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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重連馬甲,這回無比順暢,剩下的那部分意識終於迴歸了。

連帶著那些的記憶。驟然多出一份記憶的感受並不美妙,西宮月昳有過一點類似的經驗,強壓著大腦被攪動的噁心感,把自己偽裝地正常些。

由於一個月的分割,西宮月昳感覺自己的意識沒有融合得很好,總感覺有一部分被徹徹底底地隔開來了。

他不由自主地向西宮鶴影靠近了一點,看著那張同自己相似度極高的臉,一個月不見清瘦了很多,這段時間的不見光已經足夠他的膚色變得蒼白,眼底淤留著一點疲憊的青黑,冰藍冰藍的眼瞳也沒有過去那麼清澈了。

時間流速並不相同的兩個世界,他其實才頂替首領沒幾天。

“一定很累吧。”

首領的工作確實非常人能做,他不可能上任就接班,大部分時候都是幹部中也在負責決策。饒是如此,他也處理了大量的繁雜事務,一天到晚泡在工作裡,完全失去了自由與愛好。

“扮演他真是太難了。”西宮月昳感受到自己的另一部分意識在委屈,西宮鶴影也在看著他,“我討厭工作。”

他擁抱了一下自己的半身。

“月月,”太宰治站在他背後說,“既然鶴影君這樣累,就讓他早些去休息吧。”

“好。”

他有些腳步不穩,晃了一下的時候很快落進太宰治懷裡,穩穩當當地被接住了。

“你看起來也需要休息。”太宰治有點擔憂,他伸手碰了碰西宮月昳的額頭,溫度比平常冰冷了一點,有一層細密的汗水正在散熱。而且他自己可能沒有發現,西宮鶴影回來的一瞬間,他臉色刷一下蒼白了幾分,模樣分明就是痛苦。

“你陪我?”

西宮月昳確實很想要休息一下,整理記憶。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些不屬於自己經歷的記憶很快就會像夢境一樣褪去顏色,又或者融入他日常記憶的邊角去。人的記憶是很奇妙的,甚至是很好操控的,就算角落裡被改變了幾個節點,也不一定能夠發覺。

所以趁現在梳理全部的事情是最合適的。

他躺下來,如同過去幾天的午睡,安然地闔上雙眼,身邊是一隻溫度很高、可以充當暖爐的宰貓。

“睡吧,我陪你。”太宰治低聲道。他開始習慣主動把西宮月昳抱在懷裡,反過來把他作為抱枕。手掌覆在對方單薄的後背上,感受肋骨、脊椎、蝴蝶骨的弧度,有時候離後心很近,他幾乎能感受到一顆心臟就在自己的手底下跳動,說不上有力,但活著。

偶爾會落到腰上,剝開睡衣,在那一處凹陷短暫地流連——那是他們並不想休息時才會開的玩笑。

“午安。”太宰治獲得了一個午安吻。這在他意料之中,每一次他心情稍微落下的時候,西宮月昳就有各種各樣的小技巧來使他高興。

他確實不高興了,而且這份不高興來得相當猛烈。

——來自西宮鶴影和西宮月昳。

太宰治努力回想兩年前他見到他們相處時的表情。暖色的燈光下,纏綿情意蘊在藍色的眼底,流轉來去,又帶著一點小鹿似的探究與羞怯,直視,不敢直視。

這副畫面他本來要忘記了,現在卻兀然從記憶的深處跳出來,兩年了,上面也沒有沾染什麼灰塵,嶄新如昨日。

其實那種眼神他早就獲得過了,也許比西宮鶴影更多。白日、夜晚,他們交換吻和擁抱的時候,就能收穫一份比當時更柔軟更綿綿的眼神。藍色的眼眸是清冷雪山間的一汪泉水,倒映著高原上無人觸碰的青空,如此澄澈,但如此動人,被情意攪得泛起濛濛水霧,清泉變溫池,從各種方位將溫度傳遞過來。又像粘稠的池沼,看著清透,其實能把所有觸碰到的人都網進去,越陷越深。

如果這是一場致人死亡的陷阱,那過程未免也太甜蜜了。

但是。

他就是無法接受今天西宮月昳看西宮鶴影的眼神。

那似乎已經脫離了曖昧,到達了更高一層的,他也沒有觸碰過的境界,非要說的話,那是完全的信任、宛如看見自己的半身。

一切都可以被交付的感覺。

太宰治捫心自問,他確實沒有得到過這樣的待遇。

這似乎也是應該的,他才和人相處多久,怎能比得上對方十幾年的手足兄弟之情?可那種程度的信任,真的是正常的兄弟情嗎……多年以前是西宮月昳單方面的凝視,現在他見到了二人互相注視、心意相通的畫面。

太宰治不能完全相信。

他抱著呼吸已經開始平穩下去的人,內心泛起的確實一層又一層不可見的黑色潮水——總感覺屬於afia的一部分就要破土而出了,他本來就和afia很契合,利用暴力攫取利益,去侵佔、征服更多的地盤。

他沉默,也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

只是不甘而已。

憑什麼西宮鶴影這個狗東西(bhi)可以獲得那種注視,他也想要,他不止想要被同等的情感注視,他還想要更多、更特別的一部分。

他當然可以原諒西宮月昳在情感之中存在著的欺騙問題,畢竟他也如此,他實在是把自己偽裝地太溫和了,以至於在這種環境裡都要忘記——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

西宮月昳並不知道抱著自己的太宰牌小火爐正在咕嘟咕嘟地煮著黑泥,他正在梳理記憶,有點痛苦地埋在太宰治身上,抵著額頭,試圖能減輕一點記憶混雜的暈眩感。

那些四散的記憶並不是按照原來的時間線在進行,而是插在他本身的記憶裡,以各種奇妙的方式呈現,就像清晨的第一場綺夢,無厘頭地將畫面撲進腦海。

西宮月昳看見中原中也和西宮鶴影的爭吵,對方一開始的不同意到妥協,到最後一起搬進首領辦公室,在深夜互相吐槽首領宰以增加戰友情。

他看見他們二人為了處理太宰治留下來的爛攤子,不得不伏案數小時去研究下一步的決策該做什麼——以及下下步、下下下步、全部。為了不讓其他人看出什麼破綻,他們也得像首領宰那樣運籌帷幄,勝敵於千里之外。

記憶裡統統是不見天日的辦公室,日夜午休的工作,無趣至極。

這些記憶很零散,西宮月昳沒翻到什麼重要的內容。他又看了一眼系統記錄的資料。

【馬甲1號:西宮鶴影】

【狀態:≈)¥】

‘統?怎麼回事,不是已經回來了嗎?’

系統正連著西宮鶴影,此時才檢視到這個bug:【啊!等我重新整理一下。】

【馬甲1號:西宮鶴影】

【狀態:疲憊】

【備註:“還是家裡的床舒服。”】

系統嘀嘀咕咕的鼓搗了一會兒,忽然說:【月月,這次意識徹底斷開,也許產生了一點bug,我需要時間去修復。】

‘嗯。’

系統又說:【你得好好休息,你看,西宮鶴影工作了幾天就掉了那麼多的頭髮,你和他的基礎數值那麼像,勞累過度導致脫髮的機率有90以上……】

‘……’西宮月昳怒了。他抱住懷裡的太宰貓貓,把自己埋起來,不聽這種讓人掉毛的事。

……

這是一次不太妙的午覺,因為算上系統和馬甲,四個生命都沒有睡好,各自有各自的憂愁,等到從混亂而痛苦的夢境裡出來時,已經日薄西山了。

“太宰君……”西宮月昳伸手要求了一個黏糊糊的擁吻。

他沒注意到太宰治的目光有些晦暗,也沒感受到這個一如往常的擁抱有哪裡不對勁,分開的時候他枕在對方肩頭,拖著嗓音慢悠悠地說:“做了一個噩夢。”

“什麼噩夢?”太宰治應了,輕輕撫過那些柔順的髮絲,“我也做了個噩夢。”

“我夢見你當上了afia首領,夜以繼日的工作,把自己累垮下了,早晨梳頭髮的時候一大把的棕色髮絲掉在枕頭上,可怕極了。”西宮月昳的聲音裡還有點殘留下來的驚恐,“然後你還非要抱我,抱到一半腰忽然閃了,只能讓中原中也開車送你去醫院,丟死人了,我恨不得直接用繃帶把你的整張臉包裹住,不要讓別人看見太宰君居然是這種人。”

太宰治:……

可怕,確實可怕。

“太宰君,你做了什麼噩夢?”

“我啊。”太宰治想了想,聲音重新恢復輕快,“是一些充滿毛茸茸小動物的夢境。”

“那不是很可愛嗎?”

“對啊,看見了很可愛的小狐狸。”關於他叼著著狐狸,把它從一大堆數也數不清的毛絨地獄裡拖出來這件事。

太可怕了,裡面有白色的長毛貓、長尾的雀鳥、打滾的兔子、休息的獵豹。他一隻被繃帶纏住的黑貓,只能看著冒壞水的狐狸在毛絨堆裡打滾。

看得他恨不得喵嗷喵嗷地撲上去幹架。

“是怎樣的小狐狸?太宰君有摸到它嗎?”

“白色的,壞不溜秋的,兩片尖耳朵很大。”太宰治想了想,俯身,輕輕咬住西宮月昳的耳垂,含糊著把最後的句子說完,“就這樣被我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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