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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張嬤嬤從馬車的暗格裡拿出茶具,伸手摸了摸茶壺外壁見還溫熱著,這才倒了杯水給季老夫人遞過去。
“早晨見您吃了不少,看來老夫人真的很喜歡錶少爺的手藝啊。”
季老夫人捧著茶盞,回想起早晨陸政安做的幾個小菜,嘴臉抑制不住的上揚。“嗯,素素淨淨的確實不錯。那小米粥熬的也不錯,想來也是用了心了。”
說罷,季老夫人想起早晨陸楊氏說過的有關陸政安的往事,心裡忍不住一酸。“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孩子父母早逝,能把日子過成這樣,期間的辛苦可想而知。”
“是啊,不過老奴聽說,只有家裡困難的人才會找人結契,沒想到表少爺這般條件,竟然也娶了男妻。”
張嬤嬤此言一出,季老夫人立時轉頭看向了她,看著她的眼神也冷了幾分。“男妻怎麼了?我瞧著那孩子性情不錯,是個知冷知熱的。”
馬車悠悠來到山下,先前季月賢縱馬趕往陸政安家的陣仗,讓村裡不少人站在門口觀望。
此時,看到一輛奢華的馬車從山上下來,尤其是隨行的丫鬟都穿著綢緞的衣裳,眾人好奇的同時,心中更多的是羨慕。
站在人群前的陳翠花看到馬車旁隨行陸政安,宋淮書以及陸長根夫婦,忙笑著湊了上來。扯了扯陸楊氏的衣袖,低聲問道:“嬸子,這是陸傢什麼親戚?這麼大的陣仗。”
陳翠花嫁給陸政平時間雖然不長,可是囂張跋扈的性情卻是四鄰皆知。
陸楊氏對她本就不喜,如今看她腆著一張臉湊上來,冷著臉將衣袖從她手裡猛地拉出,沉聲說道:“人家跟陸傢什麼親戚也沒有,至於是什麼人,你家公爹是知道的。你回去問問你公爹就曉得了,我還有事,就不跟你說了。”
陳翠花看著陸楊氏就這麼離開,忍不住對著她的背影撇了撇嘴。看著馬車慢慢遠去,陳翠花眼中閃過一絲豔羨,想到方才陸楊氏說的話,扭身推開圍觀的人群回家去了。
……
陸政安與宋淮書結契後燒喜紙的時候,幾人曾把墳塋周圍仔細的打掃過一遍。所以,陸朝陽和季雨桐的墳塋,對比其他人家顯得乾淨了不少。
陸政安把提著的祭品一一擺放在墳前,請陸長根點了鞭炮後,他和宋淮書在墳前端端正正的叩了三個響頭便退到了一旁。
季老夫人尋女這麼多年,再見已是陰陽兩隔。此時看著女兒低矮的墳頭,哪裡還忍受的住,當即放聲痛哭起來。
張嬤嬤曉得二小姐的失蹤,一直是自家老夫人的一塊心病。看著痛哭不止的老夫人,張嬤嬤未曾去勸。畢竟人情緒壓抑久了,總得要發洩出來才是好的。
季月賢倒是不忍心自家祖母這般,上前幫著季老夫人擦了擦眼淚,低聲勸道:“祖母切莫太過傷懷,小姑姑泉下有知看到您這般,怕是要心疼的。”
一旁的宋淮書看著季月賢如此,忍不住伸手扯了扯陸政安的衣袖,低聲問道:“我們要不要上前勸勸?”
聞言,陸政安抬眸抬眸看了下墳前的季老夫人和季月賢,微微搖了搖頭。
“不用,那季家少爺本就對我們懷疑我們居心叵測,我們再上前安慰,怕是更會覺得我們故意討好季老夫人。”
宋淮書倒沒想的這般深遠,聽陸政安這麼說也覺得在理。遂,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莫約兩刻鐘後,季老夫人的情緒慢慢平復了下來。轉頭看了眼一旁表情淡然的陸政安,微微的嘆了口氣扶著季月賢的手慢慢往回走。
見狀,陸政安帶著宋淮書將墳塋前的祭品收拾好裝進籃子裡,確認墳塋前的紙灰徹底熄滅,這才同陸長根夫婦一起出了田地。
此時的季老夫人正站在馬車前等著幾人,看到陸政安他們過來,季老夫人從袖袋裡拿了一張銀票遞給陸楊氏。
“出來的匆忙身上也沒帶什麼,這二百兩銀票聊表心意。待老身回去後再將厚禮奉上,答謝二位這麼多年對小女和政安的照顧。”
陸長根和陸楊氏看著季老夫人遞過來的銀票,兩人愣了一下後忙向後退了一步,擺手拒絕道:“老夫人太客氣了,這銀票我們不能收。當年老爺子對我們有恩,這銀票我們收了如何對得起老爺子?”
而陸楊氏更是乾脆,直接對季老夫人說道:“我們已經出來一上午了,家裡只有小女兒一個人在家,我們就先回去了。”
說罷,拉著陸長根便匆匆離開了。
陸政安牽著宋淮書的手,看著有些驚訝的季老夫人,解釋道:“鄉下人性子耿直,老夫人切莫介懷。”
聞言,季老夫人對著陸政安笑了笑。
“我感謝他們還來不及呢,有什麼可介懷的。”說罷,季老夫人走上前伸手拉住陸政安的手,仰頭瞧著與小女兒有幾分相似的面龐,開口問道:“政安,這麼多年讓你們母子受委屈了。鄉下日子清苦,你們隨我一起回季家吧。”
老夫人的話音落下,陸政安想也沒想便拒絕了。“我並沒有覺得鄉下日子清苦,反而覺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很滿足。老夫人的心意,我心領了。”
陸政安的話讓季老夫人屬實有些沒有想到,本想再勸,卻聽一旁的季月賢說道:“表弟還是再考慮考慮吧,祖母回去之後便要進京了。到時候你再覺得日子清苦,怕是沒機會了。”
季老夫人活了那麼多年,哪能聽不出季月賢話裡的意思。然而還沒等她呵斥,只聽陸政安笑道:“季公子這話說得真讓人費解,我在這陸家村活了二十年也未曾後悔過一天。緣何老夫人上門一次,我就過不下去了?”
一聽陸政安這麼說,季老夫人忙想要再解釋。不過見陸政安帶著宋淮書後退一步,對她行了一禮後,接著說道:“家裡還有事,就不送老夫人了,老夫人保重!”
說罷,陸政安便帶著宋淮書離開,在路過季月賢的時候,陸政安停下腳步側頭看了他一眼。
“可能季公子居心叵測的人見得太多了,所以看誰都覺得不安好心。但是我想說的是,我從未想過攀附貴府,更不曾想同貴府扯上半分關係。我言盡於此,季公子愛信不信。”
說罷,陸政安牽著宋淮書的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第五十八章
季老夫人的到來,對陸政安和宋淮書的生活並沒有任何影響。然而對於某些居心叵測的人來說,卻猶如嗅到肉味兒的狗一般,流著哈喇子湊了過來。
知道陸政安家突然有了一門富貴親戚,先前與陸政安有過節的王秀梅帶著李大旺,便提著一小兜雞蛋上了門。
王秀梅看著陸政安家煥然一新的小院兒,眼裡忍不住閃過一絲羨慕與嫉妒。
“很久沒上過山了,倒不知你們這院子修這麼好。你瞧瞧這大瓦房整的,十里八村也難找你們這麼好的。”
陸政安和宋淮書本想上山砍柴,沒成想還沒出門就被碰上了提著東西上門的王秀梅和李大旺。
可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兩人也不能把人轟出去。不過,對於王秀梅這種人,陸政安並不想搭理。連讓她進門的話都沒說,便直接站在院子裡問道:“大旺哥,大旺嫂子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聞言,李大旺臉上滿是尷尬。扭頭看著自家媳婦兒,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見狀,王秀梅悄悄地掐了把李大旺的腰間的軟肉,而後笑意盈盈的將李大旺手裡提著的雞蛋奪了過來,遞到了宋淮書面前。
“先前你們辦事兒的時候,我跟大旺在我孃家沒回來也不曉得。這不,剛回來,就趕緊把禮過來給補上了。”
陸政安和宋淮書前幾日去山上撿毛栗子的時候,還聽到山坳裡王秀梅打罵李大旺的聲音。對於王秀梅的說辭,陸政安並不相信。
不過王秀梅這藉口找的好,陸政安想要拒絕都沒辦法。畢竟他和宋淮書結契的時候,村裡但凡來送的禮,陸政安全都收了。若是不收她的,便是所有人都知道兩家之間有過節,那陸政安也是絕對的理虧。
王秀梅正是知道這一點兒,曉得陸政安沒辦法拒絕,所以才敢大喇喇的上門。
然而,王秀梅有張良計,那陸政安也有過牆梯。笑呵呵的接過王秀梅手裡的雞蛋,交到了宋淮書的手裡。
“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勞煩嫂子還記著這事兒。不過,嫂子既然來了,我也不能不收。先前聽二旺說,你和大娘大爺分家了?”
王秀梅本來已經在醞釀如何開口借錢的話了,聽到陸政安說分家的事情,心裡立時咯噔了一下。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旁的李大旺便一臉愧色的點了下頭。
隨即,王秀梅便聽到陸政安說道:“我們在山上住得遠,村兒裡有什麼事也不知道。你們家這喬遷宴和燎鍋底多沒趕上,這十文錢是我的一點點心意,大旺哥和大旺嫂子千萬別嫌少。”
說著,陸政安從口袋裡摸出十文錢放到了李大旺的手裡。
陸政安無視臉色鐵青的王秀梅,依舊笑呵呵的說道:“我和淮書要上山砍柴,就不留大旺哥和大旺嫂子了。等有空了,我再請你們過來喝茶。”
陸政安明晃晃的逐客令一下,縱是王秀梅再厚的臉皮也沒辦法多待了。
看著笑的跟尊彌勒佛一般的陸政安,王秀梅嘴唇動了動,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橫了一眼旁邊木頭樁子一樣的李大旺,氣哼哼的下山去了。
待王秀梅拉著李大旺走出大門,宋淮書便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本來還在發愁該怎麼拒絕她呢,沒想到你腦子轉這麼快。”
見宋淮書笑得眼睛彎彎,陸政安也跟著笑了起來。伸手颳了一下他挺翹的鼻樑,笑說:“沒見過這般沒臉沒皮的人,既然如此那也別怪我戳她短處。”
王秀梅逼著公公婆婆分家,且讓他們淨身出戶的事兒,一直被村兒裡議論。王秀梅也知道這事兒自己做的不地道,所以最不願人家拿分家來說事兒。
偏偏陸政安專門戳她肋骨,讓她有口難言。
“她既然打著補送咱們結契禮的由頭來,我不收就是我的不對,在村裡怕是要抬不起頭了。索性找個藉口給她十文錢,也算是買下她這幾個雞蛋。如此算來,我不吃虧,她也不賺便宜。日後她若想動什麼歪腦筋,我不欠她,也不怕她撕破臉。”
宋淮書靜靜的聽著陸政安幫他解釋這裡面的門道,兩只大眼睛看著陸政安閃閃冒著光。直盯得陸政安一陣心癢難耐,想要湊過去聞個香。
不過,現在青天白日的,陸政安心裡明白這會兒湊過去,宋淮書定要惱羞成怒。索性捏了捏鼻子打消了念頭。
“時間不早了,咱們也快上山吧。被他們兩人耽擱了這麼一會兒,不然的話都整好一捆了。”
見宋淮書提著繩子往外走,陸政安拿著斧頭緊隨其後將門鎖上緊走幾步追上宋淮書,牽著他的手,一路往山上走去。
……
此時已是深秋,樹上的葉子都已經慢慢變黃。被風一吹,枯黃的樹葉晃晃悠悠的從樹上飄落下來。
宋淮書先前從未在這個季節上過山,站在半山腰上,看著周圍幾座山都泛著金色,眼中滿是驚歎。
“秋天山上的景色太好看了,你看旁邊那座小山,金燦燦就跟金子一樣。”
陸政安順著宋淮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座小山包真如宋淮書所說,金晃晃極為漂亮。
不過想到自己剛穿越時,站在半山腰處望著周圍被皚皚白雪覆蓋的群山,只覺得那才叫美景。“現在也還行,到了冬天風景才更好看。大雪一落,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一邊白茫茫的,就跟進了一幅畫一樣。”
陸政安一邊說,一邊從枯葉堆裡抽出一根乾枯的樺樹枝丫。將上面雜亂的樹杈用斧頭砍掉,隨即扔到一旁已經整理好的樹枝堆上。
在山上撿柴極為便利,到處都是一些被風吹斷的樹枝。陸政安和宋淮書剛上山不到兩刻鐘,便已經收拾了一小堆。若是日常生火做飯,怕是兩天都未必用得完。
“冬天什麼都好,就是太冷了。尤其是山上,要比山下冷幾分,怕是溪水都要凍上吧?”
想到冬天的寒冷,宋淮書想起家裡吃水還要走一段路去挑水忍不住皺了下眉。抬眸見前面有一棵手腕粗細的小樹,本想上前將它扳倒。可是努力了半天卻紋絲不動,只得眼巴巴的站在原地向陸政安求助。
見狀,陸政安不由得笑了出來,讓宋淮書站到一邊安全的地方,用手裡的斧頭幾下就給砍倒在地。
“這麼粗的樹,你這小細胳膊哪能扳的倒?”陸政安將斧子拄著地,喘著粗氣對宋淮書說道。“冬天山上雖然冷,但溪水不會結冰。因為咱們經常挑水吃的那條溪水是從山裡流出來的,山裡面比這裡暖和不少,溪水結不了冰。”
看著宋淮書把枯樹拉到樹枝堆旁邊,陸政安估算了一下差不多夠運一趟了,索性不再繼續撿。拿了扔在一旁的繩子把樹枝打成捆兒試了試重量,發現自己可以拖得動。便讓宋淮書拿上斧頭,兩人一起往山下走去。
待到陸政安和宋淮書剛剛拖著柴火捆兒走到距離他們家一百多米的地方,只見一輛馬車正停在他們家門口。
陸政安仔細看了一下,見那馬車正是季家的馬車後,忍不住嘆了口氣。
宋淮書心裡清楚,陸政安並不喜歡同季家人打交道。所以看到季家的馬車又過來時,便小心翼翼的覷了眼陸政安的臉色,柔聲勸道:“其實,季老夫人的心思可以理解。尋找多年的女兒不在了,你作為母親唯一的骨血,自然想要和你親近一些。”
宋淮書說的這些,陸政安心裡何嘗會不明白。只是來到這邊之後,一直都是他獨身一人,猛然間冒出這麼一個有這血緣關係的親戚出來,陸政安心裡不免有些排斥。
雖說陸長根夫婦與他們關係比較親厚,但兩家之間一直有來有往,並不覺得虧欠。
而像季家這等高門大戶,陸政安相信有太多像季月賢那等人,總會覺得自己與他們來往是帶著目的。那等帶著鄙夷和蔑視的眼神,讓自小接受現代思想教育的陸政安打心底厭惡。
兩人費力的把柴火捆兒拖到門口,車上的季月賢才打著呵欠從車廂裡出來,而後還跟著季老太太身邊常伺候的張嬤嬤。
看到陸政安和宋淮書拖著柴火回來,張嬤嬤忙讓趕車的把式上前幫忙。不過卻被陸政安給拒絕了,看著馬車前站定的季月賢,陸政安語氣淡然的問道:“季公子和張嬤嬤上門可是有事?”
自從那日認完親後,季老夫人自己或者派遣下人也曾來過不少次。每次都帶了不少東西,然而陸政安卻一概不收。
季老夫人看得出陸政安在面對她時態度雖然恭敬,可卻全無親戚親人之間的那股熱乎勁兒,心裡不免傷懷。不過,季老夫人也不敢勉強他,每次過來也就只帶一些菜餚或者這裡不常見的果蔬。如此一來,陸政安倒也不像之前那般態度強硬了。
張嬤嬤聽到陸政安問話,躬身上前走了兩步,回道:“老夫人近幾日便要動身去上京了,臨行之前想和兩位公子再說說話。只是老夫人這兩日身體欠佳,上山的路況有些顛簸,所以便只能勞動兩位公子隨老奴走一趟了。”
自從那日老太太確認陸政安的母親就是自家走失的小姑姑後,季月賢便一直對陸政安的身份和目的持懷疑態度。
老太太動身來化龍鎮的時候,他們本要啟程要去上京了。然而在即將動身的時候後,老太太突然不聲不響的帶人匆忙出門,季月賢心中自然疑惑重重。待到追到化龍鎮後,季月賢才知道祖母竟是得到了小姑姑下落的線索。
這些年,季月賢知道祖母並沒有放棄過尋找小姑姑。然而每一次的希冀,最後都無一例外都會變成失望。每次落空後,季老太太都要情緒低沉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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