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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不可能。”

青娥追上去問李琪,“為什麼不可能?只是對過八字,又還沒有過禮!”

“你要想知道,就自己去問爹。”

青娥兀的盯住了哥哥,覺察他表情不自然,心中預感不祥,撒丫子去尋李老爺,李琪大約是覺著自己洩露天機,連忙追趕上去。

青娥將李老爺攔在房門口,不讓他回屋,“爹,我不嫁秦家,你不許收人家聘禮!”

“胡鬧。”李老爺繞過去,又被青娥擋住,“你這是做什麼?人家冰人都上門了,你怎麼能說不嫁就不嫁?”

青娥記得焦頭爛額,“冰人上門也不是我迎進來的,我壓根就不想嫁,你何時問過我的意思?我說過要嫁嚒?”

李老爺也來了脾氣,“婚姻大事本就該由我來替你做主!”

李琪在邊上幫腔,“就是,這麼好的夫家你都瞧不上,你是要進宮當娘娘去啊?”

青娥急得直喘,“先頭不還讓我自己選,說只要我高興就好嚒?怎麼到秦家就不一樣了?爹,你是不是欠秦家人情了?”

李老爺眼神閃避起來,不斷試圖繞開青娥往屋裡走,青娥越發不依不饒。

“我不嫁,我不嫁秦家!我有喜歡的人了,除了他我誰都不嫁!”

李老爺臨空一個大霹靂,好懸沒站穩,“你喜歡誰?”

她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富家小姐,莫不是和府裡小廝有了私情?

李琪連忙拽住青娥,“誰?什麼時候的事?”

她站在屋門前,抽抽鼻翼,“我喜歡馮先生。”

李老爺和李琪先是吐出口氣,還好不是小廝……

而後相視一眼,心道那馮先生為人可不像青娥這麼不著調,她喜歡人家,人家要是知道了,躲她還來不及。

李琪將她拉到邊上,“你喜歡人家,人家未必喜歡你,先頭都因為你請辭了,你就別動那歪心思了。何況他什麼家世你什麼家世,就是硬給他招贅囉,能有和秦家聯姻來得值當?”

“什麼叫值當!”青娥推他一把,“你拿我當什麼了?”

李老爺見兄妹兩個沒說兩句又呲起來,連忙當起和事佬,“好了好了,為著這點小事吵吵,喜歡那個姓馮的先生,這話說出去別叫人笑掉大牙,為了個教書先生,退秦家的親。青娥啊,你就是年紀太小了,那馮先生又總出入咱們家,叫你錯以為自己非他不可。”

“我就是非他不可。”

青娥梗著脖子,眼下浮現可疑的紅暈,正要將自己和馮俊成生米煮成熟飯的事說出來,就見李老爺擺擺手。

“好了好了,這件事玩笑不得,你鬧得這麼厲害,我實話與你說,秦家送來的聘禮我早就收下了,我前些日子手頭週轉不開,秦家在生意上出手相幫,又看好咱們家的生意,你這婚事還是我主動開口促成的,青娥,這關係著咱們家的生意,那又是個好夫家,你就別任性了。”

青娥忽然覺得嗓

子眼叫人給掐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可是……”她頓了頓,只試探問:“我,我要是死活不嫁呢?”

李老爺沉下臉,彌勒佛似的臉孔倏地寶相莊嚴,“不可以不嫁。退了婚,秦家和李家必然交惡!”

錢收了,生意談妥了,婚事定下了,哪還有反悔的道理?

青娥心裡突突跳著,清楚自己陷入了兩難境地。

可什麼生意不生意的,不就是人情債和錢債?李家背了就背了,她這後半輩子可不能搭進去,她一定要把婚退了。

李老爺和李琪都不能知情,只要他們不知情,這事兒就是她一人全責。

她每天掰指頭數日子,盼著馮俊成回來,要是他不能在婚儀前趕回來,她就逃婚。在此之前她還是按兵不動,直到這日秦家那小二爺路過江寧,她主動跑去見他。

二人有過一面之緣,那麟二爺對她滿意得很,一見著她,那雙眼睛就有意無意上下掃量,這也是為何青娥不喜歡他,總覺著他看人的眼神沒禮貌,還好色。

秦孝麟與她笑道:“我聽下人說今日青娥小姐造訪,還有些驚詫。”

青娥陪著客套兩句,很快道:“我今日來是為了和你聊一聊兩家的親事。”

“哦?”

“我想請麟二爺配合我將這樁親事退了。”

“為何?”

“因為我心有所屬,不能與你相配。”

“這個原因只怕不夠說服我的。”

“那我若是說,我已經與那人私定終身了呢?”

話畢,秦孝麟故作驚駭往回吸了口氣,這是聽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而後將她上上下下打量,眼梢流露些微輕蔑。

青娥被他盯得難受,“我言盡於此,這婚事是我爹定下的,絕非我本意,我自知配不上麟二爺你,不想將來惹兩家嫌隙,還望麟二爺明白我的用意,配合我將婚事取消。”

“噢。”秦孝麟笑了笑,“原是如此,我省得了。”

青娥以為這就談妥了,鬆口氣回家去等訊息。誰知道一個月過去,秦家拉來了聘禮,還是秦孝麟親自送來的。

他笑盈盈對青娥道自己並不介意,他喜歡她,要娶她,無所謂她是否與人私定了終身。

娶誰都一樣,他女人那麼多,家裡養誰不是養?養個漂亮的,賞心悅目。

何況她不說還好,一聽她心有所屬,秦孝麟可來勁了,奪人所愛,他最喜歡了。

待人走後,青娥面對那一地聘禮,這才反應過來,她被秦孝麟擺了一道,表面上答應她退婚,實際上從最開始他就沒打算和她統一戰線。這男人絕不是什麼善茬。

青娥踢散了滿地聘禮,在府裡大鬧,不肯出嫁。

此時距離馮俊成進京已有三月,考試尚未開始,他人定然已經抵京,預備突出重圍帶著功名回來娶她,可她竟然這麼沒用,還被這樁婚事困著!

青娥無計可施,只得找到李琪坦白,“哥哥,我不能嫁,那秦孝麟

不是好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我和他商量好一起退親,他卻出爾反爾,帶著聘禮到我們家來。”

李琪嚇一大跳,“你還和他商量?什麼時候的事?”

“兩月前。我清楚明白告訴他我和別人私定終身了,結果秦家還是送了聘禮來。”

李琪氣得直跺腳,“那是人家本就不願意退親,搪塞你呢!不正說明人家是誠心娶你!”他忽然反應過來,“什麼叫私定終身?你和馮先生私定終身?”

李琪難以置信,“你別是癔症了,人家是教書的,一身正氣,正人君子知不知道?”

青娥睨他,“我已經是他的人了。”

李琪險些從凳子上掉下去,“你可別瞎說!”

是不是瞎說,半月後揭曉,這天青娥在哥嫂院裡小坐,吃了口魚乾,吐了個昏天黑地。

她大嫂一看,笑起來,“怎麼吃口腥的吐得這麼厲害,都像是我當年懷譽哥兒的時候了。”

青娥猛然抬頭,對上李琪錯愕的眼神,二人沒敢聲張,偷摸請了大夫來把脈,果真有了身孕。

李琪險些給她磕一個,急得滿地亂走,“你你你你,你居然,你怎麼就,啊?”

青娥楞柯柯摸著肚皮,平攤得一如既往,哪像是身懷有孕?

真奇特,她肚子裡有個小孩子,是她和馮先生的……

那日下了船之後,青娥沒少攛弄“正人君子”馮先生,具體有過幾l次是數不清了,但至多十次而已,怎麼這就中了個孩子。

青娥可憐兮兮抓李琪衣角,“哥哥,你可要幫我。”

李琪連忙給她甩開,“你少來!這孩子必須拿掉!”

青娥還裝什麼,臉色一沉,騰地站起來,“那我就跟這孩子一起死!先生回來你就把我的骨灰罈子給他吧!說裡頭裝的是他妻兒,牌位也給他,我變成鬼也跟著他!”

李琪恨不能捂她的嘴,“求你了,我真是求你了,就少說兩句,我給你跪下行不行?”

青娥倔強地梗著脖子,“幫我。”

“我還能怎麼幫你!我替你嫁給秦孝麟好不好?”

“好啊,他不介意我不是處子,沒準他也不介意我是個男的。”青娥目光灼灼瞧著他,“那你替我嫁給他好了,反正我要逃婚。”

“逃婚???”

婚期定在五月初,放榜也在五月初,青娥不知道馮俊成會在什麼時候回來,逼著李琪在大婚當日幫她瞞天過海,至於後果,秦家還能拿他們怎麼樣?

不過是她的名聲臭了,錢塘的生意黃了。左右她一樣都不在乎。

青娥有孕的事只有李琪一個人知道,他每天日子過得煎熬,糾結著到底告不告密,李老爺極其看重這次姻親,要是真逼她拿了孩子出嫁,他這當哥哥的大抵要悔恨一輩子。

最後青娥到底說服了他,逃婚聽起來是下策,其實確實現狀裡的上上策。

逃婚是她自己的意願,李老爺不知情,秦家即便和李家交惡,也是也李青娥交

惡,李老爺至多是教女無方,不至於被為難太過。

婚期定在五月初五,放榜的日子也定在五月初五。

大婚當日,青娥身著大紅喜服坐在房內,蓋頭早早罩在了腦袋上,底下是一張苦瓜似的美人面。

外頭炮仗聲聲迎她出門,新郎已經騎著高頭大馬來江寧接她,她只要坐上花轎就要被抬去錢塘,所以她萬不能坐上那臺花轎。

青娥藉口腹痛,獨自到偏屋小解,在李琪幫助下走小門到院外,她衣裳是來不及換了,李琪扶她坐上後院停著的驢車,皺著臉一個勁搖頭。

“完了完了,我幫你這次,爹要蛻我層皮。()”

“別叫爹知道不就好了?我不會供你出來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李琪無可奈何將筐子往妹妹頭上一罩,蓋上厚麻布,叫車伕將人送到城裡客棧去。

青娥躲在麻布裡被偷摸往出運,來到街上透過布料空隙瞧見外頭熱鬧非凡,她一個激靈,連忙叫停。

今天放榜!

驢車拉著她去到衙門口看告示,青娥一掀麻布,從裡頭鑽出來,哪裡還管得上別人眼光,擠進人堆裡去找馮俊成的名字。

邊上人窸窸窣窣對她指指點點,大紅榜下站了個著大紅喜服的新娘子,她的眼眶在看到榜首的一瞬也泛起水紅色的光澤。

馮俊成高局榜首,殿試一甲的三個名字裡就有他,他是探花。

邊上人七嘴八舌說著,“探花及第,那不就要上順天府去當翰林了?”

“等翰林院出來,這可就要當大官兒了啊!”

青娥幾l欲落淚,聽街面上吵吵嚷嚷,“探花郎回來了!探花郎騎馬進城了!”

他回來了!青娥蒙了片刻,而後不管不顧捉裙朝城門趕去。

衙門曉得他今日回鄉,在主道上替他開路,青娥一腦袋丁零當啷的金飾都叫她拆得差不多了,只是一襲紅裝還是扎眼,因此李家和秦家人要想找到她也十分便利。

拐過街口,她瞧見了老遠老遠騎在馬上的馮俊成,身後家丁也就快追趕上來,她鑽進人堆,一個勁往前擠。

擠到最前邊衙役不讓過,她便趁其不備彎腰闖到路中央,高聲喊他的名字。

“馮俊成!”

才喊一聲,她便熱淚盈眶,他在馬背上勒轉韁繩看向她,衙役和家丁蜂擁而上,一下就將青娥吞沒過去。

周遭太嘈雜了,青娥才瞧見馮俊成躍下馬,視線就被遮擋。緊接著周圍人都讓一股力道衝散,她被掣進個堅實熟悉的懷抱,知道是他,兩條胳膊頓時將他給圈緊了。

“青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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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還知道回來…”

她差點就見不到他了,差點就嫁去錢塘了。

灰濛濛黑壓壓的人潮裡,這兩個大紅色的身影顯得格外扎眼,馮俊成牽著她,先託她上馬背,而後坐到她身後,繼續在跨馬遊街款步穿行。

李家家丁再要上前,就被衙役們給攔住了。

青娥抽噎問他:“你怎麼不問我為

()什麼這麼穿?”

馮俊成大致猜到她逃了婚(),只是不知道她是從哪個節骨眼出逃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我這是來得正好,還是來遲了?”

“你什麼時候來都不遲。”

馮俊成靜默片刻。

“先到我家去見過我娘?”

青娥點點下巴,側坐在馬背上,抓緊了馮俊成身上公服,隨他到了他家門外。他是衣錦還鄉來的,當然要先見過他娘,只是這下子二人都紅袍加身,青娥倒是被他從李家迎親迎來的。

“這…這是?”馮母瞧見青娥都傻了,怎麼,怎麼還帶個人回來?

馮俊成跪下去,“娘,兒子中了探花,這是李家小姐,我帶她一起回來見您。”

青娥一併跟著下跪,“太太,我第一回見您也沒帶什麼禮。”她頓了頓,想起來,手擱到肚子上,“帶了,我給您帶了個小孫兒來。”

五個月了,已顯懷了,她手一擱上去,任誰瞧不出裡頭揣著一個。

馮俊成的詫異比馮母更甚,身子轉得都快成了對著她跪。

青娥總算笑起來,埋怨道:“雖然曉得你會回來,可到底是五個月了你才知道這個孩子,那要是五年,我還不委屈死了。”

一刻鐘後,李家人和秦孝麟就趕到了馮家院門外。

青娥跟著馮俊成走出去,嚯,兩身紅裝,別提多登對。

李老爺完全不知情,因此向著秦家,秦家見李老爺這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也不好和李老爺翻臉,眼見李老爺一身肥膘要栽倒在地上,秦家家丁還伸手過來攙他。

“李青娥!你給我出來!跟我回家去!看我怎麼教訓你!”

李老爺一邊訓斥,身上的肥肉一邊跟著顫。

秦家人見李家自己都處理不好自家的家事,周遭又有路人圍觀,因此先行離開。青娥被李家人揪著帶回去,臨走李老爺與馮俊成一拱手,不忘恭喜他探花及第。

回到家李老爺哪裡還有半點適才的“虛弱”,咂舌拿手指戳青娥腦門,“你挺有本事,慧眼識珠啊。”

青娥直往李琪身後縮,擠出個笑,“爹~”

李老爺板起臉,“少嬉皮笑臉!把話說清楚!我說你怎麼不念叨著要退婚了,原是憋著勁兒作妖。”

青娥唯唯諾諾將這段日子憋在心裡的話說出來,說了秦孝麟是如何出爾反爾戲弄她的,又說自己逃婚,是為了秦家不遷怒於李老爺。

“那我這個當老子的還要謝謝你了?”

“那倒不必~”

青娥早看出李老爺的氣消了,他是個精明的商人,將女兒的婚姻也看做生意,因此在馮俊成帶著功名回來的一刻,李老爺就動搖了。

開玩笑,金榜題名探花郎,可是要立馬入職順天府翰林院的,等他將來出了翰林,知府算什麼?沒準能留任京城哩!

李老爺清清嗓子,叫李琪先將青娥關上兩天,之後隨他去錢塘賠禮,他故意將話說得模糊不清,像是還打算著促成這樁婚事。

李琪小碎

()步蹭到親爹耳邊,“爹,不行啊,青娥肚裡小孩兒五個月了,關不得啊,秦家那邊還是我去請罪,將婚事就此作罷了吧。”

李老爺猛然扭臉瞧他,臉上的肉都甩變了形。

“好哇!好哇你們兩個!”

若干年後李老爺回憶這天,感慨當年還好沒有促成這樁婚事,誰能想到秦家會因為興販私茶流放,還是馮俊成親自督辦的這一案子,要是讓青娥嫁了去,還不一道流放?

但那都是後話,眼下馮俊成跟著趕來李府,卻一直沒人敢來應門。

他在李家門外站了一個時辰,總算有人開門,是青娥。

她這會兒已經換下了喜服,一頭撞進他懷裡,“叫你久等了,我爹剛在氣頭上,我不敢叫人請你進來。”

“青娥,你爹為難你了?”

青娥搖頭,“現在隨我進來吧,我爹要見你。”

馮俊成見了李老爺就提袍下跪,面不改色向李老爺求娶青娥。

李老爺差點沒蹦起來,這身袍子上跪天子下跪父母,他要不答應,還不折壽啊?!

不過那當中還有幾l番曲折,此番按下不表,只說後來二人總算等來李老爺鬆口。

由於馮俊成不過多久就要北上入職翰林,青娥和秦家的婚事又剛剛告吹,他和青娥的婚事便只有推遲,等到孩子降生,青娥出了月子,才好將婚儀提上日程。

彼時他已入職翰林,青娥身懷五個月身孕,不好隨他北上,馮俊成便將自身情況上報京城,請陛下諭旨,讓他暫時留任應天府,和妻兒團聚。

這倒不是什麼大事,李老爺卻又肉疼又慶幸,肉疼準姑爺丟了北京城的翰林,又慶幸女兒的眼光。

青娥在自家養胎,馮俊成得空便從應天府回一趟江寧,即便當夜就要趕路回去。

房裡靜悄悄的,青娥將人都遣退出去,只想和馮俊成兩個人待在屋裡。

“我昨夜裡做了個夢。”

青娥偎在他身上,抓著他手掌看掌紋,“我夢見我在一座山裡,身邊跟著個小妹妹,還有一條小狗,她管我叫青娥,可我就是覺得她是我女兒。”

馮俊成曲著條腿,將身子墊在她背後,當個靠墊,“那也是我女兒了,我在哪呢?”

“可你不在那座山上,那山倒像是秦家的茶山。”

馮俊成揉一把她的手,“你還見過秦家茶山?怎麼聽著像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青娥被揉得直吸氣,抽手輕打他,“沒見過,我也說不上為什麼,但在夢裡就是有那麼種感覺,那就是秦家茶山。我白天想的都是你,倒要問問你怎麼不到我夢裡來。”

“我人就在這,還要跑到你夢裡去,睜眼是我閉眼是我,怕你嫌我煩。”

“我才不會嫌你煩……”

青娥吃力動了動身子,仰臉親親他冒出青茬的下巴,他捏捏她耳垂,問她是不是難受。青娥點點腦袋,抓著他手往衣襟去,“脹得疼。”

脹得疼是一回事,想和他親近又

是另一回事。青娥從來不避諱談及這些,第一回是痛的,她會告訴他,問他痛不痛,怎麼弄舒服,她也會告訴他,再問他那樣舒不舒服。

雖然她眼睛眨巴眨巴清澈懵懂,但馮俊成曉得她憋得什麼壞,她就是喜歡看自己被問得面紅耳赤。

特別是有孕以後,她身子不便,嘴皮子一碰撩起火來不饒人,眼下日子太大,先頭那些“解饞”的法子都用不了,她就只能寄希望於他的手指。

起先還是青娥牽著他的手,後來她就無暇去管了,兩手光顧著和褥子打架,帳子裡悶悶的,汗黏黏的,不敢鬧出大動靜,一度驚呼也被他將聲音一口吞下。

馮俊成捋開她額角汗津津的髮絲,“還難受嗎?”

青娥搖搖頭,瞧著分明是更難受了,一個勁把臉往他懷裡擠,“想哭…”

好在孩子揣了早晚是要生下來的,生產前夜,她又夢見了那個小姑娘,抱著小狗追在她屁股後面,叫她青娥。

這回青娥蹲下身,問她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來的。

小姑娘費解,瞧著她,“茹茹是青娥肚子裡來的呀。”

這夢一做,隔天青娥就生了。

真的是個小姑娘,特別特別懂事,一點沒叫她受罪,一個時辰就呱呱落地,哭聲好響好響。

只是沒挑好時候,天不亮馮俊成剛坐上馬車回應天府,女兒要追上他似的著急降世。

馮俊成的車架被小廝追上,趕回來的時候,正好聽見女兒的第一聲啼哭,穩婆收拾穩妥,開啟門請他進去,他只看到青娥精疲力竭,胸前趴著一隻粉皮猴子。

“茹茹,看,是誰來了?”青娥動動她的小手,含笑看向馮俊成,“她的小字一定要叫茹茹,是她告訴我的,她叫茹茹。”

馮俊成輕手輕腳來到她邊上,在女兒剛剛降生的時候,親了親青娥和茹茹潮乎乎的發頂。

他說起話帶著濃重的鼻音,“對不起,我來晚了。”

青娥瞧他,“你這還不夠及時呀?我都聽你在門外等了會兒呢。”

馮俊成只是笑了笑,不知為何,明明是一個時辰的路程,他卻覺得青娥和茹茹已經等了他很久很久。

大抵是那五個月的缺席叫他感到遺憾,馮俊成沒有多想。

初來乍到的茹茹是個聒噪的小姑娘,不但喜歡哭,更喜歡笑。此時青娥還在月子裡,驚歎這小孩兒這麼點大就會笑。

太聰明瞭,不愧是她的女兒。

剛誇沒兩句,襁褓裡的小茹茹突然安靜起來,小臉嚴肅,一看就是在專心辦大事。

馮俊成回進屋就見青娥手捏著鼻子,甕聲甕氣對他道:“快,拿個乾淨的尿布過來。”

走過去茹茹還沒辦完事,於是兩個大人就低頭看著她,耐心等待。

是青娥先笑,馮俊成忍不住也笑。

“你看她臉都憋紅了。”

“茹茹加把勁呀。”

“噯,眉毛放鬆了,這是好了。”

馮俊成輕

車熟路把小茹茹抱到床沿上,趁她還沒反應過來,先把捂屁股的髒尿布給換了,小傢伙剛準備撇嘴,還沒來得及哭,茫然望著爹爹,頗有種忘了自己拉沒拉的恍惚。()

馮俊成將開襠褲給茹茹套上,動動她小腳丫,“好了,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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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茹茹愜意地蹬蹬腿,馮俊成將她抱到邊上去,端了熱水來給青娥擦擦身子,她洗不了頭髮洗不了澡,每天唸叨自己身上鑽蟲。

青娥一會兒抬胳膊,一會兒抬腿,幽幽怨怨吊在他身上。

馮俊成親親她,“睡會兒吧,我給你念雜記聽?”

二人面對面坐著,青娥枕著他肩膀,“不要…”

“給你洗個頻婆果?”

“不要…”

“給你按一按腰?”

肩頭腦袋動了動,她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了,揪著他腰側衣料,馮俊成餘光瞧得見床頭的茹茹,懷裡是擦一半擦困了的青娥。

他心上沉甸甸的,又十足輕盈,輕拍她光潔的後背問:“那你要什麼?”

“我要你陪著我。”

“我陪著你。”

“那別的都不想要了,雜記和頻婆果都不要。”青娥動了動,“給我抓抓後腦勺嚒,好癢…”

馮俊成五指探進她髮絲,用指腹輕揉髮根,她愜意地枕著,掀眼皮問:“咱們像不像兩個蹲在假山上捉蝨子的猢猻。”

“像啊。”馮俊成抓抓她腦袋,“還有個小猢猻在邊上瞧熱鬧。”

青娥扭臉去看,果真見茹茹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朝爹孃瞧,四目相對,忽然舞動小手笑起來,笑聲清脆明亮。

外頭日光明晃晃,池塘邊有青蛙跳,小姑娘迫不及待要長大,還有隻小花狗在哪裡等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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