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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辣椒放入鍋裡的時候,陸政安讓宋淮書添上把柴去洗手。等宋淮書把手洗好,陸政安已經手腳麻利的把醋溜辣椒剷出鍋,就連餅也都已經切好了。
外面的雨依舊下著,兩人也不費勁把飯食往堂屋裡挪。搬了兩張竹椅後,便圍坐在案板前吃了起來。
折騰了這麼久,兩人都已經餓了,等到將肚子填了大半飽,這才有空閒說話。
陸政安側頭看了眼身側的宋淮書,這一瞬間他心裡經竟有一股十分奇妙的感覺,竟好似兩人已經生活了很長時間一般。
陸政安長時間的注視讓宋淮書有些不自在,用掌心蹭了蹭他的右半邊臉,語氣有些赧然的問道:“你一直看我做什麼?可是我臉上沾了什麼東西?”
聽到宋淮書的問話,陸政安這才回過神來。對著宋淮書笑了笑,解釋道:“沒有,就是覺得緣分這東西,真的挺奇妙的。”
宋淮書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回答,表情怔了一下也輕點了下頭。“確實如此,我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有人與我做朋友。”
當‘朋友’兩個字說出口的時候,宋淮書的心突然動了一下。腦海裡不由自主回想起上午陸迎春和葛婆子的話來,只覺得一股熱意突然湧上臉頰。
好在現在光線昏暗,陸政安並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於是,宋淮書深呼吸一口氣,壓了壓自己狂亂的心跳將視線轉向門口。
屋外的雨聲依舊,雨水滴在瓦當上的聲音在這個夜晚顯得異常的清晰。
就在宋淮書聽著雨聲慢慢沉靜下來的時候,忽聽得陸政安說道:“你好像一直都是這般妄自菲薄,說起來你家境優渥,長相出眾,還有一對疼你愛你的父母,不管從任何一點來說都不比別人差,還有什麼原因讓你這麼自卑?”
聞言,宋淮書猛地回頭看了眼陸政安,小巧的喉結動了一下,但下一刻卻又將頭轉到了別處。
陸政安被宋淮書的反應給嚇了一跳,心中隱隱明白自己這席話著實有些過界了。只是這一刻他的好奇心壓過了界限,等他看到宋淮書的反應後,再後悔也已然來不及了。
陸政安:“對不起,我只是隨口問一下,你不要在意。”
宋淮書聽到陸政安的道歉並未回頭,只是輕聲應了一聲。然而在陸政安看不到的方向,並不知道反應淡漠的宋淮書卻悄然紅了雙眸。
……
雨聲瀟瀟,累極的陸政安一夜好眠,就連對面房間的宋淮書都睡得香甜。
從裡屋出來聽對面的房間並無動靜,陸政安輕手輕腳的走出堂屋,小心翼翼的將門關上,自己去了倉房。
將手插/入盛麥粒兒的穴子內,見麥穴裡面並未起熱,陸政安便鬆了口氣。轉身從旁邊的布袋子裡舀了一瓢磨麵粉時剩下的麥麩,倒進門口的木盆裡加了水和成糊狀倒進了雞圈。
經過一夜的風雨,院子裡的地面上到處都是積水,被風吹落的月季花瓣散落了半個院子,就連牆上的薔薇枝蔓都垂下來不少。
陸政安將礙事的枝蔓重新搭到牆上固定住,這才把緊閉的大門從裡面拉開。
門口的場地被大雨沖刷了一夜,地面已經完全浸透。陸政安試著用腳踩了一下,見地面都是泥濘便也就作罷了。
場地溼透,林子裡肯定也進不去人,縱然有千萬的活還等著他幹,也只能地面幹了再說。
化龍山被經過一夜的洗禮,變得更加的蒼翠,就連這山間的空氣也越發的清新。
隨著時間的流逝,太陽從地平線慢慢升起,從橘色慢慢變成金黃。陽光從雲層的縫隙裡直射到地面上,那等壯觀瑰麗的景色,讓人不由得感嘆大自然的神奇。
陸政安站在門口望著眼前的景色,將胸口的濁氣一吐而出。舉手伸了個懶腰,這才轉身回家。
宋淮書醒的時候,陸政安正蹲在廚房門口砸蒜泥。看到宋淮書從堂屋裡出來,忙招呼他去洗漱。
宋淮書沒想到自己會睡這麼沉,看著陸政安的表情有些赧然。“你怎麼也不喊我?”
陸政安低頭看了下蒜窯子裡面的蒜泥,回道:“今兒也沒什麼事要做,喊你幹什麼。洗漱的青鹽在你右手邊的架子上,自己拿便是。我去拌個茄子,等會兒在灶屋吃飯,不往堂屋倒騰了。”
說罷,陸政安徑自起身忙活去了。
然而,就在宋淮書剛剛洗漱好準備坐下吃飯的時候,只聽木門突然被人扣響。
待開啟門看到門外站著的宋希仁後,陸政安愣了一下後忙把人迎了進來。
宋希仁的下襬處浸溼泥濘,額角處隱隱可見汗水,顯然是走了不短時間。等對方進了院子,看到灶屋門口一臉歉意的宋淮書後,表情這才放鬆下來。
陸政安:“伯父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我早飯做的有些多,您不嫌棄的話就一起吃點兒吧。”
昨天風大雨急,宋希仁掛念未歸的宋淮書一夜不曾閤眼,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便匆匆地往陸家趕。等他看到安全無虞的兒子後,這才徹底的放下心來。
大雨之後路途泥濘,短短的幾里路宋希仁愣是走了將近一個時辰才趕到陸政安家。
對著一臉關切的兩人擺了擺手,宋希仁舒了口氣後,這才說道:“不用,不用,你們吃就是了。”
見宋希仁嘴唇有些乾裂,陸政安便打算給他倒杯水潤潤嗓子。
等陸政安離開,宋希仁忙對宋淮書使了個眼色。
宋淮書不明所以,便往宋希仁面前靠了靠,隨即便聽到父親用極小的聲音問道:“陸家小子,是個靠譜的麼?”
宋淮書與父母朝夕相處,他們兩人的談話自己也曾無意中聽過幾次,對於他們的打算,宋淮書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對於同男子結契,宋淮書並沒有太多的想法。本身他對成家已經不抱任何奢望了,只盼著因自己之故,不要連累父母太多。
為了安父母的心,一方面宋淮書便裝作不知。另一方面也在不停的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告訴他自己便是找個男子成親也不是不行,只要對方能不嫌棄他,能孝順他的雙親。
正是因為知道父母如此打算,所以宋淮書在聽到父親說這話的時候會這般驚訝。
他本以為父母會幫他找一個老實本分的人,然而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父母竟然看中了陸政安……
一時間,宋淮書心亂如麻。回頭看了眼陸政安那高大的背影,宋淮書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兩人相處時的情形,瞬間只覺得一陣熱意湧上臉頰。
宋淮書低下頭見父親仍在等自己回答,忍著心中的羞意扯了下父親的衣袖,道:“父親,您,您什麼意思?陸政安這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自然是穩重老實的。”
宋希仁和髮妻的打算雖然瞞著宋淮書,但心裡也明白,他們一家朝夕相處,宋淮書多少應該也會聽到一些。
聽到宋淮書這般評價陸政安,心中也明白自家孩子對陸政安印象極好。若是陸政安能夠心無芥蒂的接納他,兩人不說夫唱夫隨,最起碼相處時並不會有那麼多矛盾。
宋希仁:“哦,沒什麼。你自小到大從未在外面過夜過,為父有些擔心陸政安照顧不好你,所以才故此一問。”
話音落下,陸政安已經端著杯水從灶屋走了出來。看到宋希仁身側一臉緋色的宋淮書,不由得猜測這人應是捱了他父親的責罵。
陸政安有些心疼宋淮書,可也不好說什麼。有心想勸上兩句,又怕人家覺得自己多管閒事,猶豫一下只能作罷。
……
宋淮書想著父親方才的話,便有些不好意思在陸家多待,草草的吃完早飯,便想同父親一起回家去。
陸政安見他實在坐立不安,心中無奈的嘆了口氣,帶著他來到後面的院子,試了試地面能下得去腳,便把後面菜園裡已經成熟的各種蔬菜滿滿的裝了一揹簍。同時,還挑了些昨日被風颳掉的桃子給宋氏父子裝了半筐。
只是摘的時候容易,帶走卻有些難了。
宋希仁來的時候天色剛矇矇亮,路上連人影子都沒有,更何況是車了。而且道上都是泥濘,宋家父子老的老,弱的弱,想要把這些東西完好無損的帶回家著實是不容易。
好在今日地面被昨日的大雨澆得的滂溼,陸政安一時間也沒什麼活計可做,想了一下便決定送他們父子下山回家。
已經在陸政安待了一天一夜的宋淮書,本不好意思再麻煩陸政安,但是陸政安送的東西實在太多,全靠他和父親帶回家著實有些吃力,便也只能厚著臉皮應下了。
在下山的路上,陸政安揹著滿滿的揹簍同宋淮書聊著眼下家裡還有哪些活計要忙活。
等陸政安自己跟宋淮書擺了一遍之後,發覺這一通忙活,怕是要入冬才能閒下來之後,只覺得兩眼有些發黑。
宋淮書轉頭看了眼旁邊坡地碩果累累的桃園,默默地嘆了口氣,勸道:“實在不行就花錢僱幾個人算了,你現在雖然年輕有的是力氣,但這麼大一片園子指望你自己一個人,怕是不吃不喝也忙不過來。倒不如花錢請幾個人幫忙,也好讓自己輕鬆一些。”
陸政安聞言點了點頭,“已經喊了村裡的幾個人幫忙了,不過眼下人手不愁,愁的是這麼多果子,後面如果不好賣該怎麼辦。”
說罷,陸政安嘆了口氣,“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吧。實在不行,就鄉里鄉親的分一分拉倒。”
宋淮書聽陸政安這麼說,也不好再說什麼。見陸政安揹簍裡的豆角快要掉出來了,便踮起腳尖往裡面塞了塞。
宋淮書:“這麼多豆角吃不完可以用水焯一下曬成菜乾,囤起來等到冬天的時候燉個雞,或者吃涮鍋也好吃的。你若是實在沒空,等過兩天我有空閒過來幫你弄。”
陸政安自然是沒有意見的,不過想到早上宋淮書被宋父罵的一張臉通紅,陸政安用手臂碰了碰宋淮書的肩膀,低聲問道:“方才可是被你父親罵了?你若不方便還是算了,我有空自己弄也行。”
宋淮書一聽陸政安這麼說,只覺得一陣尷尬,又哪裡好意思把真實情況告訴他。猶豫了一下,這才吞吞吐吐道:“沒有,就是,就是有些擔心我罷了。”
陸政安一聽,還當是自己真的猜對了,於是寬慰道:“愛之深,責之切。父母都是這樣的,等下我跟伯父解釋,昨天晚上是我強留你的。”
見陸政安竟然主動要跟父親解釋,宋淮書心裡頓時有些慌了。這要真由著陸政安去解釋,怕自己說的慌就要穿幫了。到時候怕會更加的尷尬……
心慌意亂的宋淮書並沒有留意到腳下的青苔,只覺得整個人腳下一滑,整個身體便控制不住的向後仰了過去。
陸政安本想再安慰宋淮書幾句,哪成想剛回頭就將宋淮書的身形突然矮了下去。來不及多想的陸政安下意識伸手拉住對方揚起的手腕,隨即手上一用力便將人拉了起來。他身形高大,又常年田間地頭忙碌,手勁兒自然也是極大。
宋淮書雖然是被他拉起來了,但整個人卻重心不穩一頭撞在了陸政安身上。
見狀,陸政安條件反射的攬住宋淮書的腰身幫他穩住身形,在右臂圈上對方的腰身時,他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這腰……可真細!
走在前面的宋希仁聽到動靜後回頭,兩人依舊靠在一起。宋希仁呼吸一滯,就連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走路可得小點兒心,山路上摔倒了可了不得。”
聞聲,陸政安這才反應過來,忙鬆開圈在宋淮書腰間的手。側頭看了眼宋淮書紅的好似要滴血的耳垂,只覺得這輩子都沒這麼窘迫過。
然而,等陸政安鎮定下來之後,便感覺自己的反應似乎有些不對勁。
明明他只是出手助人而已,便是姿勢親密一些也是迫不得已,他心虛個什麼勁兒……
陸政安如此一想,便立刻挺直了腰板兒。然而宋希仁卻已經轉過頭繼續往前走了,而他身畔的宋淮書也低下頭仔細看著腳下的路面,再沒和他說話。
……
因為剛剛下過雨,空氣比前幾日要涼快許多,集市上趕集的人也比尋常多了不少。
陸政安一邊走,一邊留心集市兩邊的攤位。今天賣水果的不少,但詢價者卻寥寥無幾。想到自己院子裡還有至少上萬斤的桃子,陸政安便開始有些發愁了。
就在陸政安擰眉思索的時候,一股香甜的氣味傳入鼻間。陸政安順著香氣來源處看起,只見不遠處竟是一間賣乾果的鋪子。陸政安看著那間乾果鋪子,心頭突然一動,正要上前仔細看看的時候,忽然有人在背後拍了下他的肩膀。
“誒,這不是陸家大侄兒麼?”
陸政安聞言立時轉過身來,瞬間,一股刺鼻的香粉味兒衝進鼻間,刺激的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見來人竟是幾日不見的蔣媒婆,陸政安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即便笑道:“真巧,蔣婆婆這是做什麼去?”
在跟陸政安打過招呼後,蔣媒婆的眼神從他旁邊的宋淮書身上掃了一遍。以為宋淮書只是陸政安的鄰居,也並未在意。倒是看到宋希仁後,眼神裡極快的閃過一絲驚訝。
蔣媒婆常在鎮上行走,對宋淮書不甚熟悉,但對宋希仁絕對是認識的。
知道他家有一個已經年過二十還尚未成親的兒子,曉得這人絕對是塊兒大肥肉,頓時笑了出來。“董家溝有一家今日下聘,務必要我這媒人親自陪著。你看人家既然說了,咱得把事兒給人家辦了不是。”
說罷,蔣媒婆掩嘴笑了一下,轉眼看著宋希仁打招呼道:“這不是宋老闆嘛,您這一大早就出門了?”
宋希仁知道蔣媒婆的,眼下自家孩子還沒成婚,雖是不耐與這等人打交道,但也只得笑道:“是啊,不過再怎麼也比不得蔣嫂子忙。我也不耽誤蔣嫂子功夫了,有空去鋪子裡轉轉。”
聞言,蔣媒婆笑著應好,轉頭又將目光放回到陸政安身上,笑道:“今兒我還有事,就不跟大侄兒你多聊了。先前嬸子跟你說的話,你可上點兒心。先前那家姑娘一直在催,你這幾日要時間的話,婆子就帶你去見見。”
“這……”陸政安猶豫了一下,眼神下意識的看了眼旁邊的宋淮書,“眼下家裡正忙,這事兒要不還是先緩緩吧。”
蔣媒婆對陸政安的話並不以為意,揮了下手裡的帕子,直截了當的說道:“這才剛下過雨,家裡哪有這麼多活計。也別改日了,等我中午辦完事情,便往你家彎一彎,你好好收拾一下就跟我去見見那姑娘。”
說完,蔣媒婆在陸政安的臂膀上拍了一下。“我還趕時間,咱們就這麼說定了。”
陸政安一臉無奈的蔣媒婆一步三扭的消失在人群中,嘴唇囁囁卻什麼都沒說的出來。
而一旁的宋淮書在聽到蔣媒婆要帶陸政安去相親時,只覺得指尖有些發涼,連帶的臉色也都有些不好了。
一旁的宋希仁哪裡會看不出宋淮書的異樣,伸手握住他的左肩,開口對他說道:“家裡沒什麼事,你若想去陸家幫忙儘管去。”
宋希仁此言一出,對宋淮書和陸政安的事,也算是默許了。宋淮書聽到父親這話,沉默了一下並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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