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提示您:看後求收藏(13 第 13 章,春色欺瞞,在酒,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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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道今日馮俊成生辰,酒鋪終於等來王斑,青娥趕忙讓其幫忙帶話,將小少爺哄出來見面。
誰知剛過去一炷香不到,酒鋪便來了個面容刻薄的老姑婆,乜目將她睃視。
這姑婆正是柳若嵋的奶母,前來刺探這“沽酒西施”。
青娥招待了她兩句,聽她問:“你是幾時搬來的?”
“有陣子了。”青娥笑盈盈,發覺這姑婆只怕不是來買酒的,端起些架勢,“大嫂子怎的打從進門便盯著我瞧?你認得我?”
那姑婆輕蔑地笑,“我不認得你。”她四下看看,不大看得上眼,“把你這兒最好的酒拿出來,我要一罈,你抱上隨我來。”
青娥先報上價,“一罈五兩,送貨上門再加十文。”
姑婆還當什麼事,摸了五兩銀子拍在桌上,“你先送來,十文錢少不了你。”
那酒罈子不高,也到青娥膝蓋,她到後院拖了板車出來,將酒罈放上板車,輕輕鬆鬆鎖上門板跟那姑婆去送酒。
以為要走去哪裡,繞半圈竟在馮府正門口停下,青娥面上瞧不出什麼,心裡卻隨著門內緊迫的鼓點猛跳,她似乎見那婆子朝自己譏諷冷笑,滿腦只剩一個念頭——
別是自己行騙的事被人識破了!
青娥抱起酒罈子,正想利落地把酒交給門房小廝,撣撣屁股走人,卻被那姑婆喊住,“哪兒去?抱著罈子隨我送進來,這十文錢還能讓你就這麼掙了?”
青娥一腦門子官司,渾渾噩噩抱著酒罈跟進去,沿路氣派別致的門臉都成了一張張要吃她的血盆大口,到地方抬眼卻只瞧見一位嬌小姐坐在暖閣。
這小姐應當不是馮家人,馮府的人青娥都遠遠見過,馮家只有一位二小姐,年紀比青娥還大兩歲,眼前這位充其量是個青稚的小姑娘。
那嬌小姐便是柳若嵋,她剛到馮府便瞧見了角門那一幕,沒有聲張,只稱腹痛在暖閣小坐。
恰逢此時董夫人帶著馮俊成道暖閣來迎她,就見到青娥孤立無援垂手站在廳裡,眼睛不住往周遭打探。
活像只迷途的鹿,被獵人圍困。
董夫人沒見過青娥,上前來將她看了看,兀自朝柳若嵋走過去,“若嵋來了,你娘怎的又犯起頭風,說好今日和你一道來的,又只讓你獨自赴宴。你嫂嫂呢?她也不和你一道來?”
柳若嵋福了福身,“嫂嫂在路上,過會兒就到了。”
董夫人和柳若嵋十分親近,問起話來也熱切,“可好受些了?肚子還疼不疼?怎得不先來見過我,我也好叫人帶你到後面躺一躺。”話畢,她總算伸手指向青娥,“這又是哪位?”
一時間眾人視線都落在了青娥身上。
青娥看見馮俊成,直裝沒看見,低頭絞手,落在他眼裡越發可憐無助,卻也想不通她為何在此。
“這是巷子口賣酒的一位大嫂。”那姑婆站出來給柳若嵋當嘴,“小姐只道少爺生辰,不曉得今日堂親戚一家也在,未能準備什麼,便叫我到巷口酒鋪抱了罈好酒來。”
聽到這兒青娥鬆口氣,腰桿都直起來半分,抬眼喜出望外,帶著幾分殷切,“成小爺生辰吉祥,我就說大清早的只聽得牆裡熱鬧非凡,原來今日貴府在給成小爺做生日。”
柳若嵋聽她開言,再度將她細看一遍,柔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回小姐的話,我叫青娥,丈夫是隆興莊的荷官,姓趙。”
柳若嵋這才發覺她湘色的巾幗下挽著婦人髻,心也咽回了肚子裡。只聽王斑說此女貌美,沒成想是個成過婚的婦人。
也是,哪個好人家的黃花女子會開設酒鋪拋頭露面,自己情急之下亂了方寸,沒能想到這至關重要的一點。
董婦人坐鎮家宅耳聽八方,自曉得家門口有一貌美如花的沽酒女,卻不知她丈夫做得這個行當,皺起眉不大高興的樣子,“你丈夫在賭坊裡做?”
青娥頷首,一縷青絲自巾幗滑下,蕩在臉側。
董夫人頗感嗤之以鼻,淺搖了搖頭,“難怪前段日子門前亂遭得慌,總有些不乾不淨的人在這附近瞎晃。”
末了她又補上一句,“從前是絕沒有的。”
言外之意無非是青娥一家搬來,才使得這周遭變得烏煙瘴氣。
但她說的未必是趙琪找地痞登門滋事那次,應當是在說那些為看青娥,在那附近晃悠的閒雜人等。
馮俊成卻無暇品讀董夫人的弦外之音,多日不見她,此刻她就在眼前,只是比上回見面消瘦了些,都是他的不好,分明一牆之隔,卻不能護她周全,今朝也要在母親面前低聲下氣地受罪。
董夫人見馮俊成打從進門便不算熱情,朝他點點下巴,“俊成,也不問問你若嵋妹妹可好些了。人家念著你,還為你表叔一家備了見面禮,你也要多體貼人家。”
馮俊成踱步上前,對柳若嵋客套,“多謝妹妹好意,花園裡擺了戲,大家都點了愛看的,只等你也點上一出。”
柳若嵋嬌怯望向馮俊成,“現在在唱哪一齣了?”
馮俊成答:“我出來時在演‘玉簪記’。”
青娥見化險為夷,著急想走,苦於十文錢未結,想走也走不了。那柳府的姑婆唇角噙著點笑,始終將她盯著,大有種看破不說破,叫人汗毛直立的陰冷感受。
那姑婆藉著結錢,領她廳堂口,以尋常聲調問:“你成婚幾年了?和丈夫可有孩子?”
青娥如實答:“第二個年頭了,還沒有孩子。”
姑婆耐心點著掌心的銅板,不看她道:“看你年紀也到了,就不著急要?”
青娥只盯著她手瞧,“這事也著急不來,該有的時候自然就有了。”
眼看數了有十個,姑婆倏地反扣手掌,背到身後去,“說的也是,不過我老家也有個做酒的親戚,他們說家裡做酒養出來的孩子多是畸胎,還有那五六歲了不能說話認人的,看著揪心。”
青娥往回望一眼,廳裡主子果真都瞧著她們。她心裡發笑,暗道這難不成是說給馮俊成聽的?
有的男人是這樣的,一聽到女人生養,尤其和別的男人生養,本來多高的興致,想到那景象都可以一下子索然無味。
青娥拿錢退下,回到鋪裡點著銀子,聽牆那頭歡聲笑語,想起柳家人特意將她叫去問詢的這一通,實在憋悶得慌。
轉過頭一想,她難受什麼?
自己又不是真格的要和小少爺雙宿雙棲,今朝非但化險為夷,還白拿十個銅板,簡直再好不過。
想著,雞毛撣子在酒櫃敲敲打打的力度卻一點沒輕。
卻道當晚夜朗星稀,趙琪還未歸家,青娥正在點賬,兩扇門板都已闔上,聽見一陣規律的叩門聲。
聽動靜她就曉得是他,趕忙用手抓了兩下後腦髮髻,單手掩面打個哈欠,沁出點淚花來,楚楚可憐地前去應門。
門外馮俊成僅著素白中衣,身披玄青色大氅,手提一盞風中搖曳的燈火,獨自偷跑出來尋她。
他映入眼簾便是屋內的昏黃景象,青娥個頭到他胸膛,正仰起頭,疲倦地望向他。
“你來做什麼?”她說罷,於心不忍似的側過身去,“怎穿得這樣單薄?進來吧,別叫你身邊人瞧見,沒得再將我叫去威懾一通。”
“…對不起,叫你受委屈了,你可嚇壞了?”
青娥將少爺肩頭的氅衣緊了緊,勉強一笑,“得你大晚上特意跑這一趟,委屈也變得不委屈了。”
馮俊成鬆一口氣,也笑起來。
她又道:“其實你不必如此在意我的感受,我一早知道你我之間沒有可能,能和你這樣私下裡偷偷相見,我便心滿意足了。”
“你不信我?為何不信?”馮俊成不解,上前兩步,想掏心掏肺叫她看清自己心意,“可我是認真的,你大可以相信——”
青娥兀的抬手輕掩在他唇畔,“你要我信你,何不做給我看?”
馮俊成雙唇觸及她掌心肌膚,渾身泛起滾燙的潮湧,手上的燈也跌落在地,“噗呲”暗了暗,卻沒有熄滅,反而燒著了燈籠,在燃燒殆盡前燒起熊熊的火。
火光漸漸熄滅,室內歸於黑暗。
“少爺,我只要當下的快樂,不問你要將來,你不必承諾,更不必有負擔……”
青娥兩臂緩緩攀上馮俊成後頸,算時辰趙琪就快歸家,若他推門進來正好“捉姦成雙”,即刻收網也好叫她少些心裡的折磨。
若他不歸,她也有法子叫停,對這小少爺,她總是成竹在胸。
馮俊成望著青娥水光瀲灩的雙眸,胸中雷動,忽地抱了她坐在四方桌上,好叫她能與自己平視。
青娥叫他這舉動嚇了一跳,驚呼過後心跳如鼓,本該避開去些,此時卻只想抬起頭,靠他更近。他雙手把著她的腰身,往上是伴著呼吸輕微張合的兩扇肋骨,往下是她曲線分明的胯。
馮俊成卻只是溫柔凝矚著她,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他溫聲道:“我曉得你嫁給趙琪就像登上水中的船,看似有了棲身之所,其實過的仍是漂泊的日子。這不是你要的,你要的我定能給。”
青娥一時忡怔,沒了偽裝,好在他也十分緊張,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神情。
馮俊成大約羞赧,垂首斂目說道:“我說這些固然對不起趙琪,那就隨他去吧,是他負你在先,即便我做得有違道德仁義,你也絕沒有對不起他。我喜歡一個人,便只想和她在一起。”
青娥怔愣愣的,只聽見潮漲潮落雲捲雲舒,一腦袋碧海藍天神乎其技的景,渾身湧過熱流,忽然覺得自己被莫大的溫暖包裹,回神發覺是他厚重的大氅,也落在她的肩頭。
雪白的貂絨癢癢搔在她臉畔,他正輕柔地擁抱著她,也只是抱著。
他說:“旁的我都不怕,我只怕你不相信我。”
“我要你說這些了?”青娥一出聲,竟帶出點狼狽的哭腔,“我夠你脖子是要抱你?你怎的半點風情不解?”
“我…我知道你夠我脖子不是想抱我。”馮俊成見她哭了,陣腳大亂,連忙躬身輕聲哄她,“我只是不想讓你覺得我也不值得信賴。”
原來是因為她此前信口說他和別的男人一樣,叫他記在了心裡。
青娥默默退開去,抽抽鼻翼將他往門外推,“你走吧。”
馮俊成一時有些費解,還當自己惹她生氣,“可是我哪句說得不對?”
青娥搖頭,拾起地上殘破的燈籠遞迴他,“琪哥快回來了,不說了,你先走吧。”
“不是生我的氣就行。”馮俊成笑起來,格外有幾分少年人意氣風發的耀眼。
“傻子,快走吧。”
正欲送少爺從正門走,門外倏忽傳進腳步,恐是趙琪歸家。
青娥連忙拉上少爺往後院小門走,心驚膽戰將人送別。
待送了人走,青娥心裡好大個咯噔。
自己方才都做了些什麼?到嘴的鴨子,竟然就這麼給放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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