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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七年,三月十九。
契苾何力終究還是帶著徵西軍走出了營地,在奚潼大營外二十里地的樣子,埋伏了起來。
對於這一戰,契苾何力很認真,也很謹慎。
他很清楚這一戰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
他只有漂漂亮亮的贏下這一戰,他才能將自己兵部尚書的位置坐得踏實。
否則,他這位大明王廷軍方第一人,屬實有些難以服眾。
人嘛,誰還沒有些追求?
“派出斥候,封鎖方圓三十里,匹馬不得過!”契苾何力說完,又道,“各營將士,做好隨時迎接大戰的準備。”
“末將領命。”
很快,眾人動了起來。
而契苾何力則是一臉肅然地看著北邊的方向。
“慕容伏允,你到底在不在那裡呢?”
他和慕容伏允說起來也是世仇了,當初之所以答應投效李承乾,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結果,短短一年時間,他真有了一雪前恥的機會。
當然,現在和當初的想法又不一樣了。
雪恥什麼的,其實都已經不再重要。
“將軍,這怨軍真的會去救援奚潼?”就在這時,虎豹營的參將湊了上來。
他是契苾何力的親信,問這話倒也妥帖。
契苾何力聞言,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道:“會的。”
“可怨軍要是真來了,殿下那裡可就危險了啊。”虎豹營的參將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
不過契苾何力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言,反而說道:“準備一下吧,申時三刻,大軍集結北上!”
虎豹營參將聞言,當即點了點頭,也沒多言。
作為麾下,他也只能聽令行事。
等虎豹營的參將去準備之後,契苾何力深呼了口氣,對身邊的親兵說道:“你們也準備一下吧,時候不早了,也該出發了。”
“末將領命!”親兵立馬拱手說道。
做完這一切,契苾何力才看了看正在忙碌的大軍。
看著將士們一臉的期待,沒有絲毫的怯懦,每個人都在檢查著各自的軍械,那一瞬間,契苾何力笑了,笑得有些意氣風發!
約莫申時一刻的樣子,契苾何力終於將各營參將、副將召集了起來。
大戰前夕,他要做最後的部署。
“本將收到傳信,怨軍將在申時末出兵援救奚潼,這也意味著如果慕容伏允就在拓跋釗後面藏匿著,酉時兩刻左右,必然是大戰最關鍵的節點。
當然,具體還要根據戰況來判斷,但只要慕容伏允真的來了,他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所以,今晚有場硬仗!”
聽契苾何力說完,眾人都是愣了一下。
怨軍真來了?
不過這會兒也不是問這些的時候,只見契苾何力繼續說道:“鐵鷹衛聽令!”
“末將在!”鐵鷹衛參將當即站了出來,拱手道。
“本將命你部,從大營沿東北方向四十里,潛伏到拓跋釗大營的後方。”說著,契苾何力在地圖上圈了一個點,說道,“就是這裡,大非山南面,慕容伏允如果真的揮兵南下了,那他一定就在大非山後面。
他要想迅速支援拓跋釗,這大非山就是他的必經之地。
伱給老子把這裡守死了!”
“將軍放心,有末將在,定然不叫慕容伏允匹馬南下。”鐵鷹衛的參將當即拍著胸脯保證道。
契苾何力卻搖了搖頭,說道:“老子不是讓你堵住慕容伏允南下!”
他也腦殼疼,自己的這些麾下吧,勇是勇了些,但真的不會動腦子。
“慕容伏允南下的時候,你不用管,放他過來。”契苾何力說道,“等他大軍過來後,扼守住這條必經之路,隔斷慕容伏允和吐谷渾的聯絡。
在大戰初期,鐵鷹衛都不用參戰,只要守住這裡,就是大功一件。
如果戰後慕容伏允逃竄,你們再配合我們阻截他的大軍。
當然,萬一慕容伏允壓根就沒來,到時候你們要阻截的就是拓跋釗了。”
“末將領命!”契苾何力這麼一解釋,鐵鷹衛的參將當即也懂了。
“孤狼騎聽令!”
“末將在!”孤狼騎的參將聞言也是立馬站了出來。
契苾何力道:“本將命你部出大營東北二十里,潛伏到拓跋釗大營正後方,屆時慕容伏允的援軍一投入到戰場,你部迅速從後面突襲。”
“末將領命!”
到了這時,整個徵西軍三營就剩下虎豹營了。
契苾何力說道:“虎豹營隨本將親自去奚潼大營,隨時迎戰。
此戰,是我徵西軍正名之戰,也是我徵西軍揚名之戰,只可勝,不可敗!
諸位可都聽清楚了?”
“末將明白!”一時間,眾將士齊齊拱手。
這一仗,對他們來說,也尤為重要。
不多時,大軍雲動。
因為鐵鷹衛和孤狼騎的方向一致,兩軍倒是同行了一陣。
路上,鐵鷹衛的參將,契苾海一臉羨慕地說道:“你們倒是攤上了個好差事兒,這一戰,你吐門羅的名字,終將耀眼啊!”
徵西軍麾下三營的參將,就他吐門羅不是他契苾部的族人。
“兄弟說笑了。”吐門羅笑道,“真要說起來,契苾兄弟這一遭更是任務艱鉅,倒是讓兄弟我佔了便宜。”
他昔日是達延芒結波的親兵頭子,歸降大明後,就進入了徵西軍。
契苾何力不可能把每個位置上的人都放上他的族人,這就使得吐門羅從中脫穎而出,成了孤狼騎的參將。
“吐門兄弟這次要面對的可是慕容伏允,怎麼樣,有壓力沒?”契苾海笑道。
聽到這話,吐門羅也笑了,說道:“兄弟放心,我明白的。
其實當初從達延芒結波獨自回去的那一刻起,我們這些他昔日的麾下,就再也回不去了。
殿下曾經跟我們說過,落魄時候的朋友,那終究只是落魄時的朋友。
這個道理放在我們身上,一樣適用。
我們的存在只會無休止的提醒達延芒結波,他曾經在日月山外的恥辱。”
說到這裡,他自己都笑了,“他有多大個心胸,我們又怎會不清楚,所以,回不去了啊。”
就這道理,李承乾曾經拿西施跟他們舉過例子,加上他們自己對達延芒結波的瞭解,當下也就死心塌地的留在了大明王廷。
“回不去就回不去唄。”契苾海笑道,“就憑兄弟一身本事,放在大明王廷,馬上封侯也不過是早晚的事兒,何至於回去受那鳥人的窩囊氣?”
有一說一,身為達延芒結波的親兵頭子,吐門羅個人能力自然毋容置疑。
“馬上封侯倒是不敢想……”
另一邊,奚潼大營中。
遭受拓跋釗一連數天的瘋狂進攻,奚潼所部如今已是傷兵滿員。
“將軍,明王的援兵到底來不來啊,再不來的話,我們真扛不住了。”麾下焦急地說道,“拓跋釗帶的都是其精銳,我們這傷亡慘重啊!”
奚潼也受了點兒輕傷,這會兒也不過是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勉強站起身說道:“之前我倒是希望明王的援軍早點兒趕到,剛好能一舉全殲拓跋釗所率的大軍。
可這幾天打下來,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說著,奚潼搖了搖頭。
他是真察覺到了不對勁兒。
拓跋釗要是全軍壓上,不給他們任何喘息的時機,他都覺得正常,可拓跋釗就像是在逗他們玩兒一樣,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可要是再沒援軍,我們早晚被拓跋釗吃掉。”麾下想了下,突然,心一狠,說道,“要不我們突圍吧?就我們五千精銳,想要突圍的話也不是沒辦法。”
“閉嘴!”聽他這麼說,奚潼眼神一斜,瞪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麼?那些人雖然不是我們的兄弟,但也是我們的族人,你就忍心將他們留在這裡送死!”
“可要是再沒有援兵,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裡啊!”麾下說著,一臉頹廢地坐在了地上。
奚潼正準備說點兒什麼,可就在這時,又有人跑來,說道:“將軍,拓跋釗又來了!”
“媽的,這傢伙還沒完沒了了!”奚潼當即也不再管那個麾下,而是綽起武器,說道,“眾將士,迎敵!”
對於這種高頻作戰,大家這幾天也都習慣了,聞言,眾人又都打馬衝了上去。
不多時,奚潼帶著眾人就來到大軍前面,見拓跋釗一臉春風得意的模樣,奚潼當即就怒吼道:“拓跋釗,要打就他媽痛痛快快地打一場,別跟你媽個娘兒們一樣,打疼了就跑!”
聽到奚潼這話,拓跋釗鳥都沒鳥他,只是輕輕揮了揮手,瞬間,大軍呼嘯而出。
“殺!”奚潼見狀,也不再多言,一聲令下,就帶頭迎了上去。
不過他麾下雖然有三萬之眾,但對上人數相當的拓跋釗卻是一點兒便宜都佔不到。
說到底,正規軍和業餘的,他真的有區別!
要是業餘的隨隨便便就能和正規軍媲美了,那這正規軍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雙方交戰不過片刻,奚潼部就落了下風。
說實話,這仗是真的打得憋屈,幾乎全程被人壓著打。
“媽的,擒賊先擒王,眾將士聽令!不計損失,先給老子拿下拓跋釗!誰他媽能把拓跋釗的腦袋給老子提來,老子年前新娶的婆娘就歸他了!”
奚潼也是發狠了。
再這麼打下去,他們早晚得玩完。
關鍵是,拓跋站這個戰爭狂,你給老子裝什麼穩坐釣魚臺?
不過他也意識到了,這裡面一定有問題,要是沒有人壓著拓跋釗,就這瘋子,怎麼可能老神在在的躲在後面不出來殺個痛快。
這會兒,他是真希望別來援軍啊。
這是個陰謀!
也正是因為他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所以才不計得失的都要試探一下拓跋釗。
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陣萬馬奔騰的聲音傳了來,不多時,一個宏大的聲音響徹戰場。
“奚潼將軍勿憂!大明怨軍前來救援!”
這他媽至少得是幾千人的齊聲高呼啊!
聽到這聲音,奚潼沒有任何興奮,而是先看了看貓在後面的拓跋釗,只見這傢伙居然沒一絲絲的緊張,反而盯著怨軍的方向躍躍欲試!
這一刻,奚潼確認了,這他媽真就是個陰謀!
“去,通知大汗!魚兒上鉤了,還是條大魚!”看到怨軍的到來,拓跋釗騎在馬上,搓著手,一臉的興奮。
他是真的興奮!
忍了這麼幾天,不就是為了釣魚麼?
本來他以為會釣來澆河郡的那些餘孽,誰知道,居然釣來了怨軍!
相比澆河郡的那些餘孽,當然是怨軍這條魚夠大,夠分量!
這要是一戰全殲了怨軍,那想想都激動!
沒辦法,怨軍名聲在外啊,而且怨軍自成軍以來,還未嘗一敗,這要是讓他一戰拿下怨軍,那他就是吐谷渾新的戰神……
想到這裡,拓跋釗是愈發的激動。
“殺!”說話間,他戰爭瘋子的屬性終於爆發了。
不遠處,正拿著望遠鏡看著這一幕的契苾何力會心一笑,他已經看到怨軍剛出現沒多久,拓跋釗身邊就有人朝後方策馬狂奔。
這意味著什麼,他太清楚了。
放下望遠鏡,契苾何力也是一臉激動地說道:“魚兒上鉤了!”
“不是,將軍,你跟我說那他媽是怨軍?”一旁,虎豹營的參將拿著望遠鏡都傻眼了,你這是欺負我不認識人啊?
契苾何力嘿嘿直笑:“為什麼不是怨軍?那是怨軍的旗子不?衝在最前面的那是伊原峰不?他旁邊那人是趙巖不?
你啥眼神!”
“除了伊原峰和趙巖,還有哪一個是他們怨軍的人?”參將一臉不敢置信地說道,“我要是沒認錯的話,剩下那些人應該都是將軍的親兵吧!他們不是在我們後面麼?”
“老子不能真的把怨軍都弄來吧!”契苾何力沒好氣地說道,“那樣的話,殿下的安危誰負責?”
說完,契苾何力又看了看那邊的怨軍,是越看越得意。
他就問怨軍要了兩個人,一個伊原峰,一個趙巖,然後就是一面旗子。
這事兒就成了!
如果不是擔心拓跋釗的麾下有人認識伊原峰,而趙巖漢人的容貌其他人不好冒充,他連人都不用,就要面旗子好了。
“將軍把末將瞞得好苦啊……”參將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是他怎麼都沒想到的結果。
搞了半天,所謂的怨軍,竟然是他們自己裝出來的。
契苾何力見狀,卻是收斂了笑容,一臉鄭重地說道:“不是說一定要瞞著你們,漢人有句話說得蠻好。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機事不密則成其害。
這是事關生死存亡的大戰,本將軍不敢不小心啊。
軍中人多口雜,萬一有那麼兩個心思詭異之輩,這數萬大軍就有折戟沉沙之危。
你懂麼?”說著,契苾何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真不是他不信任自己的麾下,實在是事關重大,他必須如此。
參將點了點頭,道:“末將明白的。”
說著,他就想起了孤狼騎和鐵鷹衛兩營的分工,想來,如此安排也定然是有深意的。
當然,這些跟他無關,當下,他又問道:“將軍,慕容伏允真的會上當麼?”
“之前不敢說,但現在嘛,哼,等著吧,慕容伏允絕對會來!”契苾何力對此很有信心。
之所以之前不敢打包票,不過是他不知道慕容伏允到底來了沒有。
所以不敢打包票。
而就在‘怨軍’配合奚潼與拓跋釗酣戰之際。
大非山下。
慕容伏允的數萬大軍早已整裝待發,隨時準備揮兵南下。
既然清水川都暫借給了李元景,那也就意味著他最佳的戰機來了!
如果這樣的戰機他都抓不住,他這個吐谷渾的大汗也就別幹了。
“大汗,西海王派人送信,說有大魚上鉤了!”就在慕容伏允研究澆河郡的局勢時,有麾下跑了進來急切地說道。
慕容伏允聞言一喜,抬頭問道:“信使何在。”
他話音剛落,信使就從外面鑽了進來,說道:“大汗,怨軍來援了!”
“怨軍?不是澆河郡的那些餘孽?”慕容伏允一臉驚喜地說道。
“回大汗,就是怨軍。”送信地說道,“來之前,我們反覆確認過了。”
聽信使這般說,慕容伏允再次趴在了地圖上,仔細地打量了起來,一邊看,一邊嘟囔道:“澆河郡的餘孽要清剿那些流民,契苾何力的徵西軍被定城王和達延芒結波牽制在澆河城。
是了,李承乾要救援奚潼部,手上只有怨軍可動!”
說著,慕容伏允站了起來,也是一臉激動地說道:“天賜良機,果真是天賜良機啊!
傳訊西海王,讓他務必拖住怨軍,本汗隨後就到!”
“遵命。”送信的聞言,立馬說道。
而等信使一走,慕容伏允就說道:“傳令三軍,本汗要親率大軍,揮兵南下!”
“大汗,一個怨軍不用這麼興師動眾吧?”有親信說道。
慕容伏允擺了擺手:“談不上什麼興師動眾,那可是怨軍!大明王廷的不敗之軍!要是一戰能滅其怨軍,大明王廷必定士氣低迷。
別說澆河郡,收復赤水源指日可待!
他李承乾還是不懂,還是太年輕啊!
怨軍發展到現在,已經不單單是一支軍隊那麼簡單了,那是大明王廷的不敗戰魂!
豈能輕易涉險!”
“那他會不會還安排了澆河郡的那些餘孽前來援救?”
“不會。”慕容伏允很肯定地說道,“來的人,要麼是澆河郡的那些餘孽,要麼就是怨軍,李承乾不可能讓他們一起來。
你不懂,哪怕澆河郡投靠了他李承乾,但就這會兒,他不敢絕對相信這些人的。
一定不敢!
他也怕這是西海王和澆河郡給他做的一場大戲!
從他派怨軍前來援救,其實就很能說明問題了,他在試探。”
慕容伏允很自信。
你要說他錯了麼?
沒錯,他說的還真沒錯,李承乾不會那麼幹。
只是吧,誰叫他碰上了初唐名將契苾何力,這位名將打算從他身上開始踏上他的名將之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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