麼一股錢臭的味道?哈哈哈!”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譏諷著盧舟,哈哈大笑。

一旁服侍的內侍見狀,連忙叫人趕去通知姜濯。

這群權貴子弟他們惹不起,可盧舟也是皇孫殿下親自交代了要好好照顧的朋友,一會兒打起來了可怎麼好?

盧舟安靜地聽他們笑鬧。

他把他們都當成了姜濯的朋友,本是善意與他們交談的,可現在看,他們根本就是故意要譏諷他。

他表情慢慢冷下來,將視線挪到那個帶頭罵他賤籍,現在笑得最大聲的少年身上。

一直盯著這邊的內侍緊張了,他以為盧舟忍不住要動手了,不料盧舟忽然道:“你說的沒錯,我是該羞恥。”

笑鬧的人一怔,啊?

盧舟目光清澈,平靜異常地看著他,“我已經年過十五,到了成丁立家的年齡,既未考上半寸功名,也未能為家裡賺過一文錢收入,到現在還靠兄長供養。兄長供我讀書,供我吃飯穿衣,我身上這身衣服也是因為我要進宮做皇孫伴讀,兄長特意為我做的。”

見那少年又要笑他,但對上盧舟黑沉沉的目光,驀然一驚不敢說話了。

好像他敢再笑一聲,盧舟就要打人似的。

盧舟:“我家的錢是我兄長、家人勤勉努力賺來的,每一文錢都乾乾淨淨,清清白白,沒什麼可恥的,非但不可恥,應當驕傲才是。我家只是一個偏僻小縣的普通人家,連我家都能靠自己賺錢衣食豐足,供養兄弟讀書,更說明大岐吏治清明,說明陛下和治下的父母官愛民如子,不似前朝,官宦權貴斂盡天下財,普通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那名一身棉麻衣的少年。

那少年馬上惱羞成怒,他張開雙臂展示自己的衣服,“你看什麼看,在場還有一個穿的比你更奢侈嗎?”

盧舟回懟道:“我只有今日這麼穿!我兄長為我準備如此昂貴的衣服,不過是因為一個普通百姓想要表達對陛下、對太子、對皇孫的恭敬之意,他知我進宮要拜見太子和陛下,怕我穿得太寒酸會失了禮節,所以特意去找成衣鋪趕做了這麼一身昂貴的衣服,不像某些人……”

盧舟在他們每個人身上掃一圈,“平日穿得奢靡,進宮才特意換上棉麻的布衣。”

眾人惱羞成怒:“你胡說!”

盧舟:“我是不是胡說你們自己心裡清楚。”

為首的少年冷哼一聲。

盧舟目光下垂,盯著他的鞋襪道:“比如這位公子,若我沒看錯,你的襪子用的是錦城輕綢,一匹價值好幾百兩。”

眾人聞言下意識往那少年鞋襪上看去。

少年:???

盧舟:“還有這位公子,你外套雖然是棉料,裡面穿的卻是平湖橫羅,如此細膩如此輕薄的質地,一匹應當也不會下百兩。”

那少年茫然的低頭看自己的衣服,傻了。

他只是覺得這件清涼舒服,哪知道是什麼材質?

“你胡說八道的吧!”

盧舟搖頭:“我從不亂說話,我家裡就開著成衣鋪,也做些布料生意,我自然認識一些常見的料子。”

說完,他又謹慎地補充道:“要是我說錯了也請不要介意,我只認得常見的布料,太貴的我也不認識。”

眾人:“……”

“還有,瑞祥樓是賠了我家好幾千兩銀子,銀子還是陛下命三司送到我家中的,”盧舟舉起自己的衣袖,“我家給我買新衣用的就是這筆錢,你說我身上有錢臭味,你是說這錢不該給我們嗎?”

“我沒有!你胡說!”

盧舟不給他反駁的機會,繼續道:“隨你怎麼想,陛下保護子民的利錢,我家感恩不盡,這錢我家花得坦蕩,花得開心,沒什麼可遮掩躲藏的。”

他放下袖子,再看向那個笑他哥哥是商籍的少年,“商籍的確不如貴籍,但我兄長靠經商養活一家人,還為商路上許多人帶來生計,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可笑可鄙的。我們家世普通,只能靠自己謀生計,不像有些人,天生就生在官宦貴胄家裡,天生就能錦衣玉食,即使什麼不幹,一事無成也能因為家世出身而驕傲一輩子。”

他頓了頓,露出有些羨慕有些憐憫的神色,“可能是上輩子做了許多好事吧。”

不然他實在理解不了為何老天如此不公了。

就差被指著鼻子罵,也差不多算是被指著鼻子罵一事無成仗著家世顯擺的少年們憤怒了。

為首的小霸王遭受盧舟好幾次眼神殺,最後盧舟說什麼“上輩子做了許多好事”時又看向他,還用那麼嫌棄的眼神看他,少年惱羞成怒,衝到盧舟面前,怒道:“你罵誰?!”

盧舟:“你呀。”

少年揮拳就揍。

盧舟躲也不躲,抬手擋住他的拳頭,順勢把他推遠。

這是他前幾天才在大將軍府學的。

從來都是他們打別人,沒捱過打的少年怒了:“給我揍他!”

作者有話要說:

論家傳頭鐵,和惹人炸毛的實力,舟舟比哥哥還厲害(bushi)

盧舟:誰讓他們雷區蹦迪。

第221章看襪子

很快弘安帝也聽說了太子府書苑的毆鬥。

弘安帝問:“朕挑的伴讀被打了?”

“沒有,”內侍尷尬片刻,組織了下語言:“盧伴讀不愧是大將軍看好的人,聽說他一個人打倒了好幾個。”

弘安帝:“嗯?”

內侍總監笑道:“後來內侍們喊著別打了上前拉架,盧伴讀倒是聽勸,他自己爬樹上了。”

據說皇孫從皇后那兒趕回去,正瞧見他一個人站在樹上低頭看別人在樹下亂糟糟的又喊又罵,姿態特別遺世獨立。成國公府的小霸王掙脫了內侍,可怎麼都爬不上樹,人都氣哭了,和盧舟形成慘烈對比。

弘安帝聽樂了,“爬樹?”

內侍總監:“可不是,那麼老高的大柳樹,聽說三兩下就爬上去了。”

弘安帝放下筆,興致勃勃的叫內侍給他詳細說說,還叫內侍去太子府把盧舟叫來。

另一邊,太子府中姜濯正叫御醫給盧舟看傷。

盧舟哪有什麼傷啊,全身上下,就剮壞了一片衣服。

就這,他還挺心疼的。

新衣服呢。

姜濯:“我叫人給你縫縫。”

盧舟點頭:“嗯。”

他將勾絲的線頭撫平,問姜濯,“阿濯……皇孫,你平時都是跟他們玩嗎?”

姜濯:“就咱們兩人,你還叫我阿濯就行了。”

姜濯見他挺不高興的,問道:“你不會因為他們,就不願意給我當伴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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