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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這錢我們真的不能多收。”
見宋淮書和陸政安都不肯要,季月賢也不再勉強,把銀票收回來塞進了袖袋裡。
“那行,待明日我再著人把銀子給你們送過來。”說著,季月賢拍了下身邊一臉不開心的季元寶,溫聲道:“元寶兒,跟哥哥姐姐告辭吧。咱們該回去了,不然老祖要擔心你了。”
季元寶耷拉著小腦袋對著眾人揮了揮手也不說話,見狀,季月賢苦笑著摸了摸季元寶的小腦袋,彎腰將人抱上了馬車。轉身又同眾人打了個招呼後,這才踩著馬凳上了車。
就在馬車掉頭駛入山道上的那一刻,原本坐在車廂裡的季元寶突然探出頭來,對著陸迎春揮了揮手,喊道:“姐姐答應送我羊拐,定要給我送過來哦。”
陸迎春沒想到這小傢伙兒竟然還記得這茬,當即應了一聲衝他揮了揮手,看著季元寶的小腦袋縮回了車廂裡。
待馬車消失在山道的轉彎處後,陸政安便招呼著眾人回去幹活兒。一旁的陸鐵牛忍不住說道:“政安可真是實誠,人家願意多給為什麼不要?五兩銀子呢,將近小一年的收成了。”
陸鐵牛話音剛落,就捱了一旁的陸鐵栓一柺子。“不會說話就閉嘴!老爺子先前沒教過你無功不受祿麼?政安拿了那五兩銀子成什麼了?人家的跑腿兒,還是下人?”
“鐵栓哥說得沒錯,咱們鄉下都是實誠人,這銀子拿了心裡也不踏實。”
說著,陸政安拍了拍陸鐵牛的肩膀,對他說道:“行了,接著幹活兒吧,幾位兄長加把勁兒,不能讓弟弟一直睡月亮地裡。”
陸政安話音落下,眾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知道你著急住新房,我們跟曹師傅抓緊點兒行了吧。”
眾人說笑過後,便都回了小院兒各自忙活去了。
陸楊氏已經在灶屋裡忙活一上午了,陸政安自然不忍心她再操勞。讓她去門口的樹蔭下休息,自己和宋淮書把灶屋給收拾了出來。
此時時間剛剛未時初,陸政安想到今晚可能暫時住在倉房裡,便擦了手上的水漬去了倉房預備收拾點空間出來。
少了五百斤的桃幹,讓原本滿滿當當的倉房一下空出了一大片出來。將空了的架子收起來,陸政安拍了拍旁邊垛著的布袋子,感慨道:“後面若都能賣到這個價格,我真的做夢都要笑醒了。”
“急什麼?我父親說了,這東西過年的時候價兒能更高呢。”說完,宋淮書環視了一下,狹小的倉房忍不住皺眉道:“你今天晚上真住在這兒啊?怕蚊蟲都要把人抬走了……”
“沒事兒,用艾草燻一燻就行了。我看以曹師傅他們的進度,估摸著四五天就能搬回去了。改屋脊和房簷的時候又不影響屋裡,到時候隨他們去了。”
聞言,宋淮書倒也沒再說什麼。轉身找了笤帚,幫著陸政安把地面上的塵土掃乾淨。
“現在天氣雖然挺熱的,但是地面潮溼,你晚上睡在地上的話,還是得多鋪兩床被子,免得潮氣入體,等到老了以後受罪。”
聽著宋淮書的囑咐,陸政安笑著應了一聲。轉頭看向正在粉刷著的堂屋,心裡默默嘆了口氣。“這日子過的真慢,算一算還得三個月呢。”
正在忙碌的宋淮書並沒有聽清陸政安說了什麼,還當是他囑咐了自己什麼,忙轉過身問道:“你說什麼?”
陸政安見宋淮書並沒有聽到,心裡也不以為意。將他手裡的掃帚接了過來,說道:“沒說什麼,就是讓你再過一會兒就先回家,免得太晚回去伯父伯母擔心。後面幾日家裡應該沒什麼可忙的,天氣也熱你就在家好好歇歇,別來回跑了。”
“好,我知道了。”
聽到宋淮書乖乖點頭答應,陸政安心裡欣慰的同時,突然又有些不是滋味兒。總覺得在結契這件事情上,他和宋淮書只有他一個人著急。反觀宋淮書,就跟沒事兒人一樣。
想到這裡,陸政安臉上也忍不住帶了幾分情緒出來。
宋淮書自來敏感。發現陸政安似乎有些不悅,心裡不禁有些疑惑和擔心。
“你怎麼了?怎麼突然有些不高興了?”
陸政安抬眸看到宋淮書關切的表情,長臂一伸將人擁進了懷裡。
宋淮書被陸政安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了一跳,忙掙扎著想要把他推開。“你怎麼了?當心被人看到……”
然而,陸政安卻對宋淮書的話置若罔聞,反倒是手臂越收越緊,刀削一般的下巴在宋淮書發頂上蹭了蹭,語氣頗為不滿道:“還有三個月才結契,感覺你一點兒都不著急。”
聞言,宋淮書心中不由的驚奇陸政安竟然還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可陸政安的話,雖然不太好意思回答。但陸政安這般蔫嗒嗒的,心下更是於心不忍。“我,我其實也挺著急的……”
接下來的話,宋淮書還沒說完就被陸政安堵了回去。正當宋淮書害怕被人發現的時候,只見倉房內突然一暗,竟是陸政安用腳踢上了倉房的門。
如此一來,宋淮書的心算是定了下來,感受著陸政安的氣息,慢慢環住了對方的腰身,不由自主的開始回應起來……
……
季月賢買桃幹欠的二十五兩銀子,第二天上午便讓人趕車送了過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布匹,點心,以及兩套圖案喜慶的瓷器。不消隨車的人說,陸政安也已經明白了對方送這些東西的含義。
正當陸政安準備讓季家的下人代為道謝的時候,對方又轉身從車廂裡搬了一個一尺見方的紫檀木小匣子出來。
“這個匣子是我家小少爺特意交代,要送給貴府小姐的,還望小哥兒代為轉交。”
聽到季元寶竟然還給陸迎春準備了禮物,陸政安接過來的同時,腦子裡已經預見小丫頭拿到東西后,那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得意模樣了。
再次謝過之後,季家的那位管事便躬身對陸政安行了一禮,隨即轉身上了馬車下山去了。
季月賢送來的禮物雖然都算不得貴重,饒是如此放在果腹都困難的農家,已然是不得了了。
陸政安把東西搬進院子裡,翻了翻顏色鮮豔的兩匹出來,帶上季元寶送的匣子一同送到了陸長根家。
剩下的四匹布料,陸政安留下兩匹他和宋淮書能用的,其餘的便包了起來準備送給宋淮書的母親,瓷器則被他收進了倉房。
至於點心,留出幾盒子能放的,其他便都分給了曹師傅和過來幫工的陸家兄弟。
說起來,曹師傅和陸家兄弟幹活兒都是不惜力氣的,三間正房不過兩天的時間便都粉刷好了。
在曹師傅粉牆的時候,無事可做的陸政安便在旁邊看著。見曹師傅粉出來牆面不光平滑,就連顏色也十分的白淨。
要知道這裡建房並不像現代的材料有那麼高的工藝,曹師傅能調出這種顏色,可見其手藝非同一般了。
於是,在曹師傅幹活兒的時候,陸政安便一旁一時沒忍住問了出來。
“曹師傅,你這白灰裡加了什麼?調出來的顏色都接近純白了。”
這幾天接觸下來,曹德邦也曉得陸政安為人正派,為人處世也從不摳唆小氣。所以,聽他這麼問,曹師傅也沒有藏私,開口回道:“加了一定量的江米水,這樣粉出來的牆面光滑,潔白,更重要的是還會更加的堅固。只要仔細一些,這房子的牆面十年八年都不會有剝落這等問題。”
聞言,陸政安頓時點了點頭,其餘的再沒有多問。見曹師傅腳邊的白灰桶已經見底,忙起身提著重新加去了。
曹德邦瞧了一眼陸政安的背影,忍不住讚賞的點了下頭。在一邊幫襯的李二旺,看到曹德邦對陸政安態度的不同,心裡忍不住有些羨慕,垂下頭握著手裡的批鏟更加的賣力。
曹德邦斜眼敲了李二旺一眼,拿了手裡的瓦刀敲了敲腳邊的轉頭,提醒道:“看準磚頭垂下來的水準線,牆面白灰薄厚沒練出手感的時候,就多注意點兒。否則刷出來的牆坑坑窪窪,莫說工期結束僱主不給錢,說不定還得捱打呢。”
李二旺聽曹師傅這麼說,還當是自己走神被他發現,惹的曹師傅不高興了。忙停下手裡的活計,畢恭畢敬的對著曹師傅點了下頭,又仔細把自己刷過的牆面檢查了一下。
見狀,曹師傅坐在地上的磚頭上,看著李二旺的背影嘴角繃直,眼神裡帶著些許猶豫。
因為天氣炎熱,屋內的牆面刷好之後兩日的功夫便已經乾透了。等到曹師傅等人把地面用青石磚鋪好,陸政安便把東西收拾好,重新搬回了堂屋。
宋淮書看著簡直換了個樣兒的房間,站在門口半天才回過神來。“怪不得長根叔讓你請曹師傅幫忙,這手藝估摸著十里八村兒都數得著。”
陸政安正站在牆邊整理著書架上的書籍,聽到宋淮書這話贊同的點了點頭。
“閒聊的時候,聽曹師傅講起,他們祖上就是幹這個的。曹師傅手藝這麼好,也算是家學淵源了。不過,這會兒也不是人人都能幹的,腦子,體力,和眼神頭兒都得有,缺了哪一樣也是不行。”
說完,陸政安見宋淮書還扶著門框站在門外,揚了揚下巴示意他趕緊進來。
“你瞧瞧屋裡還缺什麼?等收拾好了我一起去置辦。”
“現在就差不多了吧,感覺也沒什麼要置辦的了。”宋淮書來到窗前,推開窗欞看著現在還有些雜亂的院子,腦海中浮現出冬日兩人圍坐在房內煮茶賞雪的情形,心中不禁開始期待起來。
陸政安見宋淮書站在視窗發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走到他身邊說道:“我打算院子的主路用青石板鋪,其他地方還是不動了。不然冬天下雪地面結冰可有的鏟了。就是夏天和秋天曬糧食可能有些不方便,不過,咱們院子外面有那麼大一片空地,應該也足夠用了。”
“都行,差不多再有六七天就該完工了吧?我來的時候,看路邊玉米都已經快半人高了,應該也快結玉米了吧?”
“嗯,等出了天星之後長得就快了,估摸著中秋節前後玉米就能收了。到時候玉米杆一砍,把冬小麥種上地裡的活兒基本就結束了。其他時間沒事就得上山積累過冬的柴火了,不然到時候大雪一封山,再上山就要受罪了。”
提到這個,宋淮書立時點了下頭。“好在咱們院子在山上,撿柴什麼的也比人家輕省不少,不用費力氣往下拖了。等撿柴的時候,我在家沒事就過來給你幫忙,我還沒見過這些呢。”
聞言,陸政安不由得一陣失笑,抬手輕點了一下宋淮書挺翹的鼻樑,說道:“只見過躲懶的,還沒見過上趕著要來幫忙幹活兒的。行吧,到時候我領你進山看看,到時候就怕你會嫌棄辛苦。”
陸政安說完,想起前幾日季月賢送來的東西,忙掀開櫃子把給他留出來的東西拿了出來。
“這些是前幾日季公子送來的,給長根叔家分了一些,一些吃食也給他們分了一些。剩下的瓷器和布料都在這兒,晚一些你回去的時候,這兩匹料子給伯父伯母帶回去做兩件衣裳。”
宋淮書先前怕陸政安修房子手上的銀錢不夠用,就怕私房揣過來準備讓他以備不時之需。
如今見季月賢送了東西過來,明白那天買桃乾的錢定也一併送了過來。於是,想把私房給陸政安的話卻也不好說了。
畢竟以陸政安的性格,怕是給了他,他也不會要的。
宋淮書沉思了片刻後,垂眸見陸政安衣袖磨得都有些發白了,便開口說道:“再過一兩個月就要入秋了,我去給你做兩套衣裳吧?以後出門什麼的,也方便一些。”
第四十五章
半個月後,陸家小院兒徹底落成。
將院子裡的砂石清掃出去後,陸政安站在門口看著白牆灰瓦,充滿了滿滿江南風情的小院兒,滿意的點了點頭。
為了慶祝房子改建完成,陸政安特意從鎮上訂了兩桌上等的席面,又買了幾罈好酒用來犒勞辛苦了半月的眾人。同時還請了,宋家兩位長輩,以及陸長根夫妻作陪。
在慶祝的鞭炮聲過後,陸政安對著大家拱了拱手,然後招呼眾人進院兒落座。等到所有人都坐好之後,陸政安則提著酒罈把眾人酒杯都滿了一遍。
“這半個月幾位兄長和長輩的辛苦,我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我這人不會來虛的,也不會說什麼好聽的。所以就備了這兩桌席面,咱們大家今天就敞開了吃,敞開了喝,爭取不醉不歸。”
說著,陸政安將自己酒杯裡的酒水一飲而盡。將酒盅倒了個個兒,拱手對著眾人道:“這杯酒我幹了,你們隨意。”
陸政安這次買的酒水,乃是上好的燒刀子。一杯酒水下肚,只覺得嗓子和胃都跟火燒的一樣。
掩嘴咳了一聲,正準備喝口水壓一壓。剛伸出手去,一杯帶著些許溫度的水杯遞到了他面前。
“趕緊喝口水衝一衝,喝的這麼急,眼睛都紅了。”
陸政安抬頭看了眼身側一臉關切的宋淮書,接過水杯對他笑了一下。“沒事,就是喝的有點兒急了。”
此時,院子裡的氣氛已經熱鬧起來了。縱然有人發現兩個人這般,也都沒有人去在意。
因著陸政安和宋淮書結契在即,院子裡又都是和他平輩的一些兄長,酒過三巡之後便都撒開了鬧起來了。還好幾人都是有分寸的,除了抓著陸政安灌酒之外,並沒有連帶著宋淮書一起‘欺負’。
雖是如此,可看著陸政安被幾人這般灌法,宋淮書心裡也不免有些心疼。有心想要上去解圍,然而卻被一旁的長根嬸兒給攔了下來。
宋蘭氏也有些不解,見陸楊氏將宋淮書攔下,便也放下手裡的筷子抬眸看向她。
見狀,陸楊氏曉得自己可能成了‘惡人’,苦笑了聲,跟兩人解釋道:“政安這些年過的辛苦,也就是今年跟你家淮書下定之後,才開始有點兒人氣兒。他們這幾個兄弟尋常沒這樣過,今兒就讓他們放肆一回吧。”
關於陸政安的過往,宋蘭氏和宋淮書了解的並不多。只知道陸政安父母雙亡,自小跟著祖父長大。眼下聽陸楊氏這麼說,明白這裡面怕還有什麼典故。
陸楊氏看兩人的表情,也明白自己管的可能有些寬了。畢竟要論起來的話,人家兩個跟陸政安關係才是最親近的,自己方才說的話委實有些越界了。
不過,看兩人表情都有些疑惑,陸楊氏怕今天的事在宋家人心裡存了疙瘩,猶豫了一下便藉口將宋蘭氏給叫到了旁邊。
待仔細看了下週圍並沒有人在後,陸楊氏這才對她說道:“按理來說,關於政安的事本不該由我來說的。不過方才我話說得多了,怕老姐姐你心裡存了疙瘩,以後若是有了什麼誤會就不好了。不過今兒這話出我口,入你耳。咱們到哪兒哪兒了,便是政安那裡也莫要提及。”
宋蘭氏聽陸楊氏這麼說,心也頓時提了起來。表情鄭重的點了下頭,承諾道:“這個親家嬸子儘可以放心,我保證一個字都不往外漏。”
見狀,陸楊氏深深的嘆了口氣,便把原身父母過世的原委盡數跟宋蘭氏講了一遍。
“當時的政安別看只有六七歲,可卻是個心思重的。朝明兩口子去了之後,這孩子就把過錯歸咎到自己身上。一心認為是因為他鬧著要生辰禮,朝明兩口子進山才出的意外。從那兒之後整個人不光性情大變,每年的生辰那是提都不能提的。後來政安年歲大了,人越發的沉默寡言,不止是族裡的這些兄弟,便是跟我家來往都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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