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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魏徵笑了,笑得有些恓惶,“你們只看到了大明王廷一戰而驚天下!誰又去想過他們是怎麼做到這一切的?

在日月山腹地,有一片很大的棚子,名曰食堂。

整個大明王廷從上到下所有人都在食堂用餐,你們可知就算是已經發黃的陳糧,他們也不敢浪費一粒!

哪怕是你們口中不識禮法的明王殿下,也是食那陳糧充飢!

不是說陳糧不能吃,而是大明王廷只有陳糧可食……

而在大明王廷,除了學堂中的那些孩子以外,縱使只剩下一隻手!誰又不是三更眠五更起?不就是想活出一個人樣麼?

對了,在大明王廷有一山,名曰勇山。

山不高,但碑文林立,而每一座碑文之後,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明王曾說,是他們夯實了大明王廷的根基!

你們沒見過,沒見過大明王廷有多窮,他們什麼都缺!

缺糧食、缺工具、缺技術,就是連最基本的種糧他們都沒有!

他們能一路走到今天,老夫當以奇蹟二字稱之!

你們只看到明王和親亂了你們心中的禮法,卻看不到一個少年人為了養活自己的子民而將自己當做了籌碼!”

說到這裡,魏徵老淚縱橫,“誰能想到,一個十多歲的少年人,為了將自己快點賣出去,賣一個好價錢,竟跟老夫這個黃土埋了半截的老傢伙說,他想女人了!

從始至終,殿下都沒問過我那女子姓甚名誰,年方几何,是否德才兼備……沒有,殿下沒問過,他只是催促老臣快一些!

看看吧,看看殿下要的嫁妝是什麼!看看吧,看看你們心中那個不合禮法的殿下,究竟在做什麼!”

說著,魏徵從懷中將李承乾整理好的清單砸到了王侍郎的胸前,眾人頓時無言。

魏徵的話,算不得震撼人心,但卻讓他們五味雜陳。

李二也是一臉的老淚縱橫,良久不語。

“高明長大了!”這是沉默了許久的李二,最終得出的結論。

而其他人反應過來後,則是蜂擁而至,從王侍郎手裡拿走了李承乾準備好的清單。

只留王侍郎一個人在那風中凌亂。

這是怎麼了?他想不明白……

至於其他人看到清單上的東西,也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確實,清單上密密麻麻,卻沒有一樣是為了滿足某一個人私慾的物件。

這讓眾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反對麼?

站在禮法的角度上來講,確實應該反對。

可為什麼,這反對的話就是說不出口呢?

蕭瑀一臉的茫然,他性格最是清正嚴苛,按理說,這種事他就應該站出來振臂一呼才是,可他邁不出那一步。

“天佑大唐,太子殿下如此寬厚仁慈,定是大唐之福!”

恰在這時,盧正卿站出來說道。

這倒是讓眾人有些意外,當初在太極殿上,就是他第一個向李承乾發難的。

不過,他這話也正是眾人之所以久久沒有開口的原因。

他們需要一個如此寬厚仁慈的太子!

未來的朝堂,就算他們不在了,他們的子嗣也還在。

王侍郎愣住了,什麼情況?

盧正卿怎麼跳了出來?

他們五姓七望可是一體的。

而不等他開口,房玄齡也站出來說道:“既然是兩國邦交,自無不可,只是和親終歸是大事,大明王廷理應派出使節出使大唐才對。”

對於李承乾的所作所為,房玄齡還是認可的。

不管怎麼說,這的確是一個好現象,所以他當即就站了出來,算是給和親之事定了調子。

而且,對大唐來說,這其實不虧。

李承乾終究是要成婚的,這是必然的,只不過換了個方式而已。

再說了,李承乾本就是大唐太子,就算東西都給了他,那又如何?不過是左手給右手罷了。

將來殿下還朝,大唐還平白多了一塊領土。

如此來說,對大唐其實並沒有任何的損失。

“明王殿下有親筆書信讓老臣代為轉呈陛下,殿下說,大明王廷建立之初,實在沒有充足的人手出使大唐,還請陛下見諒。”說著,魏徵又從懷中拿出了一封李承乾的親筆書信。

李二讓人接過書信,很是認真地看了起來。

看得出來,李二是真的動情了。

當然,他內心到底怎麼想,估計也就李二自己知道。

看完李承乾的書信,李二很是鄭重的將書信疊好,放進了自己懷裡。

這意思就很明顯了,你們別打主意了。

不過從這一點來看,李二和李承乾還是有差距的,當初李承乾拿到李二親筆國書的時候,那叫一個不耐煩。

隨著魏徵舌戰群儒,房玄齡定下了和親的基調,這事便已成定局。

其實大家都明白,這事兒,李世民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李承乾終究是要成婚的,這是必然的。

而且他們也不想李承乾娶個異族女子,所以能選擇的不多。

再說了,李承乾的種種表現,都已經展現出了他的才能,加上他如此的寬厚仁慈,這不正是大家心中的太子麼?

縱使王侍郎,崔御史這些五姓七望的代表,他們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至於說他們反對,那也是必然的。

站在他們的立場,他們就得反對,有些時候,為了反對而反對的事兒,是真的存在。

而與此同時,日月山。

李承乾雲集了眾人召開了大明王廷第一次的對外作戰會議。

還別說,大家都挺激動的。

在開會之前,李承乾說道:“本王此番已經和大唐還有吐谷渾簽訂了三方互不侵犯條約……”

簡單的將這事對大家介紹了一番後,李承乾說道,“也就是說,未來,在赤水源,只是我們和慕容順之間的爭鋒,未來,赤水源要麼剩下我們,要麼剩下他慕容順,沒有第三個選擇。”

“這對我們來說,還是有些棘手。”伊原錫說道,“不說慕容順麾下隨時能集結精兵數萬,就是赤水源數十萬的人口,都不是我們能匹敵的。”

李承乾擺了擺手,笑道:“伊主事搞錯了,如果說慕容順僅僅是麾下數萬精兵,那本王一定會避其鋒芒,縱使我們取得了之前日月山保衛戰的最終勝利,但本王也不會盲目的認為大明王廷就有了足夠的能力匹敵慕容順。”

眾人點了點頭,的確是這麼個道理。

日月山保衛戰他們怎麼贏的,大家心裡其實都有數。

這是不可複製的。

在之前,他們就擔心李承乾一戰之後,信心極度膨脹,這樣反而會使得整個大明王廷陷入萬劫不復。

“可赤水源還有數十萬牧民,這就是我們的希望。”李承乾說道,“你們以為這數十萬牧民會是我們的敵人麼?”

“殿下是什麼意思?”伊原峰有些不解。

李承乾笑道:“每個人都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權利,記住,人都是如此。對付這數十萬牧民,我們要做的不是拿起刀槍搶奪他們的牛羊,而是讓他們親眼看看,看看我們大明王廷的子民,生活是何等的優渥。

讓他們自己去尋找差距,屆時,他們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的。”

他說完,眾人還是有些不解。

李承乾也不多言,這個沒辦法解釋,他要做的是同化,讓大家都認同大明王廷,當然,這是一條任重而道遠的路。

但對現在的李承乾來說,他不缺時間。

“以後你們就懂了。”李承乾一抬手,說道,“拿地圖來。”

唐朝稱堪輿圖,但李承乾叫不習慣。

劉三當即將一張地圖撲在了桌上,李承乾指著日月山出山一直到東邊和洮源接壤的地方,對契苾何力說道:“大將軍,你率五千徵西軍,三天之內可能拿下這一片?”

“這一片土地,草原匱乏,拿下它們的意義何在?”契苾何力有些不解。

李承乾道:“本王此番已經和大唐商議在洮源和大明王廷的邊界開設榷場,所以這一片,一定要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榷場對我們來說,不單單是和大唐互換有無,也是大明王廷商業發展的基石!”

“末將一天之內,定當拿下這一片!”契苾何力聞言,當即說道。

他太清楚這對大明王廷意味著什麼了。

說到底,大明王廷根本就沒有能力自給自足,想要養活這麼多人都難。

至於說拿下這一片土地,他倒是不太擔心,這段時間,他也派了不少斥候在草原上活動,李承乾劃出來的這一片,除了有零星幾個小部落外,根本就沒有能與他們抗衡的力量。

至於慕容順的寧王軍,如今還在赤水城外駐紮。

聽契苾何力說完,李承乾繼續道:“伊主事,你也要準備一下,施工隊未來的工作量會很大!本王這邊也會制定出詳細的施工計劃交於你,到時候,一天十二個時辰輪軸轉,儘量爭取在最快的時間之內完工。”

伊原錫點了點頭,他有這方面的經驗,倒也不是多大個事兒。

不管是榷場還是在草原上建城,未來的施工隊,都有得忙。

“伊將軍,你們怨軍最近沒有軍事任務,首要任務就是操練,記住,本王要的是一支強軍,一支真正能以一當十的強軍!”對於伊原峰他們,李承乾暫且沒有什麼安排。

之前那場大戰以後,怨軍也確實該修整一下了。

跟著,李承乾又一一交代了任務,除了契苾何力、王進還有王玄策被留了下來外,其餘人也就各自忙碌去了。

“這是大明王廷第一次兵出日月山,大將軍可知這對大明王廷意味著什麼?”李承乾問道。

契苾何力又不傻,點了點頭,道:“只能勝不能敗。”

第一次兵出日月山就吃了敗仗,那就太打擊大家計程車氣了。

李承乾搖了搖頭,說道:“將軍說對了一半,勝是必然的,這一點本王堅信,慕容順這個人的性格優柔寡斷,他不敢輕易對大明王廷出兵,這會兒,如果慕容伏允沒有知會他的話,估計他還在等著慕容伏允出兵。

就算慕容伏允知會他了,他也會先琢磨琢磨,到底要不要與本王為敵。

所以,如今是我們最好的時機。”

對於慕容順這個人,李承乾承認是他看走眼了,但就算是看走眼了,對這個人的認識,還是大差不離。

從當初慕容順拾掇達延芒結波坐鎮日月山他就看出來了,慕容順不願和大唐交惡,這就是他的機會。

“將軍此番兵出日月山,有一點要切記。

該狠的時候一定要狠,但是該懷柔的時候,一定要懷柔。

不能一股腦的全部殺了了事。”李承乾說道,“至於什麼時候該狠,什麼時候該懷柔,將軍可知?”

契苾何力也是個人精,一聽這話,立馬就懂了,嘿嘿笑道:“殿下瞧好了就是,不過,末將可得問殿下要一個人。”

“誰?”李承乾笑道。

“玄策老弟。”契苾何力道,“殺人我在行,但如何讓那些傢伙歸心,還得讓玄策老弟來,這個他在行。”

他是個很講規矩的人,也知道分寸,邀買人心的事兒,他不能做,所以他點名要了王玄策。

這也是李承乾為什麼留下王玄策的原因,當即笑道:“這無妨,玄策,此番大將軍出征,你便一同前往,還是由王進帶人護你周全,具體怎麼做,這裡面都有,你回頭自己看看。”

說著,李承乾拿出了一個信封。

信封裡面,有他對王玄策和王進的具體安排。

王玄策當下點了點頭,便接過了信封。

至於王進,一言未發。

他不需要表態,李承乾交代什麼他就做什麼。

很快,契苾何力便集結大軍出發了。

事實上也如契苾何力所言,不過是一天時間,契苾何力便拿下了日月山至洮源一帶。

第二天,伊原錫也帶著工程隊出發了。

他如今的工程隊幾乎全是當日的俘虜組成,為了防止俘虜動亂,契苾何力甚至還派了一營將士回來。

在臨時大營裡,契苾何力聚齊了各營參將以及王玄策,他們也在商議,這地盤是拿下了,可問題是該怎麼守。

雖說慕容順暫且還沒有反應,但你得防著點兒啊。

眾人七嘴八舌的商議了一番後,契苾何力拍板道:“拿下了這一片後,日月山到洮源是一百二十里的路程,那我們乾脆每隔四十里建一營寨,駐紮一營,剩下一營做為機動,這樣真有敵襲,相互也能有個照應。”

草原就是如此,無險可守,一百二十里的防線,五千人守起來,是真有些吃力。

他也知道將兵力分散不好,但不分散,這一百二十里的防線就跟個篩子似的……

“不用四個營寨。”王玄策說道,“榷場那邊駐守的是唐軍,我們不需要派太多人在那裡。”

契苾何力聞言,大喜道:“那更好,有兩千人的機動,縱使某一營遇襲,也能更快的速度趕到支援。

對了,殿下不是派伊主事帶著工程隊來了麼,他們主要是做什麼?”

“具體不清楚,不過各個營寨都有,可能是修建工事吧。”王玄策搖了搖頭,這個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大明王廷的動作很快,快到讓所有人都想不到。

而在長安城,李二和滿朝文武剛捏著鼻子認下了李承乾的和親之舉,接二連三的奏章又來了。

都不用開啟看,單單從程咬金、牛進達、崔明遠這三個名字,眾人就知道,這他媽十有八九又是李承乾在鬧妖。

好在今天是常朝,參與的人不多。

“這混小子,就不能消停點兒?”李二是真的無語了。

這也太能搞事情了!

“陛下,不知宿國公他們的奏章上說了什麼?”房玄齡問道。

李二擺了擺手,直接讓人將奏章拿給他們。

看完奏章後,眾人都是相顧無言。

“陛下,這……”房玄齡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李承乾這事兒做過頭了。

尤其是程咬金送回來的三方互不侵犯條約。

這樣的條約,絕不是李承乾可以做主的。

哪怕他是大唐太子,這樣做也不行。

在大唐,能做這種決定的,非李二不可!

“這三方互不侵犯條約,之前高明密信問過朕了,朕已經同意了。”李二很是無奈地說道。

沒轍,這事兒他得替李承乾兜著,他不兜著,李承乾單單此舉,就會麻煩纏身。

而聽李二這麼說,眾人也就不再多言,不管是不是,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陛下,不知那連弩真如奏章上所言?”李靖又問道。

李二點了點頭,道:“我試過了,確實如奏章所言,一連十發,有一說一,這筆買賣對方就算不是高明,也能做。”

對於這個,可能是他最為滿意的了。

雖然連弩的射程有限,也存在改進的空間,到時候交由將作監便是。

再說了,這本身就是支援自己兒子,有什麼好說的?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崔明遠的那份奏章……”房玄齡說道,“大唐從沒有開設過榷場,如果開此先河,怕是會引得諸多人的反對。”

這份奏章才是最麻煩的。

李承乾太過於想當然了。

他以為開設榷場使得兩國互通有無,怎麼說都是一件好事。

但是他忘了,榷場的出現,真正損害的卻是士族的利益。

真以為沒有榷場,大唐和那些番邦就沒有貿易往來?

不說長安西市,就大唐那些士族,誰家沒有商隊跑這一條線?

榷場一開,他們的商隊還用跑麼?

以前的私企,直接給幹成國營了,這還玩個屁!

關鍵是,這不是說洮源一地開個榷場的事兒,這是開了個先河!

“先把訊息傳出去,看看反應吧。”李二也很無奈,這破事兒,一天天的。

房玄齡點了點頭,倒也沒有更好的法子。

他其實也清楚,如果榷場真弄起來,對大唐來說其實是好事,別的不說,稅收總要增加一些吧,以前那些商隊跑這條線,朝堂可沒收到一分一厘的稅。

沒辦法,人家那叫走私……

果不其然,隨著常朝散去,訊息傳出。

長安城炸開了鍋!

這要得個屁!

京兆韋家,士族齊聚一堂,王侍郎當即說道:“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大家好好想想,這榷場到底能不能開!”

“這不是幾個的問題。”有人說道,“這是與民爭利,如此施為,老百姓哪裡還有活路!”

“對,與民爭利,堂堂國朝,焉能如此?”馬上就有人開始捧起了臭腳。

崔御史道:“上摺子吧,如此惡政,定不能施行。”

這一次,大家格外的團結。

無他,這才是他們的核心利益。

之前李承乾做的種種,其實對他們的利益而言,損害都不大。

可這次開設榷場,卻是動了他們的利益。

就盧家而言,他們每年因為和高句麗的貿易往來,支撐著盧家近乎兩成的純利潤,若是今後大唐和高句麗也弄一個榷場,他們豈不白白損失這兩成利?

其他人家也大多如此。

大家都有商隊遠走番邦。

別的不說,就說吐谷渾,若不是有他們暗中賣糧食,吐谷渾這些年的雪災,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

所以說,這個榷場不能開。

不過下午,李二的案頭上就已經堆滿了奏摺,無一例外,全都是反對開設榷場的。

隨便看了兩份,李二搖了搖頭,也就懶得看了。

幾乎都是千篇一律的廢話。

與民爭利?

他都笑了。

到底是動了誰的蛋糕,他不知道麼?

他知道,不過,這事兒他也真不好辦。

主要是這條利益鏈上的人太多了……

有些頭疼。

“派人快馬傳信,告訴高明,榷場之事讓他就別想了。”搖了搖頭,李二說道。

他思量過了,為了一個榷場現在就和那些士族鬧翻,犯不著。

作為一個帝王,他不會腦門兒一熱就輕易做一個決定。

衡量利弊,才是他要做的。

他不知道榷場的好處麼?

知道的,但知道又如何。

這條利益鏈上人太多了。

反對的聲音太大了。

這不過是剛剛放出點兒風聲,他的桌案上就被反對的奏章給堆滿了,這要是真的施行下去,其後果可想而知。

皇帝啊,哪兒有那麼好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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