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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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一,李昭帶著一些補品藥材來看望宋清月。
一進院子看見宋清月身上穿著兔毛的披風,腿上蓋著他送的貂皮斗篷,坐在墊著軟墊的藤椅上曬著太陽核算賬本,宋清月心算十分厲害,核算賬簿幾乎不用算盤。
她身旁坐著幾位看得年紀比較小的眼生的丫頭,每人手裡一個算盤,看來是在培養新人了。
“還病著就別忙活這些事,累得病情反覆了怎麼辦?”李昭快步走過去,一巴掌搶走賬簿,不讓她看。
“殿下怎麼來了。”宋清月欲要起身相迎,被李昭彎腰,打橫抱起來,就往屋裡走。
小丫鬟們都羞紅了臉,不敢跟進去。
李昭的臉色有些冷厲,他看著宋清月,嚴肅地問道:“我問你,元宵節那日,你怎會去無人的水榭?又是誰最先灌你酒的?”
其實關於那件事,宋府裡已然調查過了,這麼多天過去,宋清月心裡也有了幾分猜想:鎮北侯府寧家的姑娘或是榮國公府穆家的姑娘。
鎮北侯府的老夫人和侯爺的原配夫人,都出自榮國公府穆家。
那晚最先拉著她吃酒的也是榮國公府的一位表小姐,然後公府的兩位嫡出小姐過來找她們的表姐,說是自家釀的梅子酒,又酸又甜,味道極好,再之後寧家二姑娘來了,說要玩划拳。宋清月不會,那四人就非要教她。宋清月不知道那梅子酒後勁大,只當酸酸甜甜的果汁喝。
那幾日她心情不太好,想著釋放一下,玩得興起,左一杯,右一杯的,自己都忘記灌了多少下去。
最後不知道是誰提議說出去打雪仗,跑著跑著,稀裡糊塗的,就不知被拽到什麼地方去了。
宋清月想了想,榮國公穆家還有鎮遠侯府寧家肯定與肅王府有很深的牽扯,既然出了力,他們想要再出一個世子妃來保證家族往後的利益是很自然的事情。
偏偏自己跟著宋大人從嶺南那個破地方突然冒出來,橫插一腳,她這個過去名不見經傳的小小庶女更是直接佔了李昭世子妃的名分。
但聖旨已下,他們甚至來不及爭取,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自己死了。
李昭定然也是想到這其中的利害關係,生了疑,所以才來問自己的。但是宋清月暫時不想把這事說出來。
李昭是個失了生母的嫡長子,往後的路還艱險著,她不願意這時候因為這種事情讓李昭跟這兩家鬧翻。
雖說李昭得勢,她不一定能落著好,但李昭要是失勢,宋家一家子都別想好過。
結了親,大家就是被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
於是宋清月搖頭,輕聲道:“是我自己,貪嘴白嬤嬤釀的糯米酒好喝,甜甜的,以為多喝點不打緊,不知不覺喝了整一罈子下去,醉得糊里糊塗的。嬤嬤和鳳九那裡也不怪她們,是我想著既然過節,那就大家一起過節,讓她們下去找人一起樂一樂,別在跟前候著。你也知道的,往年過元旦和元宵,我都讓下人們休息的。”
李昭雖然心裡仍有疑心,但看宋清月說得如此細緻,如此肯定,只好打消心裡的疑慮,因為他覺得宋清月沒必要包庇想害她的兇手。
“以後切不可再貪杯了!”他只能板著臉告誡她。
“知道了。”宋清月乖巧應道。
他又細細打量一番她身邊站著的幾個丫頭,墨韻、墨香、墨痕幾個紛紛心虛地低下頭,宋清月拉住李昭的手,道:“我準她們過節出府去街上看看花燈,各自玩鬧去的,是我的錯,你別瞪她們!”
“當天跟著你的丫頭是哪個?”李昭依舊不依不饒的。
“我自己的丫頭,殿下莫要越俎代庖了。”宋清月瞪李昭,李昭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宋清月只得拉著他的手,撒嬌地說道:“別生氣了,我不是沒事了麼?”
她又望著門口,叫道:“墨竹,把我給殿下準備的那件羊絨衫拿來!”
從門外跑進來剛才跟在宋清月身邊算賬的其中一位二等的小丫鬟,去房間的大檀木櫃子裡,拿出一隻扁平的黑漆描金盒子來,捧到床前。
宋清月用帕子捂著嘴咳了一陣,咳得眼淚都淌出來了,她對李昭道:“做得時間有些長,去年殿下及冠的時候,沒來得及做好,殿下別見怪。”
李昭沒想到宋清月竟然記得自己的生辰,暫時放棄了追究宋清月的下人們,喜出望外地開啟盒子,是一件雞心領的羊絨套頭衫。他伸手摸了摸,驚奇地道:“這也是羊毛?怎得觸感如此柔軟細膩?”
宋清月解釋道:“這是羊絨,取羊身上最細膩柔軟的絨毛搓成線,織成的毛衣。蒙古羊的羊毛纖維偏粗,羊絨少,攢夠織這一件的羊絨可不容易。”
“我在這兒試試?”李昭說著似乎當場就要脫外衣。
宋清月趕緊把頭扭到一邊:“別呀!您回去再試!套在中衣外頭,應當很舒服的。”
說這話,宋清月又猛地咳嗽起來,李昭趕緊放下羊絨毛衣,坐到床邊,摟住她的肩膀,幫她順氣。
宋清月擺手,道:“沒事的,我按時安頓地吃藥,慢慢總會好的。只是有件事,原本母親過兩日就要上門去稟報王妃娘娘的,我大姐姐和二姐姐的婚期定了。另外,我父親還想問問殿下,關於我大哥哥妻子人選,您可有什麼備選名單?”
宋清月的口吻客氣和疏離,李昭聽得皺眉頭,心裡憋著氣,摟著她的臂膀緊了一緊,臉湊到她頸窩裡深吸了一口氣,他捏住宋清月的下巴,讓她側過臉來,湊過去想吻她的唇,被宋清月抬手捂在他嘴上,堅決地制止了。
“殿下仔細過了病氣去!”
她想說這是肺炎,保不準是病毒性的,要是李昭來一趟宋府,回去就被她傳染了,那宋家罪過就大了。
李昭不痛快地狠狠在她的耳根上咬了一口,惹得宋清月下意識地嚶嚀一聲。
她的病還沒好,聲音又啞又嬌,聽在李昭耳裡便是一陣悸動,二十歲的年紀,血氣方剛的,緊緊抱住她,在她頰上、耳朵上一通亂親。
宋清月嚇了個半死,真怕他跟他爹學,不管不顧地提前把自己給辦了!
要知道大姐姐的婚期定在五月,二姐姐的定在九月,自己跟李昭的婚事怎麼也要拖到明年開春了,總不能讓她在天寒地凍的時候嫁人吧?皇家辦婚禮應該是很講究天時的。
其實她還想拖得更久一點呢!
這俱身體年紀實在太小了,大周朝不算虛歲,算的是週歲,但十五六歲的年紀就懷孕生子,怕不是要她的命!
而且她已經仔細問過孟晚楓和太爺爺陳老郎中了,根本就沒有可以長期服用並且不傷身體的避子湯。
像是青樓里老鴇給女妓們服用的避子方子裡就有水銀,所以女妓們就沒有能活得長的,基本上三十歲出頭就要香消玉殞了。
大戶人家給通房妾室服用的避子湯藥,不是有水銀就是大寒之物,喝多了很有可能會絕嗣,就算不絕嗣,多半也會落下婦科疾病。
宋清月甚至偷偷問過陳老姨娘,問她有沒有像是魚泡、羊腸衣之類的避孕用具,陳老姨娘當時用一種難以言喻的古怪神情看宋清月,告訴她只有不檢點的婆娘偷人的時候才會用那玩意兒呢,還問宋清月怎麼會知道這種東西。
宋清月支支吾吾地說是話本里看到的,陳老姨娘就癟癟嘴,讓她病了就好好養病,少看些烏七八糟的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現在她看到李昭就覺得頭疼,甚至希望自己能病個三年五載的再嫁人。
李昭氣息不穩地從她頸窩裡抬起頭來,抬眼便瞧見宋清月白了臉,滿目的愁色,一丁點小女兒家的嬌羞都沒有,甚至連惱羞成怒都不是。
她的眼睛裡,只有驚恐。
背部的肌肉繃緊了又鬆開,屋裡頓時靜謐,李昭臉色微暗,一直以來心底的不安和疑慮一絲絲地冒了上來。
時間彷彿過了很久,又好像倏忽之間。
“殿下……您這是欺負我。”宋清月伸手推了推他,繼而拼命咳嗽起來,她咳著咳著竟然開始乾嘔,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一般。
李昭看得揪心,也顧不到什麼不安和疑慮,只大聲叫著外頭的丫鬟,要她去再去請一次大夫。
宋清月搖頭:“早上剛瞧過一次,我按時吃藥便好,總能……咳咳咳……慢慢好起來的。您別再在這裡待著了,小心過了病氣去。”
李昭不依,硬是要盯著大夫再診過脈,聽大夫說宋三姑娘的病情正在好轉,才放心,卻依舊是不肯就這麼走了,抱著她,與她耳鬢廝磨了好一陣。
“少思慮那些有的沒的,咱們的婚禮之事我會看著安排,你兄長的婚事我也會想著,你少操心,知道麼?”他雙臂圈著她,嗓音溫柔極了。
“您還是要挑個讓我哥哥自己喜歡的姑娘才好,若是他不喜歡,再合適也是不成的!”宋清月強調。
李昭看著她嚴肅的小臉嘆氣:“有功夫你就多想想我!”
宋清月嗯了一聲,轉眼,看見李昭一臉不滿的樣子,便只好又重重點了幾下頭,鄭重地說道:“我心裡一直記掛著殿下的。”
李昭這才滿意。
直到梁氏差人來請他,李昭才肯離開。
鳳九在院子裡,被李昭看了一眼,嚇得兢兢戰戰幾乎站立不住。
那晚她沒禁得住誘惑,得了宋清月的准許,就跟著白嬤嬤喝酒玩樂去了,誰知道就出了這樣的事情。
現在就是她再後悔再自責也沒用了,連著好幾宿沒睡,再加上李昭看的這一眼,鳳九一頭栽倒在院子裡。
墨梅幾個小丫頭,上前一瞧,竟是鳳九也病了,趕忙把她抬到後罩房去歇著了。
屋裡,墨韻和墨香幾個一等大丫頭聽說鳳九因為自責,好幾宿沒睡著覺,人給熬病了,也心虛起來。各自在心裡給自己又緊了緊神經,這樣的紕漏可不能再有了。
若非宋清月力保,換了其他人家,被拖出去打得半死再發賣了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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