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混沌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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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的失重感緊緊的包裹著張楓眠，縈繞在崖壁下方的厚重雲層中，濃郁的水汽全部沾在他的身上。張楓眠感覺自己就像被一個千斤重的巨石，在四面八方壓制著，呼吸困難。

在最後意識迷離，即將昏迷的時候，張楓眠拼命地睜開眼睛，用力將老黃拉進自己懷裡，希望能在最後關頭保住老黃的性命。

至於他自己會怎麼樣，張楓眠已有預料，但他已經不在乎了，反正自己孑然一身，是生是死都沒什麼影響。

“只是不知道，念念還好嗎？”

極少受到靈氣滋養的窮苦少年，再被絕峭峰這一側濃郁似水的靈氣瘋狂的湧入身體後，那突如其來的巨大壓力，如同萬丈高的海潮一般，不斷衝擊著張楓眠的意識。

他感覺自己很累了，眼皮變得分外沉重，已經沒有力氣保持清醒的他，就這樣閉上了眼睛。

老黃此時察覺到了張楓眠的異樣，有些慌了神。於是嘴就張開了，在張楓眠耳邊輕聲嗚咽。

而從老黃嘴裡脫離出來的長木匣，在下墜過程中失去了控制，一下砸在張楓眠的額頭。原本就在那場打鬥中受損的鎖，此時更是直接彈開。

然後，一把鏽跡斑斑的半截長劍從木匣中脫落，在搖擺中再次磕到張楓眠的額頭。那裡原本就紅腫起來的傷口，被殘劍一劃，直接裂開一道口子。

殷紅的鮮血在呼嘯的狂風中逆流而上，一滴不差的落在那柄殘劍上。

在接觸到張楓眠鮮血的瞬間，那柄鏽跡斑斑的斷劍彷彿活了過來一般，四周空氣出現一陣不易察覺的扭曲。而後，附著在劍身上的鮮血，竟然被那把斷劍全部吸收了進去，一滴都沒有剩下。

接著，那柄斷劍就像久旱逢甘霖的野草一般，暗紅色的鏽跡竟然層層剝落，露出裡面原本銀白如月般地凌厲光芒。

等到鏽跡完全消失，那殘劍之上忽然爆發出一陣鐵鎖斷裂的聲音，劍柄處浮起一道形似文字的光斑，迅猛向上飛去，沒入雲層，一閃而逝。然後又轟然爆發，將那雲幕遮蓋住的天空炸出一道巨大的裂口。

在這道光符爆炸以後，在東隅洲最南邊的一處險峰林立的崇山峻嶺之中，驟然升起一道璀璨光華。等到他立於天幕之下穩住身形以後，才顯現出真實的面目。

那是一個人形琉璃盞，不知在何種秘法的作用下，竟然漸漸化為一個老者模樣。

那老者盯著北方，那距離自己千萬裡之遙的東隅洲至北之地，嘴角上揚，下一刻，便破開天幕，向北轟鳴而去。

那道耀眼的光芒消失後，殘劍忽然一陣劇烈的抖動，周遭蘊含著充沛靈氣的雲霧，像是被殘劍吸引一般，瘋狂的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漩渦，融入到劍身之內。

隨著殘劍不斷吸收靈氣，懸崖周圍瀰漫的霧氣漸漸消散。直到那些靈氣被殘劍完全吸收乾淨以後，殘劍上再次傳出劇烈的震動，一道光芒再次出現，但比起之前那一道，要暗淡許多。

接連九道光芒出現又熄滅以後，殘劍上再次傳出那種彷彿枷鎖碰撞掙扎的聲響。然後便有一股股磅礴的無形劍氣瞬間從殘劍上爆發出來，引得半空一陣扭曲，附近的崖壁上，更是被這股凌厲劍氣砍出了無數條縱橫交錯，深淺不一的痕跡。

無數鋒利的劍氣爆發，又一圈圈收回到殘劍之中，就像是一個剛睡醒的人伸了個懶腰。然後，那殘劍周圍空氣一扭曲，一團灰白色，無形無狀的物質便從殘劍中脫離出來。

面對這個突然出現的未知物質，老黃保持了一如既往的警惕，朝著他瘋狂吠叫。但那團灰白色的霧氣無動於衷，他只是盯著張楓眠，然後分化出自身一縷，化作一個微型結界，將那一人一狗給包裹起來。

下墜之勢戛然而止，天地在這一瞬間彷彿陷入了止境，整個世界寂靜無聲。

那灰白霧氣盯著張楓眠許久許久，一直到最後，他對張楓眠深深一拜，用喜悅、悲傷和慶幸摻雜的語氣，道：“主人，又見面了！”

可當他直起身體的那一刻，又陷入到了疑惑當中，因為面前此人的氣機，與自己所認識的那人，有相似，更多的卻是不同。

灰白霧氣有些悚然，他立刻漂浮過去，分出一縷神念進入張楓眠的腦門，仔細感知一番後，難以置信的大叫了起來。

“不對，不是主人的轉世！可是，這一世才是最後一世，可為何我的封印已經解開，而你卻還未曾轉世重生？”說到這裡，灰白霧氣忽然頓住，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一陣無奈的笑之後，才悲傷的說道：“才想起來，主人神魂被封印，早已經轉不了世了。可為何這小子能解開天外天那些傢伙給我設下的封印呢？”

灰白霧氣做思索狀，過了一段時間，才喃喃道：“難道這小子，也是那純淨之魂？”

灰白霧氣收起悲愴，繞著張楓眠轉了一圈，期間不時分出一縷在他身上拂過，像是在檢查什麼。

老黃依然被昏迷的張楓眠緊緊地抱在懷裡，動彈不得，否則早就朝著這團灰白霧氣衝了上去。但現在卻只能狂吠幾聲。

“你這尋靈犬，倒是條忠心護主的好狗。我以前也認識一個和你一樣的傢伙，雖然賴皮了一點，但卻是也是個忠義之輩。不過可惜了，那場登天之戰......”灰白霧氣說到這裡，神色悵然，猶有悲愴。但隨後，他輕聲一笑，道：“不過只要我封印解除，總歸還是有能再見到主人的一天。天上的那些傢伙手段雖多，但想要磨滅純淨之魂，也絕非易事。至於這小子......”

灰白霧氣視線再次回到張楓眠身上，道：“看來他和主人性質相同的靈魂，就是我這次封印解開的關鍵了。既然如此我暫且認你為主，也算是報答你的恩情。”

灰白霧氣自言自語，然後再次分出幾縷，掃過張楓眠全身，檢查他的傷勢和身體狀況。

在仔細檢查了一番後，灰白霧氣總算讚賞的點了點頭，道：“身體沒有大礙，底子還不錯，雖然還沒有正式開始修煉，但身體素質已經快摸到煉體第一境的門檻了。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

言畢，灰白霧氣好似一團沸水般翻湧起來，周身縈繞著森白劍氣，在它的驅使下不斷在張楓眠身上捶捶打打。

張楓眠即使處在昏迷中，也依然被這錘鍊之苦折騰的不輕，眉頭緊緊的擰了起來。看著張楓眠遭受此等苦難，老黃彷彿感同身受，它有心幫張楓眠一把，卻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但那道灰白霧氣卻並不擔憂，劍氣錘鍊的速度和力道越發兇猛。與此同時，他們下墜的速度也不斷變緩。

大概在一個時辰以後，三者緩緩落地，這種痛苦的錘鍊才停了下來，但張楓眠因為疼痛而皺在一起的臉，卻久久沒有舒展。

灰白霧氣長舒一口氣，道：“好了。”他看了一眼警惕的老黃，笑道：“放心，我不會害他的。如今他是你主人，更是我主人了，大道既定，血契已籤，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我還是明白的。而且，這小子可是在我的幫助下才徹底成為煉體第一境的修士的。”

灰白霧氣點了點老黃的腦袋，忽然又發現被老黃壓在肚子底下的火靈芝，嘖嘖兩聲後，就要伸手過去。

老黃自然是不願意讓這團霧氣就這樣把張楓眠辛苦採來的寶貝拿走的，但它也明白這團霧氣絕對不簡單，只是剛一接觸，老黃就對他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恐懼感。

於是不敢反抗的它，只能繼續死皮賴臉的趴在張楓眠身上，死死的壓著肚子底下的那株火靈芝。

灰白霧氣看著老黃，沒好氣道：“剛想誇你這條尋寶犬還挺有能耐，竟然能找到這種靈藥。但沒想到你這傢伙怎麼這麼小氣，再說，這可不是給我用的。你要是不想讓你主人完蛋，就快點起開！”

老黃聽了這傢伙的話，又低頭看了眼面色痛苦的張楓眠，猶豫一番後，才掙脫開張楓眠的手臂，將那火靈芝給讓了出來。

“這才乖嘛！”

灰白霧氣點了點頭，將那株靈芝以特殊手法弄起來，然後分出幾縷劍氣，將其攪成粉末給張楓眠灌了下去。

然後他便和老黃坐在一起，等著張楓眠醒來。

張楓眠在睡夢中只覺得自己彷彿被人拿著鐵條在身上抽了好幾白遍，骨頭都快散架了。他扭動著身體，想要換個不那麼痛苦的姿勢躺著，可迷迷糊糊中感覺到臉上不斷有又溼又滑的東西拂過。

他睜開眼睛，看到老黃正在孜孜不倦的舔自己的臉。

看到張楓眠醒來，老黃興奮起來，尾巴激烈的晃動著，還高興的叫了幾聲，一個勁的往張楓眠懷裡撲。

張楓眠發現自己大難不死，第一反應自然是高興的，他將老黃摟在懷裡，臉上滿是劫後餘生的喜悅。

可當他抬起頭看到那被雲霧再次遮掩住的，看不到絲毫盡頭的山峰，忽然之間又感到疑惑和驚悚。

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我怎麼會沒死呢？

“是我救了你！”

看到張楓眠疑惑不解的樣子，灰白霧氣緩緩飄了過來，化作一個看不清面貌的人形，坐在張楓眠對面。

張楓眠看到這部人不鬼的東西，心中一震，雙手撐地往後退了幾步，警惕問道：“你是......什麼？”

他原本想問你是誰，但現在看來還是“什麼”更合適一些。

灰白霧氣聞言，笑了笑，竟然站起身來，對著張楓眠一拜，道：“在下混沌，見過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