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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天氣已經回暖了,但早上晚上還有些涼,雖說不帶厚被子晚上也能湊合,但盧栩害怕顏君齊會被凍感冒。

他特意找鄰居家漿洗衣服的嬸子把三件羊皮襖子改成一件大氅,這東西好檢查,一看就沒夾帶,晚上睡覺一脫就是被子。

裡面的衣服也是有厚有薄,盧栩囑咐:“中午熱就脫了外面的,只穿裡面,晚上冷就蓋大氅,熱就用大氅蓋到肚子……”

他囉哩囉唆,顏君齊沒一點兒不耐煩,十分享受盧栩的關心和囉唆。

盧栩拿著本子把他多日蒐集的注意事項都念了一遍,又全檢查一遍,確定沒任何遺漏,叫顏君齊睡覺。

他們今天睡得早,連盧舟都被勒令不許熬夜了。天一黑沒多久,馬上睡覺。

他們沒鬧鐘,附近也沒人家養只打鳴的公雞,全靠自然醒。

盧栩怕自己睡過頭,讓盧舟明早也注意些時間,若他沒及時起床,要來拍門叫人。

顏君齊感動又好笑。

他們正是食髓知味的年紀,不過半個月前盧栩就自動抱著被子睡另一頭去了。

平時顏君齊在家溫書,盧栩就抱著那本醫術在榻上看,明明平時看話本都能看睡著,這次硬是把那本醫書看完了。在家陪他溫書時,盧栩還每半個時辰拉他起來做操。

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麼叫廣播體操。

今晚入睡時間太早,他睡不著,盧栩也睡不著,他都能感覺到盧栩很想翻身,卻努力忍著。

“栩哥。”顏君齊輕聲叫。

“快睡!”

“我睡不著。”

盧栩翻過身,“緊張嗎?”

“不知道。”顏君齊往他那邊湊一湊,盧栩已經抱著被子挪過來了。

“別怕,我牽著你睡吧。”

“好。”

顏君齊伸出手,被盧栩握上。

他們倆對視笑起來,盧栩靠近些,在他額頭親了親,“睡吧,一定能考上的。要是考不上,我也養得起。”

顏君齊靠在盧栩胸口,玩著他衣釦的帶子,起初以為會睡不著,不想很快就睡熟了。

一覺到天明,盧栩已經做好了清淡的早飯。如常地吃過早飯,盧栩套上騾車送他去貢院。

貢院附近車馬不許通行,盧栩將騾車停到道邊交給盧舟,他則陪顏君齊步行到入口。

他不能再往前了,像從前送他去參加院試、鄉試一樣,在門外與他揮手道別。

顏君齊拿著文書入場,即將排到他時,忽然聽見盧栩在後方喊他。

“君齊!”

顏君齊轉頭,見盧栩舉起雙臂,在頭頂比了一個巨大的心。

從未見過如此舉動的顏君齊隨即也笑著以同樣的動作朝盧栩比心。

到中午送考生的人群漸漸散去,盧栩、盧舟兄弟倆沒什麼事幹,盧栩乾脆趕著車帶盧舟在貢院街附近轉了轉。

會試期間,非考生是嚴禁靠近貢院兩米內的,牆內牆外都有官兵把守巡邏,他們也只能在遠處看看牆。

為了防止作弊,貢院的圍牆兩米多高,繞一圈,除了感覺森嚴,啥也看不著。

他們倆走出好遠,找了附近最高的酒樓,登上去只能依稀遠眺貢院內成排的號舍的屋頂。

瓦房灰撲撲的,想看清裡面是什麼樣,那是不可能的,貢院周圍連個雙層的樓都不許有。

兄弟倆在樓上喝了一壺茶,盧栩道:“回吧。”

“嗯。”盧舟又往貢院遠遠望了一眼,將來他也要踏入那裡。

盧栩不知道弟弟的澎湃志向,趕著騾車回家,還有點兒空虛。

入場到考完有五天呢,五天他幹什麼去?

盧栩問:“咱們吃好吃的去,去不去?”

盧舟茫然:“不等君齊哥考完嗎?”

盧栩:“咱們先嚐嘗哪家好吃,瞭解瞭解京城大廚們的手藝。”

盧舟:“哦!”

盧舟幫盧栩卸下騾車,誇道:“阿濯說你做的菜比御廚還好吃。”

盧栩謙虛道,“那哪兒能比,人家會的我不會,我會的他們不會,不在一個賽道。”

盧舟一時都沒聽明白大哥到底是在謙虛,還是沒謙虛。

盧栩回屋數了數銀子,裝了一荷包,出發!

盧舟莫名又升起一種,他們倆是村裡趁著家長下田不在家,偷偷拿錢出去買糖吃的小娃娃。

他們也吃不了太多,一頓就點兩三個招牌菜,邊吃邊猜一猜菜的用料和配方。

盧舟本想邀請阿濯一起吃的,不過阿濯這幾日要去他姑丈家讀書,不能日日跟他出來玩兒了。

京城果然和別處不同,不同的酒樓主打的菜系風格不盡相同,即便同樣是蒸菜,京中又有許多隆興和朔州不會用的做法。

另外,隨著炒鍋的普及,各大酒樓也都做起了炒菜,京中有錢人多,炒菜的發展比在隆興還要發達。

盧栩聽說有炒菜,每次都要點上一道,五天已經吃到了許多別人原創的做法。

有些其實還是蒸烤,不過用炒或炸的方式再加工,吃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京中食材之豐富是觀陽不能比的,許多在觀陽難以實現他也從沒加到選單裡的食材,在這兒也都見到了,並且已經有廚子將那些食材用到了菜餚裡。

盧栩的靈感小本子上,又多了許多頁內容,他甚至還給嘗過認為有所不足的菜想了改進方法。

只不過每次他提出想和對方大廚交流,都被拒絕了。

盧栩只好遺憾地通通寫到小本子上。

等將來他老了,就讓君齊幫他整理彙編,他自己出錢出版本菜譜玩。

兄弟倆的吃喝日常很開心,直到他們吃到一家名叫瑞祥樓的酒樓。

這家酒樓還是盧栩在別處吃飯時有人見他愛吃炒菜,特意給他推薦的,說是這兩年南城風頭最盛的酒樓之一,主打的就是炒菜。

盧栩興致勃勃來了,結果一聽選單,呵呵,可不是主打炒菜嘛!這分明是他給各地合作的酒樓提供的菜譜!

他不動聲色點了一道地三鮮,一道麻婆豆腐。

結果這家上的還真跟他受限於食材被迫修改過的選單一模一樣!

他沒土豆,家裡養了一堆雞鴨,為了消耗雞肉,想出用蒸過的雞肉裹麵粉油炸替代地三鮮中的土豆。

觀陽沒有合適的豆瓣醬,他的麻婆豆腐是用的本地最好的豆瓣醬,為了保證味道,他還特意寫了要用哪家的。

京中明明有更好的,他前些日子在醬菜鋪子買到過,可這家還是用的隆興豆瓣醬。

真是原汁原味,一點兒不改啊!

盧栩放下筷子,沉思起來。

“哥哥。”盧舟低聲道:“咱們家合作的酒樓沒有這家。”

盧栩點頭。

這幾年陸續有到觀陽找他們加盟學炒菜的酒樓,幾年過去,他們家菜譜跑得比盧栩還遠。每年拿分紅換選單,這也是他家一筆重要的進項。

盧栩開始跑商路後,加盟的事都是盧文去辦的,盧栩也不記得他們合作的酒樓裡有沒有叫瑞祥樓的,不過他確定肯定沒有京城的酒樓去觀陽學。

若是有,即使盧栩當時不在觀陽,以盧文的精明,也一定會和他們修改合同,絕不肯這麼大的京城還限制只合作三家,若改合同內容,他一定會跟盧栩提。

盧文沒提過,那就是絕對沒有。

盧栩放下筷子,將夥計叫過來,指著菜道:“你們這菜做得不地道。”

“什麼?”

盧栩:“我說你們的菜做的不地道,調料不對。”

夥計無語,找茬想吃霸王餐的多了,還沒人用過這個角度呢!

夥計賠笑道:“這位客官,我們的食材和調料都是最地道的。”

盧栩:“你們這豆醬是從通惠坊買的嗎,辣味不香。”

夥計笑了,“我們的豆醬還真不是從通惠坊買的。”

盧栩:“那是從哪兒買的?”

夥計:“是打京外買的,京中就我們一家有,恕小人無法告訴您。”

盧栩:“獨家秘方啊?”

夥計傲然道:“正是。”

盧栩:“我在別家也吃到過,分明比你家做得好吃。”

夥計:“其他店裡都是學的我們!”

盧栩:“這菜真是你家獨創的?”

夥計:“這還能有假了?您遍京城去問,有哪家館子比我家炒菜多?”

盧栩:“這麼說你家所有菜都是獨創的?”

夥計:“正是!”

盧栩直笑,嘆氣道:“你有筆墨嗎?”

夥計茫然:“筆墨?”

盧栩:“我寫份兒菜譜,你拿去給你主家瞧瞧。”

夥計皺眉:“您這是什麼意思?”

盧栩:“你去拿。”

夥計有些不耐煩了:“咱家是開酒樓的,沒有筆墨。”

盧栩:“也行吧,那我可當眾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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