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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葉縣,櫻木高中,文藝部。

乾淨的社團教室,東南貼牆各放一排書架,此外只有一張長桌,三張凳子。

“今天孝信又被近江老師罵了。”一位染著茶色頭髮的制服少女說。

“他哪一天不被罵才是意外訊息。”聲音清脆冷淡,是坐在窗邊的少女,她手裡捧著一本書。

“有人不被近江老師罵嗎?又不是我一個人!”文藝部唯一的男生孝信,不甘心地反駁道。

“可是,好像只有孝信天天捱罵。”茶色少女歪著頭說。

“胡說,才不是!”孝信大聲反駁。

“安靜。”窗邊少女瞥過來。

孝信喉嚨瞬間堵住了。

“不過也不能怪孝信啦,近江老師是我見過最兇的了。”茶發少女一看,連忙說。

“沒錯沒錯。”孝信附和,“今天還沒到上課時間,她就走進來,說‘我是不是跟你們說過,課間休息時間不是給你們玩的!’”

“‘沒事的同學輕一點回座位,預習!怎麼總是這種放暑假的心情!’”茶發少女也學著近江老師的口吻。

“邊說,還邊用教鞭不停地敲打黑板。”窗邊少女補充道。

“對對對!”

茶發少女,還有孝信,兩人歡快地笑起來,就連窗邊少女,也微微露出笑容。

看著她,茶發少女心裡不自覺地湧出崇拜。

糸見雪,當地大醫院家的次女,學習成績優秀,就算在偏差值很高的櫻木高中也名列前茅。

鵝蛋臉精緻小巧,肌膚像瓷器一般白皙。

一頭黑色直髮,在從東京灣吹來的海風中輕輕柔柔地搖曳,美得讓人陶醉。

但沒有朋友,一個也沒有。

這是高一上半學期之前的事。

從高一下學期開始,她和孝信一起加入文藝部,一起度過大半年,糸見雪依然冷淡,但已經能像剛才那樣開玩笑。

“回去吧。”糸見雪合上書,到了放學時間。

“嗯!”茶發少女回過神。

三人收拾東西,歸還社團鑰匙,一起走向校門。

“總覺得最近時間過得好快啊。”茶發少女雙手向上,伸了一個懶腰。

“對了。”她忽然想起似的對另外兩人說,“下週升學參觀,你們想好去哪所大學了嗎?”

“我就在千葉大學。”孝信說。

“小雪呢?”茶發少女問糸見雪。

“順天堂。”

“小雪...”茶發少女臉上露出擔憂,“你還是要去你姐姐的大學嗎?”

“嗯。”糸見雪不帶感情地回答,少女單薄的背挺得筆直。

茶發少女和孝信不知道說什麼,糸見雪和她的姐姐關係很差,似乎為了爭奪家產,但又不止那麼簡單。

“還是平民好。”孝信語氣輕鬆地說,“有錢人家裡勾心鬥角,我可受不了。”

糸見雪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看向近在眼前的學校大門。

“不是勾心鬥角,只是不想輸給她。”她像是在自言自語。

短暫的沉默,茶發少女突然說:“我也去順天堂吧。”

糸見雪楞了下,隨後說:“羽島同學,我理解你想和我上同一所大學的心情,但人應該清楚自己的水平。”

“哎呀!”姓羽島的茶發少女,滿臉通紅,連忙解釋,“是參觀!參觀啦!我要和小雪一起去參觀順天堂大學!”

糸見雪露出‘這才合理’的表情,輕輕點了下頭。

羽島害羞地不能看她,扭頭大聲對孝信說:“孝信也來!”

“我要去千葉大學啊。”

“反正你決定要去了,參不參觀也沒什麼吧?!”羽島咄咄逼人。

“也對哦,好吧,我跟你們去。”

“太好啦!”羽島一把摟住糸見雪纖細的胳膊,“到了東京吃什麼好呢?”

“羽島同學,我們是去升學參觀,沒有自由活動的時間,還有.....好熱,能請你不要抱著我嗎?”

“還沒到五月,哪裡熱了?”羽島貼得更緊了。

糸見雪精巧的臉上滿是無奈,但也沒再讓她鬆手,兩人以一種稍顯彆扭但親密的姿勢,走出校門。

“原來是和朋友一起玩了,怪不得出來的晚。”

聽見這道略帶戲謔地悅耳聲,糸見雪的臉色一下子冷下來,小臉緊繃。

三人循聲看去,一輛高階紅色跑車,穿露肩黑色連衣裙的高雅女性,正從車上下來。

精緻的短髮,面板彈潤,眉眼和鼻樑長得很華麗,身材纖細,胸部又很豐滿,再加上一雙長腿,是個惹人垂涎的美女。

“你們好,我是小雪的姐姐。”糸見沙耶加露出姐姐般的親切笑容。

“你、你好。”還沒出校門的兩人,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這麼有氣質的人,顯得有些畏縮。

糸見沙耶加看見羽島抱著妹妹的手,面帶笑容,好奇地問她:“你是小雪的朋友。”

“啊!是!”羽島連忙鬆開手,本就嬌小的身軀不自禁地又縮了一圈,視線滑落到地上。

“你來幹什麼?”糸見雪上前一步,以一種冷漠的口吻說。

“父親讓我順道來接你,我也沒辦法。”糸見沙耶加略帶埋怨地說。

“對了。”她想起似的對駕駛位招招手,“源君,下來打聲招呼。”

三人的視線順著她的手看過去,車門開啟,一個男人走下來。

有些人,你永遠不會忘記看到他的第一眼。

那時候的氣氛,那個人的姿態,彷彿在記憶裡結凍,任憑後來時空如何更替沖刷,不會蝕壞,不會腐朽,不會消亡。

眼前這個人就是這樣的人。

海風吹動他又細又軟的黑髮,羽島忍不住捂住驚訝的嘴,糸見雪也多看了兩眼。

“今天從東京灣上吹來的夜風很舒服。”源清素一邊笑著說,一邊走過來。

“那種東西重要嗎?”糸見沙耶加的手,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手臂。

“重要,也不重要。”

“什麼意思?”糸見沙耶加好奇地望著源清素的側臉。

“我一個人,不重要;你和我兩個人,它就很重要。”

“討厭!小雪還在呢!”糸見沙耶加一點也不討厭地嬌嗔道。

糸見雪冷眼看著自己姐姐。

明明她和她的朋友在等著,自己卻在那裡聊起來,完全不在乎她,還有她的朋友。

她就是討厭她這種目中無人、處處把自己放在上位者的態度。

無論如何,也要超過她。

她要向父親證明,更優秀的人、適合繼承糸見家的人,是她。

“你們好。”源清素打量三人一眼,然後把注意力集中在冷著小臉的糸見雪身上。

藏青色百褶裙,白色襯衫,外面套一件春季薄杉,都是學校制服。

“你就是小雪?我是源清素,算是你姐姐的......”

“還在考核期的男友。”糸見沙耶加語氣輕鬆。

“那就不是男友。”糸見雪冷聲說,“沒有交往,就手挽著手,姐姐,請你不要做敗壞糸見家名聲的事情。”

“啊啦,啊啦。”糸見沙耶加十分開心,“小雪,大人的世界很開放哦,我和源君的關係,可不僅僅只是牽手,是不是,源君?”

源清素手擋住嘴,貼耳對糸見沙耶加說:

“老闆,我這個人最注重名聲,要讓我說是,得加錢。”

“討厭,回去再說這些。”糸見沙耶加面色粉紅,聲音溼噠噠的。

以為兩人在說什麼下流話題的糸見雪,臉色更加冰冷。

另外兩名高中生心跳得飛快,腦海裡情不自禁地浮現出眼前俊男美女的粉色秀場。

“小雪。”糸見沙耶加表情有些似笑非笑,“你還沒自我介紹吧,不要做敗壞糸見家名聲的事情哦。”

糸見雪深吸一口氣,轉向源清素,她的眼神清透明亮。

“您好,我是糸見雪,初次見面。”她微微彎腰,鞠躬行禮。

“不用客氣,你是沙耶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源清素笑著說。

“叫哥哥就行了。”糸見沙耶加補充道。

糸見雪點了下頭,沒說話。

校園內突然傳來鐘聲。

“都這個時間了。”糸見沙耶加突然反應過來,“小雪,和朋友的過家家到此為止,別讓父親久等。”

糸見雪像是冷冷得瞪著她,隨後又把目光轉向羽島和孝信。

“再見~”羽島揮揮小手,露出燦爛的笑容。

孝信點了點頭。

糸見雪櫻桃般的小嘴,剛張開,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她姐姐拽上車。

“好久沒見了,趁回去之前,我們姐妹趕緊親熱一下。”

“你放開我!我不要和你坐一起,我要坐前面。”

“開車的是你哥哥,副駕駛是姐姐的位置。”

“我......”

車門關上,有錢人家的東西,不管是車,還是房子,隔音都很好。

兩名高中生目瞪口呆,看著彷彿在輕微晃動的車身。

“今天晚上的風,好像有點喧囂啊。兩位,再見。”不等兩人回應,源清素笑著上了駕駛座。

美女打架,而且還是美女姐妹打架,的確有意思。

源清素一邊開車,一邊透過後視鏡看現場直播。

時不時掀起的裙襬,高中生的百褶裙,二十六歲的連衣裙,細嫩青春的腿,性感成熟的腿,還有纖細的小蠻腰。

源清素沒有假惺惺地挪開視線。

他只是覺得有女朋友浪費時間,不是對這種事沒興趣。

兩人鬧了一陣,準確地說,糸見雪掙扎反抗了一陣,終於安靜下來。

姐妹倆原本晶瑩剔透的臉龐,略顯潮紅。

糸見雪冷著臉整理校服和頭髮,糸見沙耶加對著小鏡子整理妝容,一臉滿足。

看著眼前的場景,源清素忍不住想到神林御子和姬宮十六夜。

不知道她們兩人這樣打架,會是多麼妙不可言的場景。

等等。

金色閃電、弓箭拉出數百米的紅龍、一掌拍斷河流......

打架不好,還是不要打架了。

糸見家是一棟名副其實的豪宅,圍牆上安裝著防止強盜翻牆的裝置。

穿過花園,源清素見到糸見姐妹的父母。

男的沉穩,女的端莊,儘管上了年紀,依然能看得出年輕時的英俊與美貌。

源清素拿出糸見沙耶加準備的「虎屋」點心,算是見面禮。

兩人對他的第一印象很好,不是因為點心,而是外表和氣質。

外表就不說了,神林御子和姬宮十六夜有多漂亮,源清素就有多帥。

氣質方面,源清素以前是書生氣,遇見神林御子之後,又整天待在山裡,逐漸和神林御子的氣質變得相似,變得有些脫俗。

糸見沙耶加和他靠在一起時,總是聞到一種類似春天的清新氣息。

如果不是知道源清素的本來面目,她都忍不住生出好感。

五人坐在客廳,邊聊天,邊吃源清素帶來的「虎屋」點心。

“每次看到花朵一樣的點心,我都有一種捨不得入口的感覺。”糸見母親聲音同樣很好聽,帶著一股悠閒的典雅。

“我也是。”源清素笑著說,“光滑的表面,緻密且呈半透明受光的模樣,怎麼看都稱得上是一件美術品,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撫摸。”

“夏目漱石。”糸見雪說出這句話的原作者。

“被戳穿了。”源清素苦著臉對糸見沙耶加說。

糸見雪身上有著文學少女一樣的靈氣,腿很漂亮。

“不哭不哭,給。”糸見沙耶加哄小孩似的,給了他一塊點心。

糸見母親打量兩人,眼神裡帶著笑意。

“清素君平時上課,有時間看夏目漱石?”糸見父親問。

“文學部晚上六點有一堂課,那個時間我沒課,和朋友去喝酒又太早,所以經常跑去旁聽,學到不少東西。”

“你一個醫科生,學文學有什麼用?”糸見和沙耶吃一塊彷彿鯉魚凍住的點心。

源清素吃下點心,喝一口茶:“你這句話,讓我想起看過的一部電影裡的一句臺詞。”

“你不是不看電影嗎?”糸見沙耶加好像有些幽怨地說。

“學義大利語時看的。”源清素不吃了,點心太甜。

一邊的糸見雪倒是吃的很開心,一小口一小口,當然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什麼臺詞?”糸見母親問。

“是走繩索的藝人,對少女小丑說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需要的東西,路邊的石頭、夜空閃耀的星星都是一樣。」”

“義大利語?你還會義大利語?”糸見沙耶加問。

“嗯。”源清素點頭,“抽空學的。我先學了漢語,然後是英語、法語、德語、義大利語,還會一點點西班牙語。”

客廳裡一時間有些安靜。

“你會這麼多語言?”糸見沙耶加用一種“你小子就不怕把牛吹破了”的眼神盯著他。

“清素君升學考試全科滿分,懂幾門外語沒什麼。”糸見母親看樣子對源清素很滿意,“只是,為什麼先學漢語?”

“個人的興趣,反正學起來快,我就沒在意先學哪一門。”源清素回答。

東瀛的語言體系中,很多高雅的詞都是來自漢語。

比如說順天堂大學,取意於《易經》的“順天應人”和孟子的“順天者存,逆天者亡”。

更別說年號,以及貴族取名,大多是來自漢語古籍。

最重要的是咒法,這種東西,一動不能動,一改不能改,不會漢語,很多東西都看不明白。

直到發展到今天,東瀛終於把一些理解透徹的漢語咒法本土化,降低了修煉難度,又創造出許多自己的咒法。

不過有些高深的法門,還是必須學漢語。

“哥哥為什麼學這麼多語言呢?”糸見雪用她清冷的聲音問。

“嗯——,沒有特別的原因。”源清素看著她的白皙小臉,語氣溫和,“只是想看看自己能做到什麼程度,拓展自己的可能性。”

“很好啊。”糸見父親點頭。

“主要是聰明。”糸見沙耶加自豪道。

“從小大家就說我是天才。”對她,源清素的態度就輕浮一些,帶著年輕人的喜歡。

“有自己這麼說的嘛,不要臉。”糸見沙耶加切了一聲。

“我沒說啊,大家說的。”

“反正就是不要臉。”

兩人好像情侶拌嘴,糸見父母看了都很滿意。

糸見父親覺得,源清素還是有些年輕人的自傲和賣弄,但源清素有賣弄的本錢,而且才二十歲,算不了什麼。

關鍵是,的確很聰明,而且看的出來,還很勤奮。

吃完晚飯,源清素自己走了,糸見沙耶加留下來,在家裡過一夜。

海風習習,源清素走在去車站的路上,心裡埋怨不準在公眾場合使用神力的規定。

‘浪費練習御風咒的大好機.....嗯?’

視野中,一道灰色神力一閃而過,貼地飛行。

公眾場合使用神力者,一律按反人類修行者處置——源清素想起這條嚴苛的規則。

這麼說,這是一位反人類修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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